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小卿做的啊?”巧绿从屋里出来,一眼瞧见了桌上粉嫩嫩的糕点,顺手拈了一块,“啊,好吃!”
“你怎么随便拿呢?”一旁的温玉嘟嚷,“这可是从窖里拿出花瓣做的……”
巧绿吐舌,“哎呀,好了好了,我不拿了便是。”说罢将那一半放回去。
温玉脸沉下,“都吃了一半了怎么又放回?”
巧绿嘟嘴,“真是。”做了个鬼脸,又拿走了剩下的一半,“反正还有这么多,也不缺我一个啦。”
我这才掀开帘子出来,巧绿见了,对我说,“小卿,这是送给谁的?”
我笑着,“大家的。”
巧绿无辜地看着我把蒸笼提出去,“明明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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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进去的时候,气氛稍微凝固了一下下。
甄青容脸上冰雪更甚,高抬着下颔,站在柳星暗身边,燕长歌和十七都放缓了说话声,一边看看我,一边看看甄青容。
“是晚儿啊,啊,这是……”十七笑着解除气氛的诡异,把注意力引向我提着的桂花糕。
“桂花糕。”我笑着说。
“给我们的?”十七惊喜,“自己做的?”
“嗯。”我点头。
十七刚要伸出手,燕长歌把手放在嘴边轻咳一声,“卿姑娘果真是能干,在下……”斜了十七一眼。
十七停下手,不满道,“我也会!”
燕长歌恍然,“哦,是么。”
十七不服,“不信的话我这就去做!”说罢转身。
燕长歌拉住她,“在下只是说一说。”
十七没好气地瞪了燕长歌一眼,把蒸笼放在桌上。
“嗯,那我先走了。”刚准备大干一场杀杀甄青容威风的雄伟心理在柳星暗嘴角一丝笑容泛起后忽然发生了质的转变,我怯弱了,不由地想要逃避。
“卿暖。”意料之中的被喊住了。
气氛又再次凝固了。
我回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唔……还需要什么?”
“你没话对我说?”
“嗯……暂时还没有。”
“我有。”
◆
就这么,我和他在这唯一安静的城下静静站着,夜色迷人,我却心中忐忑。
“有什么……”我双手握紧,“要说的?”
“无话可说?”柳星暗抿唇,上前一步。
我咧嘴,“有。”
“什么?”越来越近?!
“想你……”抬眼看他,见他无任何异色后,说,“了吧。”
他淡笑,凤眼里映出倒影,“应该的。”
这么自信?!
“那……”我小心翼翼道,“你要说什么?可别太久,他们会……”
他打断我,“会怎样?”
“人家不好意思了啦。”我低下头,做扭捏状。
他轻松地钳住我一只手,我感觉到手腕冰冰凉凉的,浅笑,“是么?”
反正不可能会信吧。
“想不想更不好意思?”柳星暗俯身。
这这这……这是……
看着我略微惊愕的脸,他似乎心情大好,牵着我来到一河堤边,向下望去,点点灯火稀疏分散,军帐处处。
“晚儿。”他握住我的手。
我反握回去,“嗯?”他第一次叫我小名么?
“留在江陵。”他没有看着我,望向河堤的方向,侧面的轮廓隽逸非常,嘴角微微勾着。
“嗯。”会的,但是……不知是生是死。
“柳星暗……”用力握了握他的手,凉凉的,“你……”那句话仍旧哽在心间,我究竟担心什么?还是纠结什么?
真的确定了心意,反而更不舍吧。
蚀月醉云散的毒,可是无人能解的啊。
萧子初也没有这种解药吧?
我到底……
还没反应过来,我被搂入一个怀抱,散发着隐隐的清香,几丝冰凉却无比温暖的怀抱,和那次一样,不过,我觉得更可靠。
我也紧紧地拥住他。
月过枝头,清辉洒下,若水一般清澈透明,鸦雀无声,点点灯火晃动,时间如同静止一般,丝毫感觉不到它的消逝。
偶尔拂过的风,也像是褪去了那一层寒意,轻轻柔柔的,掠过我的脸。
“不要走。”不知为何,他的声音居然有些紧张。
“不会走。”他肩上黑色缎面有些湿润,我拭去脸上的泪,下定决心,“我不走。”
“我喜欢晚儿。”淡淡的。
“我知道……”笑着。“我也喜欢暗暗。”
“我不会当皇帝。”
“我知道。”闭上眼,我知道他担心什么。
夜,凉如水。
城墙上,人影闪过。
◆
“啧,那梁狗能撑到今日,算是不错了。”巧绿一手拿着鸡腿,一手端着小米粥,“我们赢定了,谁叫他们耍心机去偷袭咱?这不就把东颜郡送回了么?”
“这倒是。”难得温玉和巧绿意见一致。
“话说,小卿啊,我有个问题想问你耶。”看到我时,巧绿隐忍地说,一手捂住嘴。
“问啊。”我扬了扬头。
“为什么——你从昨晚到现在一直在傻笑呢?”不顾温玉递的眼色,巧绿忍不住笑出来。
我摸了摸嘴角,似乎是上扬的,“是么?”
“难道是整了甄青容?”她笑得贼兮兮的。
“嗯……算是吧。”我拿出紫红色药瓶。
“你生病了?”温玉一眼就注意到了。
“呃,小事。”我含糊过去,所幸她没有多问,只是狐疑地看了看那个药瓶。
迦叶城,北虹郡,看上去似乎很祥和,但是谁能想象前线的士兵是用血肉之躯换来的这小小的宁静?
胜利将到来么?
这真是值得庆幸的。
“我真是很看不惯那个甄青容,你们看她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巧绿说到这里不忘挖苦甄青容几句,因为昨天狭路相逢,巧绿当然斗不过才女,只能忍气吞声,今天才在这里好好表现一番。
“小卿,你听我说话没?甄青容真的很讨厌诶!”巧绿碎碎念,“大家闺秀就了不起么?不就是有几个钱么。”
“你也别这么说啊。”我挽了挽袖子,洗了些衣服,“也是多亏人家爹爹的支持,南陵族才有今日啊。”虽然我也不喜欢她,但她的功劳还是有的。
要知道,老城主在位时,老尊主还没有上任,是城主给了不少恩惠的。
“哼。”没了理由,巧绿别过头,嘀咕,“反正我就是看不惯啊。”
“怎会这样?”温玉这会儿神不守舍。
“怎么了?”我站起身。
“刚才我去城下送饭,听见几个士兵在谈论着什么。”她脸色白了白,“听说我们内部有奸细。”
“啊?”我吓了一跳,还有?
“就是说,那个慕容柯的妹妹。”她眼神异常幽怨。
“那个慕容柯?”提及伤心处,巧绿声音高了几度。
“听说她在军中。”温玉忐忑,“就说怎么迟迟不能赢他们,原来是有奸细,这可如何是好?”
我蹙眉,“不会啊,军中如此之严,怎会混进奸细?”
“那女子现在查到了?”我郁闷道。
“只是抓来敌军的几个探子,搜出些信息,只说是慕容柯的妹妹在打探消息。”温玉想了想。
“那就不可能是在军中了,在别的地方也可能啊。”我沉思,“要不是……里应外合。”
两人齐齐睁大眼睛,“内部有别的细作?”
我不确定,“可能是。”
“啊,要叫几个老将军听了,定得斩了那细作。”巧绿拍拍胸脯,苦瓜脸。
“是啊。”我愣愣道。
“甄大小姐?”温玉的声音。
我们偏头,恰好看见她过来。
巧绿开始蹙眉。
“你们以为我想来?”她笑笑,高贵自然,却少不了天生的清高孤傲。
“有事?”我拿帕子揩了揩手。
“真是不识好人心呢。”她走过来,“里面说话?”
我看了看巧绿她们,点点头,“那好。”
里屋里说话外面听不到,她到底要干吗?疑惑归疑惑,我还是进去了,她转身,“有茶么?”
这么麻烦?翻了翻白眼,我叹了口气,走出去倒茶,一会儿回来后,我把茶给她,“说吧。”
她抬了抬下巴,“有人要见你。”
我怔住,“你……”
她冷冷瞥了我一眼,“今晚城下西郊沐风亭。”说罢笑了笑,“不知是谁呢。”闻言,我没有做声。
谁会要见我?
而且在这么个地方?
“不去也没关系。”她说,“我走了。”
青衣施施然离去,我也缓缓走出里屋。
去或者不去,这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