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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伏羲宫(4)

“今天可不可以不要到迷宫中探险?”米米用手拉住谈绣的衣袖,依依不舍。谈绣却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不行的,我有重要的事要解决。”

“有什么重要的事非得你解决?听我唱歌不好么?”米米气乎乎地说道。

“你怎么了?”谈绣纳闷地瞅着米米,一点也没看出米米为什么不高兴。米米一撅嘴,赌气地说道:“你走吧!走吧!永远也不要回来。”

谈绣眨了眨眼睛,“你和我一起去吧?”谈绣将脸伸过来,一脸兴奋,似乎觉得这是个非常妙的主意。

米米摇摇头道:“不去,每间房子都差不多,有什么好看的。”

谈绣失望地摇了摇头,有点不舍地看着米米:“那我走了。”

米米恨恨地看着谈绣,希望这股怨念能把谈绣留下,但是谈绣背着剑,一摇一晃地走了出去,看也没看她。

原先不知道这个叫无聊,现在知道了,所以更无聊。米米想念谈绣的模样,想念他身上的味道,想念他大笑时露出的洁白的牙齿。

米米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不能没有谈绣了。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担忧,不同于桑珠,谈绣对自己来说是非常特别的。

米米在宫殿里毫无头绪地走着,不知不觉中来到书房门前,轻轻推开门,书房里静悄悄的,她小声地叫道:“桑珠?”

没有人回应。

米米走进书房,最高层的书架上一具白色的骷髅盘着腿坐着。米米爬上书架,在桑珠身边坐下,将两条又长又直的腿荡在空中一前一后地晃荡起来。古老的书架发出吱呀的声响。

桑珠看着旁边的米米,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看你。”米米的眼睛亮亮的,发散着所有恋爱中的少女特有的幸福光彩,米米觉得,她应该把她目前的这种心情和桑珠一起分享。

她们不是一直分享着这寂寞迷宫中的生活么?

“你知道么?桑珠,我好像越来越离不开他了,我想我爱上他了。”米米的口气一如在说一件悲伤的事情,眼睛里湿润晶莹,患得患失。

桑珠像个被吓傻的孩子一样愣在那里,好半天,才颤颤抖抖地问:“你爱他?”

“是啊!怎么办?他不是这座宫殿里的人,他早晚要离开我,可是我已经离不开他了。”

米米自顾自地将这些天来她对谈绣的奇怪心情梳理了一通。在这期间,桑珠一直没有出声,她显得特别的沉默,但却又好像很激动,浑身的骨头都发出“喀喀”的响声。

米米讲完所有的心里话,觉得舒畅许多,她伸展了下腰肢,道:“也许,我应该和他一起离开,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也好。”

米米站起来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桑珠忽然冷冷地开口:“那我呢?”

这声音似寒潭下的冰,让人冷到骨头里。

米米回过头,怔怔地看着桑珠,什么时候起,桑珠身上散发出这样可怕的感觉?

米米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你自然跟着我们啊!”

“跟着你们?”桑珠的声音里带着疑惑和一种可怜的期盼。

“当……然了,你可以……跟着我们离开这里,然后……”不知不觉中米米感到紧张和不知所措,眼睛眨啊眨,竟然不知道如何说下面的话。

桑珠冷哼了一声,问道:“然后如何?”

米米不得不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打算说出来:“然后,你就可以去你喜欢的地方了,谈绣说外面的世界好大,有好些稀奇的玩意,到时候你一定会被外面迷疯的,你知道么,谈绣说有一种叫化蝶的植物,当它开出蝴蝶一样花时,就会化为蝴蝶飞走,还有……”

“这就是你的打算?”桑珠看向米米的眼神就如两根尖锐的细针,扎得米米浑身难受。

“是……是啊!”米米不知所措地答道。

“原来……我就这样被扔掉了……”

“难道你不愿意?桑珠,你总不能跟我一辈子吧!而且,你不是也不喜欢跟着我么?去找你喜欢的人吧!和他在一起幸福快乐地活下去。再见!”

米米飞快地逃走了,她实在见不得桑珠那样的眼神。

桑珠独自坐在书架上,脸上闪现出复杂的表情,最后,她冷冷地说道:“哼哼……去找你喜欢的人幸福地活下去?!说得这样好听,到时候,你可别后悔啊!”

这是第十九间,谈绣打开那扇富丽堂皇的门,一股腐烂的臭味迎面冲来,他蹙起眉,缓缓走过房间。

房间里的布置不似别的房间那样华美而具有实用价值,却有着另一种、奢华而又糜烂的异国风情,却又充斥着一股让人窒息的臭气。

鲜红色的羊毛地毯上,羊毛细密而又柔软,脚踩在上面仿佛陷进去一般。房间的墙壁上还有挂毯,上面绣有一条人身蛇尾的怪物。

谈绣的心神一紧,默默念道:“清音公主!”

终于让他接近了,那神秘而可怕的怪兽。谈绣的手激动地颤抖起来。

这时候,不知从哪里吹来一股奇异的风,房子里忽然活起来,一色大红色的帷幕飘动起来,阻挡了谈绣的视线。

谈绣的眼神突然冰冷清醒,浑身蓄势待发。

他慢慢接近帷幕,右手的剑尖挑开帷幕的一角。

木然的扫视间,谈绣心头一跳,带着怜悯和悲伤的心绪,看着帷幕后的景象。

帷幕后面,鲜红色的地毯上,堆砌着森森的白骨,白骨里还纠缠着一些腐烂的衣绸,衣绸上的绣像都是国王中贵重的图腾。再看骨架,都是五、六岁的孩童,那股恶臭正是从此发出。

谈绣的胸口一阵钝痛,将利剑插回剑鞘。

这些都是那怪物干的!再也不能这样下去,不能再让那些可怜的孩子被送进这吃人的迷宫中。

为了我的哥哥,我的家园!

我再也不能允许这样下去了。

谈绣在心中暗暗发着誓。

嗯?

他猛然回身,发现一个浑身罩着黑袍子的幽灵一样的人静悄悄地站在墙角默然地看着他,那人脸上戴着一个精致的黄金面罩,分辨不出男女。

“你究竟是谁?为何一直跟着我?”谈绣冷冷地问。

他一早就知道,有人跟着自己。每当他独自在迷宫里闯荡时,那人就不紧不慢地跟着,但他知道,这个人没有恶意。有一次,他差点在迷宫里迷路,正在焦急而又彷徨的时候,忽然看到了那个黑影,闪现在一个岔路口上。他灵机一动,跟了上去,那个黑影果然一直在前面为他引路,直到把他引到米米的房间,这才消失了。这个黑衣人是谁?他曾问过米米。米米想了想道:“也许是幽灵吧!”

想不到这次,这黑色幽灵居然在自己面前现出身形来。

“你救过我的,你不记得了?”幽灵的声音又尖又细,咬字时伴有沙哑的颤音。

谈绣皱了下眉头,疑惑道:“我救过你?什么时候?”

“你不记得了?在水里,我非常难过,我以为我又要死了,可是你救了我,把我……把我揽在你的怀中,你不记得了?”幽灵的情绪有些激动,两只黑袖不停地在胸前挥舞,有一股淡淡的黑色气体笼罩着他,有一种阴森的感觉。

谈绣疑惑地皱起眉头:“有这样的事么?在水里?在水里我救的不是米米么?”

“不是她!是我!你救的人是我!”幽灵愤怒地叫了起来,声音尖利而嘶哑。谈绣吓了一跳,不明白它为何这样激动。

“我真的想不起来了,那时眼睛里一片朦胧,我看到有人在水里挣扎,于是想也不想地就抱起来,那个人原来是你?”谈绣的眼里带着疑惑,曾经他一度以为那个人是米米,他还一度疑惑过,为何米米对他这个救命恩人出奇的凶恶?

黑袍幽灵愣了一下,然后欣喜异常地叫道:“是啊!我都记得,你从水底下忽然游上来,用力地抱住我,我吓坏了,可是在你的怀里,我感到那样的幸福……和温暖。”

谈绣的脸微微地一红,有点难堪地解释道:“我只是……只是想着救人,所以……也没有注意方式。”

“你的方式很好啊!我很喜欢!”黑袍幽灵扭捏地转动了一下身体,然后忽然想起什么似地问道,“你为什么每天都要在迷宫里游荡,你在找什么东西么?”

谈绣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自己的行动竟然这样明显么,连幽灵都看出他的异样?

“告诉我好吗?我一直……一直……都想要报答你,我对这里很熟悉,也许能帮上你的忙。”幽灵急切地说,不知不觉中飘到谈绣的身边。

谈绣犹豫了一下,决定告诉幽灵他来这里的目的,米米说过,它只是个幽灵,他是瞒不过它的。

“我是来刺杀清音公主的。”谈绣平静地说完,看着幽灵的反应。

“清音公主……清音公主……好像……很熟悉……”幽灵用手抱住头,轻声低语。

谈绣的眼睛一亮,急迫地逼问道:“你熟悉?你见过她?”

幽灵摇了摇头,似是回忆着:“好熟悉……这个名字……好像和我前世……有关……”

刹那间,谈绣明白过来,这个幽灵之所以会在这里,也许它生前曾是清音公主的祭品。

“你的前世曾是飞鹰堡人么?”谈绣问。

幽灵愣了一下,重复道:“飞鹰堡?”

“或者是急流城人?”

“急流城……好熟悉……对……我是急流城人……你怎么知道?”

谈绣眼里露出明了的神色,解释道:“飞鹰堡和急流城都是南陵大君的属国,我们每隔三年就得向宗主国进贡七对童男童女喂迷宫里的清音公主,我想你前世定是急流城进贡的贡品之一,后来被清音公主所食,而灵魂却留在了这里吧?”

幽灵身子一震,似乎有什么东西缓缓流入脑海,母亲绝望的眼神和父亲愤怒的嘶喊声越来越近,自己和一群同样大的孩子关在笼子里,度过了漫漫长夜后,大家来到了这个华丽的迷宫,尔后则是一片血红色的可怕场面。

幽灵忽然发出尖锐的啸声,用力地抱住自己的头脑,蹲了下来。

她想起来了,一切都想起来了。

“你不要紧吧?”谈绣一边问一边走上前,想要扶起幽灵。

幽灵忽然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不要碰我!”

谈绣不敢上前,有些难堪地解释:“我只是看你好像有些不舒服……”

“我没事,我没事,”幽灵一边摇头,一边浮起身,慢慢朝门外走去,要离开时忽然回过头,咬牙切齿地说,“我一定会帮你的。”

“清音公主!清音公主!”桑珠漂浮在半空中,指骨轻轻一点,一本书就从书架上飞出来,自动落在她的面前,书页迅速打开,哗啦啦地翻动着,桑珠黑色的眼窝中露出一抹抹的幽光,很快的,那本书被阅读完毕,掉落在地毯上。

“不是!噢,清音公主到底是什么东西?”桑珠暴怒地吼道,接着更多的书飞到她的面前。书页翻飞,桑珠用一种异常快速的方法阅读完这些书,忽然用手抱住头大喊:“都不是。到底是什么?”

地上的书越堆越多,渐渐地堆成了一座小山。桑珠坐在这座小山顶上,身周围绕着各种各样的书籍。桑珠孜孜不倦地翻阅着每一本书,可是却没有发现任何一本书里曾记载过名叫清音公主的魔物。

她用力地挠了挠光秃秃的天灵盖,喃喃自语:“如果能找到清音公主的话,那么也许……也许……他会因此而感激我……到那时……我变回人类的模样……说不定……”

想到这里,桑珠顿时又觉得干劲十足,她的两手胡乱挥舞着,手骨间发出轻脆的响声。

一本厚重的书籍忽然从空中跌落下来,激扬着浊尘,重重落在桑珠的面前。

桑珠犹疑地注视着跌开的书页里那些扭曲得像蝌蚪一样的线条,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接着,一双白色手骨将那本书捧起来,黑洞洞的眼窝中闪烁出血一样的红光,那红光快速而又迅捷地照射在纸面上。

桑珠的上身慢慢地向前倾斜,一字一句地阅读书上的文字,浑身抖得像一片风中的落叶。

谈绣回来时,米米坐在白玉台阶上正气哼哼地瞪着他。

米米生气的模样非常娇美,嘴巴撅得高高的,腮帮子鼓鼓着,像条金鱼。

为了逗她开心,谈绣连翻了十多个马车轱辘。

“你是猴子么?”米米气哼哼地问。

谈绣怔怔地望着她,不知所措。

米米用手支着下巴,眼睛仔细地盯着谈绣:“你今天去哪里了?”

谈绣把眼睛看向一边,支支吾吾地说道:“随便转了转。”

米米忽然问了句:“谈绣,你到这深宫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谈绣愣住:“没什么目的。”

米米冷哼一声,过了好半天,才幽幽地说道:“谈绣,你有什么瞒着我么?”

谈绣愣住,看着米米带着忧伤的侧面,终于俯下身来,认真地看着米米:“要我告诉你,你先得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住进这座宫殿的?”

米米皱起了眉头,有些不乐意:“不是说过了么?我是打小就住在这宫殿的。”

谈绣缓慢地摇了摇头:“打小?你这样说很容易引起误会。”

“误会什么?”米米不解地问道。

谈绣犹豫了一下,看着米米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误会你是清音公主。”

“清音公主,那是谁?”米米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惊讶地扬起双眉。

谈绣定定地注视着米米的脸,米米的脸上惊讶的表情不像是装出来的,于是他紧绷的心微微地一松。但是,她身上却有着太多的谜,她究竟是谁?如果她也是一名贡品的话,为何能好好地活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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