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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春衫薄

浩浩长江似一尾青色的巨蛟,然而流经这座山时却变得无比沉静,民间于是有言:白虎镇青龙。皆因这山似一头奔跃的猛虎,因而镇住了这狂野的长江。在这俯下的虎头中央,有一处清幽之所——水镜山庄,翠竹幽林,古木参天,实为修身养性的好去处,要有光,就有光,东吴书院应时而生。

东吴书院由江东大儒司马徽先生创办。虽为地方民办院校,却被天下人视为江左英豪的孵化器,与中央教育机构——国子监成分庭抗礼之势。

建安元年九月初九,东吴书院一年一度的迎新日到来。

开学选在九月初九,取“九九归一”之意。东汉末年,国运衰微,豪杰峰起,群雄逐鹿。灭群雄而一统江山成为彼时男人们的“中国梦”,周瑜和鲁肃就是这众多男人中的两个。

作为东吴书院纵横系的高年级师兄、学生会主席,周瑜自然成了纵横系迎新的总负责人。

他用松绿色的汗巾慢慢擦着白皙的脸,突然,远处一个身着浅粉色的纱裙外罩猩红斗篷的少女吸引了她的视线。倒不是因为这少女生得如何明艳动人——事实上,隔着大约五十米的石阶,也看不清楚,而是她身后六位抬着三只朱漆大箱白衣少女,如同六只白蚂蚁两两合顶着高粱粒,一步一步、艰难地向上抬步。

素有怜香惜玉之心的周瑜本能地有些怒:好大的排场啊,这是谁家丫头如此刁蛮骄横?皇家贵胄也不过如此,奢靡之风居然蔓延到这东吴书院来了,岂有此理。

但,很快地,素日良好的教养让他平复了情绪。他扭过头去对登记新生花名册的师弟鲁肃说:“子敬,去叫几位男生过来,搭把手。”鲁肃正欲抬腿,周瑜又叫住他:“等等……先去探问一下来者何人。”

鲁肃急急地冲下台阶,待她们走到略微宽阔一些的平台上,才拱手作揖:“姑娘可是入学新生?”

粉衫女子白了他一眼:“什么眼神啊?不入学我巴巴儿的来这儿干嘛?”

被抢白了一句,鲁肃并不生气:“敢问姑娘,是否需要帮忙?”

粉衫女子抬眼盯着他:“帮忙?就你?”

鲁肃赶忙说:“当然不止,倘若姑娘需要帮忙,就烦请在此地休息片刻,我且去找帮手。”

粉衫女子转向白衣女子:“小剑、小刀你们都累了罢……”

白衣女子们早已娇喘微微、香汗淋漓,六张白脸已如三月桃花般红艳,鸡啄米般点头不迭。

“那……就有劳这位……对了,您怎么称呼?”

“鄙姓鲁,单字肃,字子敬,临淮郡东城人氏,年十七……东吴书院纵横系兵法班……”,他想了想,又添了一句:“未婚……”

粉衣女子扑哧一声笑出来:“谁问你这个来着!又不是相亲……”

鲁肃涨红了脸,讪讪地说:“冒昧,冒昧。我这就去请帮手,姑娘稍等片刻。”

“打听出底细来了吗?磨磨唧唧半天?”周瑜用古怪的眼神盯着他。

仿佛被人瞧出心底的秘密,鲁肃涨红了脸:“我问过她了,是入学新生。”

周瑜忍不住笑了:“傻冒啊,隔着五十米我都知道那是入学新生啊……我是让你去问问这女子的来头。……得,你快去搬兵吧,速去速回!”

周瑜看着鲁肃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唉,这傻小子。周瑜来不及细想,赶去别处“督查”工作。

有种男人注定是太阳,像周瑜;有种男人注定是月亮,像鲁肃。太阳一出来,月亮的光辉便看不见了。周瑜就是那枚耀眼的太阳,像阿波罗一样光彩夺目。他去往哪里,哪里就会聚集一批漂亮女生。但,更致命的是,他似乎从来不以此自矜,处处温文尔雅,待人接物彬彬有礼。

“喂,请问是在这儿登记吗?”

“我不叫‘喂’”周瑜头都不抬,正用笔勾画花名册。

“好吧!……这位学长,请问是在这里登记吗?”声音气鼓鼓的。

周瑜这才缓缓抬头:“是你?”

“你见过我?”女子双又眉一挑。

“不认识!”周瑜淡淡地答道。

“你!……”

“同学,麻烦你登记一下个人信息!”周瑜将花名册递给粉衣女子。

“……系别,班级,姓名,出生年月,家庭住址,紧急联系人……都得填完整,不得有误。”

对付这种心高气傲的女子,周瑜的心得是,淡处理,既不能激怒了她——免得她去投诉,虽然未必有效,但对期末民主测评终究是不利,但也不能骄纵,杀杀威风是必要的,不然,这东吴书院体统何存?

“填完了,学长帮我瞧瞧,看是否妥当!”女子娇声说,仿佛换了个人。

周瑜漫不经心地接过来一看:

姓名:尚香

班级:兵器班

紧急联系人:尚策或尚权

住址:涉安全,恕不透露

……

“尚香?你父母可真会取名儿!”

“怎么?不行吗?”

“妥妥的!”

周瑜强忍住笑,暗想,“尚香”(上香),俩哥哥该叫“叩首”、“再叩首”。有这么取名儿的么?

“住址?‘涉安全,恕不透露’……这都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重填!”

“真的不便填,学长!”女子有几分哀求。

“所有学生都必须填写,这兵荒马乱的,万一有个三张两短,怎么联系你家人?”

“正因兵荒马乱,才不能填呢,放心吧,我要是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只需在《东吴日报》登则消息,会有人第一时间赶到书院的。”

……

正说着,鲁肃带着六个男生来了,个个人高马大。孙尚香暗想,这人办事还挺靠谱!不觉冲他莞尔一笑。鲁肃看呆了。

多少年后,已是东吴大都督的鲁肃,站在水镜山庄的书院门口,想着那惨绿年少的自己,还有少女那让他后来沉醉不已、久久回味的扑哧一笑和嘲弄,一阵惘然。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从此再也忘记不了你的容颜,梦想着有一天我们会再见面,再见面却要把你亲手送给了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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