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清晨，墨尘便将利落叫至了书房。
“认得字吗？”
“念过私塾，认得的字不算多。”
就利落曾经那上学的态度来说，连功课都逼着人家代劳，认得几个字也是不易了。墨尘拿出四本书交给利落。
“这些是你以后要学的，不认得的字可以来问我。”
利落看着手里四本琴棋书画的书，每一本都厚厚实实，不禁有些晕了。这得念到什么时候。
“这些学完了，还有别的。”
她的太平日子到头了！
从那日之后，墨尘便在自己的书桌旁，给利落另设了一个书桌。利落在练习书法的时候，墨尘在一旁看书；利落在学画画的时候，墨尘在看书；利落在钻研苦涩难懂的棋艺时，墨尘在看书；利落在对着一页页琴谱坐倒地状的时候，墨尘还是在看书。
偶尔，墨尘会教利落认字，教她书法如何行笔落笔，如何下棋，如何描摹绘画。那是一段恬淡的时光，却也是温暖的日子。
每次，利落练的字，画的画，墨尘都会检查一遍，仅仅半月，利落已是进步不少。今日，墨尘在看利落的画时，发现了独特的一张。
“这画的是什么？”
“凤凰啊。”
墨尘有些坐不住了，眼前看到的分明是一只野山鸡的样子。想和利落解释，却又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凤凰要是长利落画的这样子，估计也就没人将它当祥瑞了。但不得不说，单从利落这只野山鸡来说，画的也是有模有样，虽画错了对象，也是因为没见过，想来也其情可悯。
墨尘有时会陪利落对弈几局，但就利落半只脚都没跨进门的功夫，自然是输的惨不忍睹。每次，墨尘都会让利落以后用心好好钻研，而墨尘的小算盘是，日后无聊时，也可以有人陪自己打发打发时间，消磨消磨日子。
利落喜欢抱着古琴在院中弹，美其名曰：对着美景才能弹得动人。实则，每次，墨尘都被她搅的看不进书。这日，利落依然在奋力弹琴时，鹿千来了。
无非就是来看看利落，表示下他对利落的关心，然后顺便问候一下墨尘。末了，还补上一句，十日后的收徒大典，让墨尘得空便来参加。鹿千走了，走前还看了看利落面前的古琴，那样子，颇有些难言之隐的意味。
墨尘要是无空，估计全天下人都该忙翻了。除了看书，就是折腾利落学这学那，最多就是再给院子里的花除除草，可是草不会每天都有的。
收徒大典的前一日，墨尘让利落早些休息，明日不用学习，陪着墨尘一道去参加大典。可以放假，利落自是高兴，还不忘问墨尘要不要收徒。在利落的心里，既希望墨尘收徒，又不希望。收了徒弟，墨尘自然就没有那么多时间逼着利落学这学那，可是同样的，墨尘也不会有很多时间陪自己了。当墨尘说不收徒时，利落不禁有些诧异。可墨尘只丢下一句不痛不痒的话。
“我不会教。”
利落怎么也想不到答案是这样的，她这爹爹可真是诚实的紧，要是换做别人，估计都没脸说出这句话。可她的爹爹居然脸不红心不跳的。不过看墨尘教利落的样子估计也真是因为这个原因。至少现在，利落的琴弹得也只能算得上是魔音。
每年前来上清山拜师的人多如牛毛，小到如利落一般大的孩子，大到已是一手白胡须的。而上清山对这些都一视同仁。想要进上清山的首要条件，就是要有仙缘。而为了试炼前来的人是否有求仙问道的机缘，上清山会在山门口放置一面镜子。
这镜子也是上清山一宝，是当年的开山祖师爷用了大半生的心血，采集天南地北有灵气的矿石炼制而成。每一个前来的人都要在镜子面前站上一站，若能在镜中映出来人的影像，则算过关。每年，在这一关被淘汰的人就有近一半。
今日的上清山比往常热闹许多。此时，墨尘陪着掌教和四位长老坐在殿上。利落站在一旁。殿下站着的都是照了镜子的人。利落往下看去，无意间看到了秦陌，秦陌则对其一笑。利落的脸立即板了，那仇她可是记着的。
待掌教训话一翻之后，便令云潦带着他们去后山林中进行第二次的试炼。
利落呆着无聊，便借口称去方便，溜出去玩。利落躺在草地上，享受这难得的不用练字的午后时，一个与利落一般大，眉角长着一颗痣的女孩出现在利落身边。
她叫凉樱，也是来拜师的弟子。去后山的路上太紧张了，就去了趟茅厕，结果出来的时候，人都走光了，她也迷了路。利落自然愿意当这个老好人带路。
利落领着凉樱进了后山林中，转了半天也没找到先前的那帮人，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声。她两立刻赶了过去。到时，两人都被下的差点没晕过去。
满地的蛇，不同的颜色，不同的大小，都吐着信子，不断地游走在一群被吓得乱窜的人的身边。有蛇朝着她们而来，利落拉着凉樱转身就想跑，可转身才发现，身后也是蛇。
此起彼伏的尖叫，利落想爬树，可是树上也是蛇。有些人被吓得身上长了虱子一般，上蹿下跳；有些人搬起石头就使劲的砸；还有些在上山之前就学过一些功夫的人，则利用手中的剑不断砍着。
利落胆大，虽然这么多的蛇也着实吓人，但她听墨尘说过蛇喜静不喜动，遇见的时候更是不能惊慌。而一旁的凉樱早就吓的直蹦跶，利落一把拉住了她。
“轻轻地走，只要不惊动它们，他们就不会咬我们。”
此时大殿之内，墨尘与众人正通过法术观看着林中的情景。乍一看到利落时，在座的都是一惊。鹿千怕利落惊着，命云潦去把利落带出来。
“不必了，既然进去了就当历练吧。况且都是幻境，不至于伤人。”
借此机会，墨尘也想让利落练练胆，毕竟跟着自己，以后少不得要见一些常人见不到的东西。照目前看来，他的利落胆量还是过人的。
林中，凉樱照着利落所说强自镇定，小心的迈着步子，不惊动那些蛇。四周一片混乱。突然，林中刮起了一阵风，迷了众人的眼。待利落再睁开眼时，蛇都不见了，却看到凉樱被一只怪物追赶着。到处都是各种丑陋而吓人的精怪，尖利的牙齿，森绿的眼睛透着贪婪。有怪物像她扑来，这时候，她曾经追着大胖满村子跑的气势就回来了。
眼看着一只怪物要咬住一男子，利落赶紧就拿石头砸去，这样一来，自然是惹祸上身，现在，她正被两只怪物追着跑。一边跑一边嘀咕着，怪墨尘把她养成了大家闺秀，都跑不动了。也不知道她那爹爹知不知道她现在正被怪物追着，什么时候能来救她。
彼时，墨尘在殿中看的是一清二楚。有人掩嘴偷笑，墨尘则有些无奈，难道以后，还要操练利落跑步不成？
幻境之中，利落看到有很多人都被怪物咬伤了，血流一地，有的已经昏死过去。凉樱也受了伤，很多怪物，因为闻到了血的味道，都围了过去。利落摔了一跤，头上磕出了一个包。
她看见有怪物在吃人的手，啃人的腿，连骨头也一并吞了，利落是彻底被吓傻了。一只怪物抓起了凉樱，张开血盆大口就要朝脖子上咬去，根本来不及反应的利落立马抓起地上的剑，朝怪物刺去。怪物回头，绯红的眼睛怒视着利落。
利落想，这次一定完了，她该去见她的爹娘了。就在利落准备赴死的时候，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大家也都好好的。
“落落，你没事吧？”
回身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的云潦。此时所有人都反映过来了，刚才的一切都是幻像，但一个个仍是惊魂未定。一旁的秦陌走到利落身旁，看着有些吓呆了的利落，有些好笑。
“这又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你说你跑来干嘛的。”
利落已无心和他争论。云潦牵起利落，带着众人离开林子，返回殿中。
回到殿中，鹿千关切的问了问利落，她只是摇了摇头，走至墨尘身边，墨尘拍了拍她的肩。利落不语。
鹿千看着众人，开口说到。
“方才你们所见一切皆是幻境所化。除了测试你们是否有胆量之外，更为了看你们是否有慈悲之心以及舍己为人之德。蛇虽可怕，但并未伤害你们，将它们打死是为不善。精怪可怕，但见其伤害同伴，仍能出手相救的则是为无私。故今日的试炼，凡是皆通过者可留在上清山。”
仙道讲的是慈悲众生，能为苍生舍弃小我的才是为大道。若是心术不正的人，纵使仙术超然，也会是祸害。经此一试，能留下的也不过是一二十人。
大典结束后，墨尘领着利落回到山上。一路上，利落不说话，揣着一肚子的气。他明明知道自己误入幻境，却不来救她，害他被蛇吓，被怪物追，头上还肿了一个包。还好她胆子大，不然就算是个幻境，也被吓惨了。
院子里，墨尘在给利落的额头清洗上药，神情专注。
“你虽只是跟着我住在这上清山上，但日后遇见的只怕不会比今日的好多少。面对这一切，首先需要的就是胆量。”
墨尘看出了利落在生气。这一番话，虽然不能让利落消气多少，但也知道墨尘所说的在理。他们虽然在上清山不问世事，但墨尘在仙界的地位举足轻重，如今，六界局势严峻，若有日仙魔大战，墨尘也一定不会束手旁观。那时的场面，一定更胜今日。但她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
“若日后我有危险，你一定要来救我。”
“那是自然。”
得了墨尘的保证，利落总算开心了些，才发现，墨尘给她上药的手很轻很柔，药膏凉丝丝的很是舒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