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晗陪着安澜,一直到她服了药歇下,他才离开。
穆府。
贺青岚一如既往的在门口等着穆晗回来,见他神色不似往常,她询问穆晗去了哪里的话,到了嘴边又收了回去。
“老爷,晚上热好了是在偏厅用,还是送到书房去?”
“我吃过了,你早些休息吧,我去书房,还要处理事情。”
“向叔叔在书房等你。”贺青岚跟在穆晗的身后,又加了一句。
“我知道了。”
“参见大人。”向百川见穆晗大步走进,忙放下喝了一口的茶杯。
“你在门外伺候就行了。”穆晗叮嘱了秦海,将门关好。
“都说了向叔叔不要行此礼数了,否则真是折煞了小侄。”
向海川是穆晗父亲的故交,他多方游离,最近才回到京都。
向海川笑着摆了摆手“好,我想问你,今天那个女子究竟是谁,你竟让我给她下那种药,你要知道,若是不能及时服解药,那可是活不过……”
穆晗打断向百川的话,这药性他非常清楚。
魂破散,服用者,轻则精神不济,昏昏欲睡,重则昏迷不醒,在睡梦中便可死去。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我才让您在她的汤药中下毒。”
“若是老夫观察不错,你对那女子有情,又何必下此毒手?”
“不满您说,我却是喜欢她,但她是陵沧的细作,我在她身上吃了太多的亏,我不想让她死,只是希望她不能作为,我会及时给她解药,或许这样也是我能留住她的希望。”
“既然你已经知道她是陵沧的奸细,就不应该留她。”
“我有分寸的。”
“你从小到大都是让人放心的孩子,你这么说,我也不会坚持,现在大顺与陵沧表面上算是和平,但有朝一日大顺一统天下,她便是你的敌人,你需要细细思量,她的真实背景我不问,但我知道她不只是奸细这么简单。”
“我……”
“行了,她的药量在我控制的范围之中,暂时只会出现乏力晕眩的症状,不过需半个月服一次解药才可,你算好时间。”向百川从随身的药箱拿出一个黑色的扁圆小瓶,放在桌子上。
“好。向叔叔有去看我父亲吗?”
“这是自然,他好着呢,能吃能睡的。”提起穆晗的父亲,向百川又露出笑容。
“前些日子父亲来了家书,也道了平安,说是过年会来京都,向叔叔可要在京都多待些日子才好。”
“好,我就等那个老家伙来。”
“那您就住在我这吧,我也好照顾您。”
向百川摆摆手“我这个人哪能在一个地方就待,我在京都附近转转,大概四五天回来一次吧。”
“我知道您闲不住,转转也好,不过最近京都不太安全,您自己一定要多加小心。”
“哈哈,放心吧,虽然我这身子骨不似当年,但寻常人还近不了我的身。”
向百川家中世代行医,尤为擅长用毒,这一点穆晗倒是不担心,不过现在他属于在明的那一方,暗中的势力让他颇为担忧。
穆晗在书房静坐了一整夜,贺青岚已经来过三次,想送些宵夜给他,均被他拒绝。
这是他们婚后穆晗第一次这样直接且生硬的拒绝了贺青岚的心意。
此刻,穆晗只有心烦意乱,而源头就是安澜,这个让他今时今日,又爱又恨的女子。
他从未觉得自己善良过,只是他善于伪装,但是他在面对安澜的时候,是想真心真意的付出,那时他脑子里从小建立起来的君国,已经放在安澜的后面,可是当他真的面对真相的时候,他是不敢去承认的,亦或是不愿承认。
那次他酒醉,秦海的话他不是没有听进去,但他只能假装不知,再后来秦海不断的在他面前将此事提起,他不得不直面结果。
而这样的结果是残酷的。
大顺最为鼎力于天下的大国,自然也有他缜密的侦察系统,说白了就是大顺也有安插在陵沧的细作,只是穆晗一直认为没有启用的必要,因为还不到他觉得最需要的时候,而现在他只能承认自己的幼稚。
而这一切归根到底的疏忽,恰好是他消息的不灵通,汝嫣家族闻名于天下,帝师汝嫣端康早已去世,而他竟然不知,如此消息闭塞,让他懊恼于自己的蠢钝。
传回来的消息说继承帝师之位的是一名女子,天资聪颖,与穆晗相较,或许更胜一筹。
穆晗曾对女子为政不屑一顾,但安澜确实让他另眼相看,但他绝非愿意安澜成为自己的敌人,他认为或许修好两国的关系,是他们之间还有一丝可能的保证,可是当事实摆在面前。因为安澜的算计,让贺家父子丧命,是穆晗所不能接受的,他有些恨安澜,因为她这样做,丧失了他们唯一在一起的可能,也就是因为这样,穆晗才觉出自己自作多情的可能,既然小小女子为了国家,可以用尽手段,那他曾经暗暗发誓一生效忠的大顺也复归至第一位。
其实,永绝后患的最好方法就是让安澜自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但换而言之,安澜早早就可以这么做,可是她没有,那这是不是又代表她对自己还保留些许的情意。
穆晗一向清晰的思维已经崩坏,他每天游走在忠与情的边缘,他恨透了现在的日子。但是,在想通了要对安澜下药的这一天,他才释然,他要做的是让安澜留在他身边,无论她是死是活,她不能与他作对,且属于他。
这已经早就了穆晗的病态,而他浑然不自知。
书斋。
安澜将盆内的炭火拨弄的旺了起来,又裹了厚厚裘绒披风,但还是觉得冷,忽如其来的睡意强烈的侵袭着她,但她不想再睡过去,她将窗户微敞,刺骨的冷风让她有片刻的清醒。
往常灵活的头脑,此时也只剩下浑噩。
“澜儿,喝药了。”
穆晗端着药碗上楼来,一阵冷风让他不住的打着寒颤“怎么开着窗户,不想要身体了?”
安澜垂眸,是难得的温顺,她像一只小猫似的,窝在穆晗的怀里“文煜,我好难受。”
才感受到安澜温柔的穆晗心里一紧,有强烈的不忍涌上心头,他推开药碗“等凉一凉再喝吧,我扶你上床躺一会儿。”
替安澜掖好被子,将窗户关严实,目光不自觉的游离在安澜的狠戾与乖巧之间。
“文煜……”
安澜虚弱的唤了一声穆晗,他转头才发现安澜的鼻血流淌下来,已经没在脖颈“澜儿……你还好吧。”
穆晗手忙脚乱的拿出手帕替安澜止血,可是雪白的手绢变成血红,鲜血依然直流,安澜的脸色异常苍白,此刻的他慌了神“我去找大夫来,你等我。”
可他起身的时候,发现衣摆被安澜牢牢的握住“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