小小的碧娘仿若大人一样,深呼吸了一口气,舒缓了一下情绪,纵然眼前的邋遢老头的身子跪坐地上,依然如自己一般高。
平视着这个为老不尊的老头,碧娘秀眉倒竖说道,“莫老头,下不为例。”
名为莫老头的邋遢老头闻言,看着这个嗔怒女娃生气的可爱模样,刚想摁着猛亲几口,陡然想着这个小姑娘真生起气来比泼妇还能骂街,悻悻然地起身坐回长板凳,也没再敢出声。
落在屋檐上的小雨滴滴答答地欢唱着,落在空中的雨丝被风吹成一道道摇摆的雨帘,整整一个下午没有一个食客上门,门上的贴着财源广进的残旧横幅,被风吹得翻起了一个角,无声嘲笑着这条落寞的北街中落破的酒馆里那落魄的三人。
入夜,小酒馆早早地关了门,昏黄的烛光透过门缝钻了出来。
屋内时不时响起一道啪的声音,那是一种软条体的东西抽在人的皮肉身上。
“哎哟哟哟”,说话的是那个为老不尊的莫老头。“啪,”又是一道鞭打声。
“啧啧,轻点轻点”,莫老头倚靠着桌子,反手往盘子里抓了一把盐渍的五香花生豆,往口中丢进去了一颗,含糊不清地说道。
酒馆里本来混乱的布局,此时空荡荡的,丑陋的桌子被移动了墙角。
娇小的碧娘如骑马的姿势一般,两只小手平举半蹲着,身上早已被汗水浸湿了,稚嫩的脸上满是愤恨的表情,只是她咬着牙,不让身上传来的疼痛撬开自己的嘴。
汗水在睫毛上晃着,即将落入眼眶的时候,她垂下眼帘抖动着眼角,希望能把那滴调皮的汗液赶到眼睑下。
一条柳枝毫不留情地落在了碧娘白嫩的脸上,印上了一道条痕,横亘在眼皮的上下,很犀利很准确的手法,柳条带着的破空气仿佛在喝彩着。
碧娘陡然睁开眼,随即眼中开始淹潮了闪闪的泪花,是眼睛受到外界刺激还是内心委屈所带来的泪花那就不得而知了。
左眼滑落了一滴泪,右眼瞪着手握着杨柳条的少年二藤,若不是少年一脸的平静如水的表情,只怕看起像一个虐童癖,少年甩了一鞭后,面无表情地收回细长的柳条。
莫老头看着碧娘楚楚动人的模样,倒是真的心疼,他看着那个修长身材的少年,感叹着对方狠心,但他知道少年必然有自己的道理所在,在一片的淡淡白烟迷雾中,他恍惚地记得一个少年抱着一个婴儿来到这个古城的场景,陷入了回忆。
场间放置着铺满香灰的香炉,香炉里斜插着烟雾缠绕的一炷香,随着时间的流逝,那炷香顶部的小红点将裹在身上的香木粉燃烧殆尽。
碧娘看着最后一丝袅袅白烟断了线,依旧保持着半蹲着。
直到少年放下手中的杨柳,碧娘才跌坐在地,神色十分的颓废,嘟着小嘴揉着大腿内侧。
心中咕哝着,“老娘恨死蹲马步了,除了翘臀跟瘦腿,还能有什么好处?”
四岁大时,每一次黑夜的来临就是她噩梦的开始。
不是没有想过逃走,每次溜跑,妓院、猪栏、狗洞甚至城外他都能找到自己,那个少年就像是在她身上装了导航一样,让自己无处可逃。
她不是没有利用这副小小身材反抗过,撒娇、卖萌都试过,少年的心就跟石头一样又臭又硬,她有一次受不了撒泼在地上,少年终于没有再逼她蹲马步,只是第二日醒来时,发现自己是躺在城外的墓地时,她就彻底断了任何的念头。
忽地一阵风吹来,少年打开窗户看着雨夜发呆,碧娘恼怒看着炉中香灰吹得满地都是,微不可闻地讽刺着少年。
黑夜中,毛毛细雨落个不停。
窸窸窣窣的雨声掺杂着碧娘的那一句,“装个毛的忧郁少年啊”,传入了窗台边的二藤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