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罗看着马尔杜借助手电筒光仔细察看地面。他的脸离开地面只有几英寸,全神贯注地寻找着。马尔杜认为自己了解一些情况,至少有一个孩子还活着。简罗却不为所动。那条断腿使他十分震惊,他已下定决心关闭这座公园,并且要毁掉它。无论马尔杜说什么,简罗都觉得他不必这么热心,并认为他是不会有希望的,而且……
“你看到这些脚印了吗?”马尔杜问,眼睛仍旧盯着地面。
“什么脚印?”简罗问。
“这些脚印——看见了吗?它们是顺着大路过来的——这些是大人的脚印。穿的是橡胶底的鞋子。注意这个特别的脚印……”
简罗看见的只是一片泥土,是被手电筒照得坑坑洼洼的地面。
“你看,”马尔杜继续说,“成人脚印到这里,然后又出现了新的脚印。小的、中等大小的……在这里转圈,互相重叠在一起……好像他们站在一起交谈了一会儿……但是,对了,他们好像跑了……”他朝边上一指,“跑到那里去了,进了公园。”
简罗摇摇头说:“在这种烂泥地里,你随意想象自己看到什么,就可以看到什么。”
马尔杜站起身来,后退一步。他低头看着路面,叹了口气。“不管你怎么说,我都敢担保,一定有个孩子还活着,也许是两个。如果这些成人脚印不是雷杰留下的,可能还有一个大人也活着。我们必须把整个公园搜查一遍。”
“今晚?”简罗问。
但马尔杜对他的话置之不理。他向排水管旁边那条泥泞的堤防走去。他又蹲下身子。“那名小女孩穿的是什么?”他问。
“老天!”简罗回答,“我不知道。”
马尔杜慢慢移动着脚步,向路的一边走去。就在这时,他听到一声喘息。一定是什么动物发出的声音。
“你听。”简罗感到一阵恐惧,“我想我们最好……”
“嘘。”马尔杜说。
“只是风声吧。”简罗说。
他们又听到了那种喘息声,这次十分清楚。不是风声。声音是从路边上他面前的树丛中传来的。听上去不像是动物的声音,但马尔杜还在小心翼翼地往前移动。他来回晃动手电筒,并喊了几声,但是那喘息声没有变化。马尔杜推开棕榈树枝。
“是什么?”简罗问。
“是马尔科姆。”马尔杜回答。
马尔科姆仰面躺在那里,脸色灰白,嘴巴无力地张着。他急促地喘着气。马尔杜把手电筒递给简罗,随后弯下腰察看他的身体。“我找不到他的伤口。”他说,“头上没事,胸口手臂……”
简罗把手电筒的灯光移到他的腿部。“他扎了块止血带。”马尔科姆的腰带紧紧绕在右大腿上。简罗把手电筒顺着他的腿部往下移。右脚踝以异常的角度向外扭曲着,裤管贴在身上,浸透了鲜血。马尔杜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脚踝,马尔科姆呻吟了起来。
马尔杜后退了一步,心里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办。马尔科姆可能有其他的伤口,也许他的脊椎骨折断了,也许挪动他会送他的命;但是如果他们把他丢在这里,他会休克而死的。幸好他还能想到在腿上扎条止血带,才没因失血过多致死。也许他已经没希望了,不过他们最好还是把他带走。
简罗帮马尔杜把马尔科姆抬起来,两个人笨手笨脚地把他扛在肩膀上。马尔科姆呻吟着,吃力地喘着气。“莱克斯,”他说,“莱克斯……走了……莱克斯……”
“莱克斯是谁?”马尔杜问。
“那个小女孩。”简罗回答。
他们把马尔科姆抬上吉普车,费劲地把他安顿在后座上。简罗把他腿上的止血带扎紧一点,马尔科姆又呻吟了一下。马尔杜把他的裤脚翻卷起来,看到里面的肉烂糊糊的,骨头露在外面,赤裸裸得相当吓人。
“我们必须把他送回去。”马尔杜说。
“你现在就走,不找孩子了?”简罗问。
“如果他们进了公园,那里可有20平方英里。”马尔杜说着摇摇头,“要想找到那里面的任何东西,只有通过动作感应器。如果孩子还活着而且在里面走动的话,动作感应器会把他们显示出来,我们就可以直接去那里,把他们带出来。但是,如果我们不立即把马尔科姆博士送回去的话,他准会没命的。”
“那我们必须回去啰。”简罗说。
“我想是的。”
他们上了汽车。简罗问:“你准备告诉哈蒙德孩子失踪了吗?”
“不,”马尔杜说,“你去说。”
控制
唐纳德·简罗呆呆地盯着哈蒙德。他们坐在空无一人的自助餐厅里。哈蒙德用小勺子舀着冰激凌,若无其事地吃着。“这么说,马尔杜认为孩子是在公园的什么地方啰?”
“是的,他是这样想的。”
“那我们相信一定能找到他们的。”
“希望如此。”简罗说。他望着这个不慌不忙吃着冰激凌的老人,不禁产生了一阵寒意。
“噢,我相信一定会找到他们的。我经常对大伙儿说,这公园毕竟是为孩子建造的。”
简罗说:“那你是明白他们失踪了,哈蒙德先生。”
“失踪?”他厉声说,“我当然知道他们失踪了。我可不是老糊涂。”他叹了口气,说话的声音又缓和了下来。“听着,简罗,”哈蒙德说,“我们不要太激动。因为这场暴雨或许是其他什么原因,我们这里出了点问题,结果发生了一场令人遗憾的不幸事件。情况就是这样。我们正在处理这些状况。艾诺会使电脑恢复正常,马尔杜会把孩子接回来。我相信,等我们吃完这些冰激凌,他就会带着孩子一起回来了,所以我们只要等着,看事情如何发展就行了,你说呢?”
“就照你说的办吧,哈蒙德先生。”简罗说。
“为什么?”亨利·吴看着控制台的显示屏问。
“因为我认为赖德里对代码做了点手脚,”艾诺说,“所以我正在对它进行检查。”
“好吧,”吴说,“但是你试过其他选项吗?”
“比方说?”艾诺问。
“我不知道。安全系统还在运行吗?”吴问,“按键检验如何?可以进行吗?”
“我的老天!”艾诺按压着手指,发出脆响,“肯定可以。只有在主控制板上才能关闭安全系统。”
“那好,”吴说,“如果按键检验有效的话,你可以查出赖德里干了些什么。”
“完全可以。”艾诺说着开始按键钮。他自己怎么没事先想到这点呢?这太明显了,侏罗纪公园的电脑系统内设有好几个等级的安全系统,其中一个是按键检验程式,它可以监控操作员已输入可以进入系统的所有按键。原先是被设置来当检查错误装置的,但后来因为它的安全保密价值而被保留下来。
不一会儿,赖德里当天早些时候输入电脑的所有按键都显示在屏幕的一个窗口上了。
“就是这个?”艾诺说,“他好像在这里搞了好几个小时呢。”
“可能只是消磨时间吧。”吴说,“只是到最后才弄了一点东西。”
一开始的数字代表赖德里在控制板上按的那些键的美国资讯交换标准译码。这些数字表明他还在标准使用者界面,就像任何普通的电脑使用者一样。由此可见,开始的时候,赖德里只不过是随便看看,设计这个系统的程式设计员一般不会这样做的。
“也许他是想先看一下是否有什么改动。”吴说。
“也许是吧。”艾诺说。他看着命令清单,根据清单,他可以逐行从头至尾追踪赖德里在系统内的进程。“至少我们知道他做了些什么。”
系统,这使赖德里脱离普通使用者界面,进入代码部分。电脑要求知道他的名字,他回答:“赖德里。”这名字获准进入代码部分,于是电脑允许他进入系统。赖德里要求进入命令层,也就是电脑的最高控制层。命令层需要额外保密,要求赖德里提供姓名、进入号码和指令。
这些输入项使赖德里得以进入命令层。他要求保密。由于他已获准,电脑允许他到达那里。一到保密层,赖德里试了三种不同的指令。
“他想把安全系统关闭掉,”吴说,“他不希望任何人看到他马上要做的事情。”
“完全正确,”艾诺说,“显然他不知道安全系统不可能被关掉,除非在控制板那里用手拔掉开关。”
三个指令失败之后,电脑开始自动地回应赖德里。但是由于他进来之前已获得允许,电脑假设赖德里迷失了方向,是在某处设法完成一些他无法完成的工作。因此电脑再次问他,他想去哪里,赖德里回答:“保密。”然后他被允许留在那里。
“最后,”吴说,“这里倒是个难解的谜。”他指着赖德里输入的最后一行命令:
Whte_rbt.obj
“这到底是什么?”艾诺问,“白兔?这难道是他自己开的一个小玩笑?”
“这是目的码的标记。”吴回答。在电脑术语中,所谓“目的码”就是可以移动使用的字码,就好像你可以把一把椅子在房间里移来移去一样。目的码可能是绘一幅图或刷新显示屏,或进行某种计算的一组命令。
“我们看看目的码在代码的哪个部位。”艾诺说,“也许我们能弄清楚它的用处。”他进入公用程式,并打出:
找出WHTE_RBT.OBJ
电脑显示屏上出现:
记忆中未找到目的码
“它不存在。”艾诺说。
“那么再查一下代码编目清单。”吴说。
艾诺在键盘上敲了一行:
查找/编目清单:WHTE_RBT.OBJ
屏幕资料飞快地跑着,代码行在眼前一闪而过,让人无法看清楚。屏幕这样跑了大约一分钟,然后突然停止不动了。
“就是它,”吴说,“这不是目的码,而是个命令。”
屏幕上出现一个箭头,指向一行代码。
“狗娘养的。”艾诺骂道。
吴摇摇头:“这根本不是代码中的错误。”
“是的。”艾诺说。“这是个陷阱门。那个胖子浑蛋把一个看似目的码的指令输了进去,但这其实是个命令,可以用来连接保密系统和周边系统,然后把它们关掉。这使他能随意进入公园的每个地方。”
“所以我们必须能够重新启动它们。”吴说。
“对,我们必须这样做。”艾诺皱着眉头在看显示屏,“我们必须做的就是,弄清楚那个命令。我将在连接设备上执行一个追踪程序。”他说,“我们看一下这会不会有所帮助。”
吴从椅子上站起来。“刚才,”他说,“刚才,大约一小时前,有一个人进了冷藏室,我想我该去数一数那里的胚胎。”
爱丽在自己的房间里,她正准备把湿衣服换下来,忽然有人敲房门。
“是格兰特吗?”她问。但门一开,发现是马尔杜站在门口,腋下夹着塑料包裹。马尔杜湿淋淋的,衣服上还有斑斑点点的污泥。
“对不起!他们确实需要你的帮助。”马尔杜说得很快,“越野车在一小时前遭到了袭击,我们把马尔科姆带回来了,但他现在还处于休克状态。他腿上的伤很重,到现在仍昏迷不醒。我把他弄到了他自己的房间,放在床上。哈丁正在路上,马上到。”
“哈丁?”她问,“其他的人呢?”
“其他的人我们还没有找到,爱丽博士。”马尔杜回答。他现在说话已不像刚才那么快了。
“哦,我的天哪。”
“但是我们认为,格兰特博士和孩子还活着。我想他们进了公园,爱丽博士。”
“进了公园?”
“我们是这么想的。同时,马尔科姆需要帮助。我已叫哈丁来了。”
“你们是否该叫医生来?”
“岛上没有医生。哈丁是我们能找到的最佳人选。”
“但是,你们一定得请个医生来……”她说。
“不行。”马尔杜摇摇头,“电话线路出故障了,电话打不出去。”他把腋下的塑料包裹夹好。“没什么。如果你愿意,请到马尔科姆的房间去,助哈丁一臂之力。”
马尔杜走了。
她呆呆地坐在床上。爱丽不是个受不起惊吓的女人,而且她知道格兰特以前也曾经陷入困境。有一次,他驾车在荒凉的不毛之地迷路4天之久,而且车下的一块岩石松动滚落,他的卡车也随之跌进100英尺深的沟谷。格兰特的右腿摔断了,又没水喝,但他拖着一条断腿走了回来。
可是,孩子……
她摇摇头,竭力摆脱这些念头。也许孩子都跟格兰特在一块。如果格兰特在公园里,那么……还有谁比一位恐龙专家更能把孩子安全带出侏罗纪公园呢?
公园里
“我累了。”莱克斯说,“抱我走,格兰特博士。”
“你这么大了,不能再要人抱了。”提姆说。
“可是我累了。”莱克斯说。
“好吧。”格兰特一边说,一边把她抱起,“哎哟,你这么重。”
时间已接近晚上9时。流动的夜雾使圆圆的月亮变得朦胧不清。三个淡淡的身影穿过一片开阔地,向对面阴森森的树林走去。格兰特绞尽脑汁地思考,努力尝试判断他们所在的方位。由于他们跨过了被霸王龙踩倒的栅栏,格兰特心里很明白,他们正在霸王龙围场内的某个地方。这可不是他愿意留下的地方。他的头脑里不断回忆着霸王龙活动范围的电脑追踪图,即在小范围内密切追踪它的行动的那些波浪形曲线。他和两个孩子现在就在那个小范围内。
但是格兰特也记得,霸王龙与其他所有的动物是被隔开的,也就是说,如果他们能跨过这个屏障——一个栅栏,或是深壕,或是这两者,他们就可以确定已经离开了霸王龙的围场。
但到现在为止,他们还没有遇到屏障。
莱克斯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用手指缠绕着自己的头发。一会儿她就睡着了。提姆在格兰特身旁吃力地走着。
“你还好吗,提姆?”
“还好。”他回答。“不过我想我们也许在霸王龙围场里面。”
“我可以确定我们是在里面。我希望能尽快出去。”
“你准备进树林?”提姆问。当他们走近树林时,林中显得黑咕隆咚,险恶可怕。
“对,”格兰特说,“我想我们可以根据动作感应器的号码判断我们所在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