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楼建成后,我们就把翼手龙放入鸟舍,让它们适应新的环境,可是我们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看来我们的食鱼动物的地盘观念很强。”
“地盘观念?”
“是的,很强的地盘观念。”艾诺说。“它们互相争斗抢夺地盘,而且还攻击进入它们地盘的任何动物。”
“怎么攻击?”
“那场面真叫人难以忘怀。”艾诺说,“翼手龙先飞到鸟舍顶上,收起翅膀,然后俯冲下来。一只30磅的动物冲下来,就像一块砖头砸在人身上一样。它们把工人们击得昏死过去,咬得他们伤痕累累。”
“可是那样翼手龙自己难道不会受伤吗?”
“还没有受过伤。”
“那如果他们三个是在鸟舍的话……”
“他们不在那里。”艾诺说,“至少我希望他们不在鸟舍。”
“那就是中心楼吗?”莱克斯问,“这么脏啊。”
翼手龙游览中心楼在鸟舍大圆顶下面,高高地建在空中,由一些巨大的木头台柱支撑着,四周是一片冷杉。但是建筑物本身并没有竣工,也没有上油漆,窗户用木板封死了。树林和楼上到处溅满了大片大片的白色斑痕。
“我想,这楼因为某种原因并没有盖好。”格兰特极力不流露出内心的失望。他看了一眼手表,说:“走吧,我们回皮筏上去吧。”
他们往回走去。这时太阳出来了,清晨变得更加生机勃勃。格兰特看着空中的圆顶投映在地上的条格影子,发现地上和树叶上到处都溅满了跟刚才在楼上看到的同样的片片斑痕。清晨的空气中还能嗅到一种特别的酸味。
“这里真臭。”莱克斯说,“那些白白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看起来像是两栖动物的粪便,也可能是鸟粪。”
“他们怎么没把中心楼建好?”
“我不知道。”
他们来到林中的一块空地,地上长满矮矮的杂草,野花点缀其间。突然他们听到一声悠长低沉的啸叫,然后又听到一声应答的叫声越过树林传了过来。
“那是什么声音?”
“我不知道。”
然后,格兰特看到面前的草地上出现了一片阴影,这片阴影急速移动,不一会儿就把他们笼罩起来。格兰特抬头看到一个巨大无比的黑影在他们头顶上滑行,把天空遮蔽得密密实实。
“呀!”莱克斯惊叫起来,“是翼手龙?”
“是的。”提姆回答。
格兰特没有回答,他出神地望着这个庞大的飞行动物。翼手龙发出低沉的叫声,姿态优美地在空中盘旋,转身朝他们这里飞来。
“它们怎么不在游览线上?”提姆问。
格兰特心里也正在想这个问题。飞行的恐龙在空中飞翔的姿势这么优美,太漂亮了。格兰特抬头望着,很快又有一只恐龙出现在空中,接着是第三只、第四只。
“也许是因为它们没有把中心楼建完吧。”莱克斯说。
格兰特思忖,这些绝不是普通的翼手龙,它们太大了,一定是白垩纪早期的大型飞行动物。它们在高空飞翔时,看上去就像小型飞机;当它们飞近些时,格兰特看到这些动物有15英尺的翼展,身上长满了毛,还长着像鳄鱼般的头。他记得它们以鱼为食,生长在南美洲和墨西哥。
莱克斯用手遮在眼睛上方,抬头看着天空:“它们会不会伤害我们?”
“我想不会,它们是吃鱼的。”
其中一只翼手龙急剧盘旋飞下,只见一片翼影“咻”的一声从他们身旁掠过,同时刮过一阵热气,还留下一股酸臭味。
“哇!”莱克斯叫道,“它们真大!”然后她又问:“你确定它们不会伤害我们?”
“非常确定。”
又一只翼手龙猛扑下来,动作比刚才那只还要敏捷。它从后面飞来,从他们的头顶一闪而过。格兰特瞥见了它满嘴的牙齿和毛茸茸的身体。心想,它看起来真像一只巨型蝙蝠。不过,这只巨鸟给格兰特留下的深刻印象是,它的外表看起来十分脆弱,它们巨大的翼翅上面布满了细细的粉红色薄膜,薄如蝉翼,几近透明,这一切都使翼手龙显得更加柔美。
“哎哟!”莱克斯抱住头叫了起来,“它咬我!”
“什么?”格兰特问。
“它咬我!它咬了我!”她把手从头上拿开,格兰特发现她的手指在淌血。
天空中,另外两只翼手龙收拢翅膀,缩成两个小小的黑团,直向地面扑来。它们一边向下俯冲,一边发出尖鸣声。
“快!”格兰特一把抓着他们的手,飞跑着穿过草地。他们听到尖鸣声愈来愈近,格兰特在最后的一刻猛然扑倒在地,并且把两个孩子也拖在身边。几乎同时,两只翼手龙呼啸鸣叫着,振翅贴着他们的身体飞过。格兰特感到它们的爪子碰到了他右背的衬衫。
他马上站起来,把莱克斯从地上拉起,带着提姆一起向前跑了几步。这时,头顶上的两只翼手龙又转身鸣叫着扑向他们。等到最后一秒钟,他把两个孩子推倒在地,两大片黑影一闪而过。
“哎哟!”莱克斯厌恶地说。他看到她身上有白色的屎。
格兰特赶紧站起来:“快跑!”
他刚要跑,就听到莱克斯惊恐地尖叫起来。他转身看到一只翼手龙的后爪抓着了她的肩膀,两只巨大坚韧的翼羽在阳光下呈半透明状,宽阔的双翅在莱克斯的左右两边拍打着。翼手龙竭力想飞起来,但是莱克斯太重了。它一边挣扎着想飞,一边不停地用长长尖尖的下巴猛戳她的脑袋。
莱克斯尖叫着,双手发疯似的四处乱挥。说时迟,那时快,格兰特不假思索立刻跑上前去,往上一跳,用自己的身体狠狠地撞击翼手龙。他撞它的背,使它毛茸茸的身体仰面跌倒在地上。大鸟尖叫着向他咬去,格兰特赶紧低下头,避开它的嘴巴,同时后退一步。翼手龙巨大的翅膀拍打在他的身上。这就像在帐篷中遭到狂风暴雨的袭击一样。他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见,一切都不存在了。只有翅膀的拍打声、翼手龙的鸣叫声及它坚韧的翼膜的拍击。它那爪子在人胸前拼命地抓着。莱克斯不停地发出尖叫。格兰特用手一推,推开了翼手龙,它一边吱吱地叫,一边拍打着翅膀,挣扎着想翻过身来,最后,它像蝙蝠一样收起翅膀,翻了个身,用它小小的翼爪撑起身体,就那样走了起来。格兰特停住脚步,不禁目瞪口呆。
它居然能用翅膀走路!莱德勒的推测竟然没错!可是,其余的翼手龙也向他们俯冲下来,格兰特头晕眼花,失去了平衡。在极度的恐惧中,他看到莱克斯用手臂护着脑袋向上边跑去……提姆撕心裂肺地叫喊着……
第一只翼手龙飞扑下来,莱克斯扔出一件什么东西。突然它啸叫一声,腾空而去。其他的翼手龙也立即飞上高空,追赶第一只而去。最后一只笨拙地扇动着翅膀,也飞上了天空。格兰特抬起头来,眯起眼睛仔细看着,极力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三只翼手龙紧紧追赶在第一只后面,发出愤怒的叫声。
他们孤零零地站在地上。
“怎么回事?”格兰特问。
“它们叼走了我的一只手套,”莱克斯说,“我的达里尔特别版草莓手套。”
他们开始继续前进。提姆用手臂搂住她的肩膀问:“你不要紧吧?”
“当然不要紧,傻瓜。”她说着摆脱了他的双臂,望着天空,“我希望它们被噎死。”她说。
“对,”提姆说,“我也希望如此。”
他们看到皮筏就在前面的河边。格兰特看看手表:已是8点半了,现在还剩两个半小时可以赶回去。
皮筏漂过了银色的鸟舍圆顶,莱克斯高兴地叫了起来。一会儿,两边的河岸靠得愈来愈近,头顶的树枝再次交聚在一起。河面比起先要窄得多,有些地段仅有10英尺宽,水流十分湍急。他们经过时,莱克斯用手摸头上面的树枝。
格兰特背靠皮筏坐在那里,听着河水拍打橡皮筏的声音。他们的行进速度比刚才快得多,头顶上方的树枝更快地向后移动。这样真是舒服畅快。皮筏飞速漂流,给下垂的树枝形成的闷热空间送来一阵凉风,而且这也意味着他们可以早点赶回去。
格兰特不知道他们已走了多远,不过他可以确定,现在离他们昨晚过夜的蜥脚类动物喂食楼起码有好几英里路了。可能有四五英里,也许更多。也就是说,一旦下了皮筏上岸,他们只要再走一个小时就能到达旅馆。不过,既然经过了鸟舍,格兰特就不急着要弃筏上岸。他们花费的时间比预计的要少。
“我不知道拉尔夫怎么样了。”莱克斯说,“它可能死了,或是出了什么事。”
“我想它一定安然无恙。”
“我不知道它会不会让我骑在它的背上。”她叹了口气,在暖洋洋的太阳下昏昏欲睡,“骑在拉尔夫身上一定很有趣。”
提姆问格兰特:“还记得在剑龙区那里吗,昨天夜里?”
“记得。”
“你怎么会问起它们是以青蛙的DNA杂交变型的?”
“因为它的繁殖方式。”格兰特回答,“他们无法解释恐龙为什么正在繁殖,因为他们对恐龙进行了辐射,而且它们都是雌性的。”
“对。”
“不过,大家都知道辐射不完全可靠,可能不会起作用,我相信这点终究会弄明白的。但还有一个问题,恐龙都是雌性的,既然都是雌性的,它们怎么能够繁殖呢?”
“当然,在动物王国里,有性生殖的存在形式五花八门,各式各样。”
“提姆对性总是很感兴趣。”莱克斯说。
他们谁也没有理睬她。“比方说吧,”格兰特说,“许多动物的有性繁殖并没有我们所说的****过程。雄性动物先释放一种内含精子的精囊,雌性动物再把它叼起来。这类交流并不需要雌雄两性的身体具有相当大的差异性,这与我们通常想象的不一样。有些动物两性在外观上的差异不像我们人类那么明显。”
提姆点点头:“可是青蛙呢?”
格兰特突然听到头顶的树上传来尖叫声。短角龙惊慌失措地四处逃窜,使树枝不停地晃动。霸王龙硕大的脑袋从左岸的树枝****出来,冲着皮筏张牙舞爪。莱克斯惊恐万分,尖叫起来。格兰特操起桨,把皮筏划向对岸,可是这段河面只有10英尺宽。霸王龙被密密麻麻的树枝藤蔓缠住了,它用头又顶又撞,又扭又挣,最后,它大吼一声,使劲地把头缩回去。
透过沿岸的树林,他们可以看到霸王龙庞大的身影正在向北方移动。它一定是想在沿岸茂密的树丛中找到一个缺口。短角龙都逃到对岸去了,它们尖声叫着在树枝间上蹿下跳。皮筏上,格兰特、提姆和莱克斯束手无策地看着霸王龙再次企图冲过来。但是岸边的树林实在太厚太密了,于是霸王龙又继续往下游跑去,它抢在皮筏前面,再次把树枝撞得剧烈晃动起来。
可是它还是没有成功。
然后,它走开了,还是往下游跑去。
“我恨死它了。”莱克斯说。
格兰特靠在皮筏上坐着,心情极为紧张。要是霸王龙冲过来,他根本没有办法去救他们的小生命。河道很狭窄,跟皮筏差不多宽。他们就像是在隧道里行走似的。皮筏被湍急的水流推向前去,舷边不时擦到岸边的泥土。
他看了一眼手表:快9点了。皮筏继续往下游漂去。
“嘿,”莱克斯说,“你们听!”
格兰特听到一声声号叫,其间不断夹杂着猫头鹰般的叫声,这些声音从前面的河流拐弯处传来。他凝神细听,又听到了那种鸣叫声。
“是什么声音?”莱克斯问。
“我不知道。”格兰特答,“不过一定不止一只。”他把皮筏划到对岸,抓住一根树枝让它停下来,号叫声又响起来了,然后又是一声鸣叫声。
“听起来好像是一群猫头鹰。”提姆说。
马尔科姆呻吟着问:“还不到再给我用点吗啡的时候吗?”
“时候还没到呢。”爱丽回答。
马尔科姆叹了口气问:“我们这里有多少水?”
“我不清楚。反正水龙头里自来水很充足……”
“不是的,我是说,储备了多少?有吗?”
爱丽耸耸肩膀回答:“一点也没有。”
“到这层楼的每个房间里去,”马尔科姆说,“把每个浴缸都放满水。”
爱丽皱皱眉头。
“还有,”马尔科姆继续说,“我们有没有无线电话、手电筒、火柴?有没有这些东西?”
“等一下我去看看。你认为要地震了?”
“跟地震差不多。”马尔科姆说,“马尔科姆效应必然带来突变。”
“可是艾诺说所有的系统都在正常运转。”
“这种事发生时就是这样。”马尔科姆说。
爱丽问:“你认为艾诺不怎么样,是不是?”
“他还可以。他是个工程师,吴跟他一样。他俩都是技术人员,都没有才智。他们有的是我们称为‘小聪明’的东西。他们看到的只是鼻子底下的一点情况。他们的思路狭窄,还美其名曰‘注意力集中’。他们看不到周围的环境,也看不到将来的后果。这座小岛就是这样弄出来的。这是他们耍小聪明的结果。因为你不可能创造出一种动物,同时希望它不要活蹦乱跳,或是逃跑。可是他们不明白这点。”
“难道你不认为这是人的天性吗?”爱丽说。
“老天,当然不是,”马尔科姆说,“那就像说早餐吃炒蛋和熏肉就是人性一样。那根本不是这么回事。这完全只是西方的一套,世界上其他许多地方的人一想到吃这些东西就会感到恶心。”他痛得紧皱眉头,“吗啡使我变得富有哲理了。”
“你要喝点水吗?”
“不要。我来告诉你工程师和科学家碰到的问题。科学家有一大套复杂漂亮的废话,说他们正在如何寻求了解自然的真谛。这没错,但这并不是他们的动力。没有人是因为受到像‘追求真理’这种抽象概念的驱使而成为科学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