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水族药使 (2)
待他醒来时,发现自己已回到了搭于山谷深处的草庐中,白辰正守在他身前,鱼双泪甫一睁开眼睛,白辰便道:“我的兵器置放于何处?”
原来,叶飞飞赠与他的离别钩已被鱼双泪据为已有。
鱼双泪气息虚弱地道:“你与我一样武功被废,要兵器又有何用?”
白辰神色一变,怒道:“若是不交出兵器,我必将你四肢一一砍断,让你生不如死!”
鱼双泪并不惊慌,他道:“我说便是。前几****发现若有奇草‘不眠草’加入药中,必有奇效,但‘不眠草’乃世之珍宝,仅在求死谷及皇宫中有,皇宫戒备森严,而皇帝老儿万物不缺,自然是无法从皇宫中得到‘不眠草’,于是我就用你的兵器与求死谷谷主花轻尘换得一株‘不眠草’,。昨日你服下的药中,就有‘不眠草’,我本以为这一次也许将可大功告成……啊哟……”话未说完,忽觉右颊奇痛彻骨,不由痛呼一声,原来是被白辰重击一拳!白辰武功被废后,一直在暗自潜修功力,以求有向风宫讨还血债的一天,虽然进展不快,但这一拳仍足以让鱼双泪头晕眼花,几致晕绝。
忍痛之余,鱼双泪心中大为不解,暗忖道:“我曾让他饱尝生不如死的滋味,他却仍可饶我性命,如今为了一件离别钩,竟然怒不可遏,真是匪夷所思!”
“离别钩”形状奇特,在江湖中又名声赫赫,鱼双泪自然识得,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将之与求死谷谷主花轻尘交换“不眠草”了,寻常兵器,花轻尘又怎么会看得上眼?然而鱼双泪却不知,因为离别钩是叶飞飞赠送给白辰的,所以白辰对它倍加珍惜,视如身家性命。
白辰沉声道:“你之所以如此轻易坦言相告,是>因为你希望我去求死谷见花轻尘后,将性命断送于求死谷,是也不是?”
鱼双泪默然不语,脸上却有了失望之色,想必是觉得白辰已识破了他的心思,不会自投罗网,而颇有些失望吧。
“据说求死谷只有十几人,但至今从无任何人打上求死谷的主意,江湖中人一直将求死谷视如死亡之境,只字不提,若不是求死谷的人从不主动涉足江湖,也许求死谷之可怕,将不在当年死谷之下!”白辰说到这儿,顿了顿,继续道:“但我却己拿定主意,必去求死谷要回属于我的离别钩!”
这虽是鱼双泪所希望的,但此时白辰亲口说出此事时,他仍是颇为意外。
“十里幽谷人不还——但既然连你都有勇气去求死谷走一遭,我又何惧之有?”
鱼双泪微微冷笑,却不言语。
白辰自然知道鱼双泪之所以能自求死谷换得“不眠草”,并全身而返,其中必有玄机,但他却不会向鱼双泪探听什么。
白辰取来那根铁链,将鱼双泪牢牢捆在床上,鱼双泪不免有些惊慌失措,刚要开口,白辰已将一块脏兮兮的破市塞入他的口中,道:“你先忍耐一阵子,我会回来将你解开的。”
鱼双泪“呜呜”乱叫,白辰已自顾离去了,他挣扎了好一阵子,但白辰捆缚得极为牢固,铁链丝毫不见松劲,鱼双泪累出一身大汗,却毫无用处,只得罢休。
阳光从草庐的几个破孔中射入,周遭很是幽静,只有阵阵松涛之声,以及间或有几声鸟鸣夹杂其中。
鸟鸣山更幽。
鱼双泪却无兴致欣赏这空幽之静界,他全身惟有头部可以转动,心慌意乱之中,他的目光落在了从草庐破孔中射入的几缕阳光上,怔怔出神。
那几缕光柱以极缓的速度慢慢偏移,由东向西…
这是鱼双泪一生中过得最为漫长的一天。
终于,夕阳西斜。
但此时鱼双泪的心中却有些惊惶恐惧之情悄悄而生,并在他的灵魂深处滋生蔓延,他的全身开始发凉,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因为黑夜将至,天气变凉的缘故,后来方知这种凉意是来自于他的内心深处。
他的目光死死落在那几缕夕阳上,眼神中有了些许绝望,仿佛当最后一缕夕阳也消失时,他的生命与希望也将随之消失。
但,无论他的目光是多么留恋,那几缕阳光仍是越来越淡,最后终于从他的眼前完全消失。
黑夜来临!鱼双泪似乎有所惊悟。
莫非,白辰要以这种方式慢慢地折磨他,直到他活生生地饿死?鱼双泪之所以在此搭个草庐,是因为这儿从无人迹。
想到这一点,鱼双泪的背上立时有冷汗渗出。
但很快又被由门缝处灌入的夜风吹干了,如此身上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反复几次,鱼双泪几致虚脱。
夜风在林间穿掠,发出惊人的尖啸声,鱼双泪口不能言,只能静静地躺在无边无际的黑夜中。
他又痛又饿又怕,不知过了多久,竟晕晕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声夜鸟的尖叫声让他倏然惊醒,他猛地睁开眼来,眼前仍是黑茫茫一片,一切都未改变,以至于让他心中升起另一种恍惚之念:自己是否还活着?当一个人无法感到时间的变化流逝时,他极可能会萌生此念。
很快他再次晕睡过去。
如此反复,却迟迟不见天亮。
当他第四次——也许是第五次——从晕睡中醒过来时,他忽然惊讶地发现自己口中的破布已不见了,四周仍是一片黑暗。
一惊之下,他立即想到一定是白辰回来了。
忍受了这么久,鱼双泪已怒不可遏,他脱口骂道:“臭小子,你竟敢如此戏耍老夫?!”
话音刚落,鱼双泪忽听得一阵“咣当”之乱响声在身侧响起,未等他反应过来,密如雨点的拳脚已向他狂袭而至。
鱼双泪武功尽失,但招式却未忘却,当他发现攻击自己的人似乎亦无内家功力,而且不止一人时,立即下意识地欲举臂格挡,当他想到自己是被束缚于床上时,双臂竟已顺利举起,根本没有铁链将他捆缚于床上,但同时他又感到双臂虽然抬起,却并不能灵动自如,似平双手仍被一物挟制住着。
他堪堪抬臂格挡,便听得一个粗哑的声音道:“老家伙竟敢还手?”
鱼双泪大惊,因为这根本不是白辰的声音!正自惊愕时,他的头上已重重换了几拳,腹部又被狠狠撞了一下,鱼双泪“啊”地一声惨叫,重重倒在地上。
在倒地的那一刹间,鱼双泪才醒悟过来:自己不是躺在床上,而是背倚着什么坐着,所以倒下时不是倒在床上,而是倒在地上。
“这老家伙不知天高地厚,好好教训教训他,老子要让他明白在这里是老子说了算!”
拳脚更为猛烈。
不过片刻,鱼双泪已是遍体鳞伤,气息奄奄。
这时,方听得那粗哑的声音道:“罢了,若将他打死了,日后就没有什么可供消遣了。”
“是,大哥。”几个人的声音同时应道。
鱼双泪只觉周身无一处不是疼痛如裂,他试着想支起身来,却无能为力,只好平躺于冰凉的地上,心中却很清醒:“白辰那小子究竟用什么法子在折磨老夫?这些王八羔子又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一时间,如何理得清头绪?这时,远处传来了脚步声,并不如何急促,很快,一声“当啷”乱响后,突然有亮光映入鱼双泪眼中,原来是有人推开了一扇门。
鱼双泪只向那人望了一眼,立即惊呆了。
由那人的身着服饰看来,他显然是官府的差役。
与此同时,他发现自己所处之地是一间狭窄的石屋,屋内散发着异样的气味,闻之欲呕,石室一侧铺着一些稻草,在数尺之外,有四个乱发蓬松的人半蹲半坐半倚在那里,他们皆是双目微闭,像在闭目养神,更让鱼双泪感到吃惊的是这四人的脚上皆有脚镣,而自己非但脚上有脚镣牢牢锁住,而且手上亦有重重枷锁!他脑中“嗡”地一声响,顿时明白过来,这分明是在狱中!但他无论如何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进了牢狱?百思不得其解,鱼双泪不由用力地摇了摇头。
那狱卒站在门前,大声喝道:“想造反么?吵吵闹闹!”
那四人这才睁开眼来,其中一个道:“大爷,这老头刚刚醒来,忽然破口大骂,说他是冤枉的,又骂当差的诸位大爷,骂得不堪入耳,我们几人赶忙劝他,不料他凶性大发,欲殴打我们几人,但他对这牢舍地形不熟,没能打伤我们,却将自己撞伤了。大爷,往后他若再有这般举止,我们可就不知如何是好了,总不能眼睁睁任他打杀吧?”
那差役走近鱼双泪,用厚重的靴子踢了踢他的腰,冷笑道:“冤枉你?陈老爷家失窃的金银珠宝被你窝藏于床下,人赃俱获,你还有何冤枉?可恨你这老贼偷了陈老爷的家财,还有心寻醉,我们将你拘来时,你还是醒得不省人事,若是当场就将你斩首,只怕阴间便多了一个醉鬼!”
鱼双泪吃力地道:“陈……陈老爷?金银珠宝?醉……醉鬼?”说到这儿。他忽然发现自己果然是满口酒气,立时神色大变。
他心中迅速闪过一个念头:“一定是白辰干的!他要让我受尽牢狱之苦,而且这样我亦无法向水族传讯!”
想到这一点,鱼双泪又惊又怒,不顾周身疼痛如割,半撑起身子,道:“我真的是被别人栽赃陷害的!”
那狱卒皱了皱眉头,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道:
“果然是顽固不化!”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离去,边走边道:“你若识趣,就老老实实地在这儿呆上三年五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