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和王伯同李桓煜谈完后又犯起愁。金家毕竟死了个儿子,这黑锅李小芸背着最好,偏偏李桓煜明确表态,李小芸安置的不好,他是不会离开东宁郡的。
大不了他就带着李小芸跑去关外……白嬷嬷听到此处差点晕过去。
小主人可是李家唯一的独苗呀,偌大的家产都暗中重新收拢好就等着小主人长大。太后娘娘近来也越来越有活气,打算借着皇后欧阳雪同皇帝的隔阂,后宫仰仗于她,好好利用靖远侯府帮李桓煜混军功出身,怎么可能轻易放他离去?
一切都步上正轨,正主儿反而消失不见,这不是搞笑呢么。
李桓煜怕是自个都不自知,他的背后,站着好几个百年望族世家。
无数人都打算借李家起复重新回归朝堂呢。
京中可以被看重的就那么几个,能被抱住大腿的除了皇上以外,便是三大家族:镇国公府,靖远侯府,和镇守西边的隋家。这几大家族不是那么容易就勾搭上,并且,人家谁知道你是谁呀。李家是仅次于这四大家以外最好的选择,只因为后宫戳着一位太后娘娘。
沉寂多年的李太后,心情越来越来。
她那便宜儿子皇上年岁已高,身体越发不济,而她的侄孙儿李桓煜……长大了。
重新出山,指日可待。
一个没有子嗣却独霸后宫数十年并且成功推继子上位的女人,怎么可以忍得下灭门之恨?
所以,当她收到东宁郡送过去的报备信函时,勃然大怒!
听闻是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摔了两个太祖时期遗留下来的花瓶。
她安心礼佛多年,却是连个县令都敢欺负到了头上么?于是,太后娘娘李氏借着皇上身体微恙,由皇后嫡出四皇子替父监国的时期,走出佛堂。
许多人此时才意识到,后宫并非看起来那般平静,至少太后娘娘,还活着呢……
皇上如今活下来的儿子有四个,分别时皇后所处二皇子,四皇子还有六皇子。
二皇子性格偏学究,不受皇上和皇后娘娘喜欢,反倒是明朗的四皇子和贤妃娘娘所处五皇子备受皇帝偏疼。此次皇上病了,四皇子越过二皇子监国,这不符合祖制,但是在太后娘娘李氏和皇后娘娘欧阳氏双重干预下,也无人反驳什么。
无人知晓皇帝的病情,搞不好一命呜呼就又改朝换代。
所以近来,连镇国公府都老实下来,贤妃娘娘也以身体欠安为由,日日夜夜礼佛为皇上积福。
皇后娘娘听后一笑了之,五皇子如今才十几岁,镇国公府年轻一代不学无术,她当然希望皇上身体好了,若是皇上有个好歹,她还能靠谁?
大太监李德胜在门口候着,听到里面传话,大步走了进来,恭敬道:“娘娘,太后娘娘的意思是皇上病着,秀女终选不如放在年后吧。”
欧阳雪懒洋洋的拨弄着手腕处的玉饰,说:“恩,一切就听太后娘娘口谕便是。我昨个见四儿脸色不好,稍后让太医院派人看看,是否过度劳累了。”
李德胜急忙应声,从始至终腰部就没直起来。他为人小心谨慎,此时更是从头到脚的对皇后娘娘欧阳雪分外恭敬。因为他虽然是皇后的大太监,实则也备受皇帝重用,真怕哪一日被皇后娘娘挑眼。
欧阳雪见他如此,倒也没说起身。她的太监,却经常奉承那位,若说没有意见是不可能的。不过后宫里的奴才大多如此,谁也不敢把皇上真得罪了。
哒哒哒--
一名身穿绿色长袄群的中年女子从外面跑了过来,面露焦急。
欧阳雪挑了下眉眼,说:“绣竹?”
被唤作绣竹的女子脸色苍白,跌撞的跑进来,抽抽缩缩的说:“娘娘,四皇子坠马了。”
欧阳雪愣了片刻,轰的一下就站了起来,道:“怎么回事儿?”李德胜立刻退到了殿堂外面,不晓得其中内情,还是了解少一些较好。如今四皇子身份可尊贵着呢。
欧阳雪面色沉重,压着胸口处油然而生的怒气,问道:“可是安排人过去,四儿安危可好?”
绣竹犹豫片刻,恭敬道:“已经请太医医治,奴婢看送回来时候四皇子已经昏迷不醒,急忙赶来给娘娘报信,尚未前往皇子住处问询。”
欧阳雪嗯了一声,她心里着急面上却依然淡定,大手一挥,说:“走,去临德苑。”
临德苑是四皇子的住处,挨着皇帝平时处理要务的庆德殿极近。皇上敢于越过二皇子如此明显偏疼四皇子,可见是心里真心喜欢这个儿子,即便他同皇后娘娘关系越来越冷漠。
欧阳雪一路来心神不宁,近来这后宫太过风调雨顺,就连贤妃那个女子都收敛起往日的嚣张,低调异常,总觉得一切太过安静,反而让人忧心忡忡。她一边走,一边看着天色,道:“快下雨了,圣上的病情别再加重,绣竹,你亲自跑一趟甘泉苑。”甘泉苑是目前皇上养病的地方。
绣竹听后,在拐角处同欧阳雪分道扬镳。
欧阳雪来到临德苑,顾不上一群一排排跪下的人,直奔屋内,说:“怎么样了。”
四皇子的两个奶娘徐宫人和崔嬷嬷戳在一旁不停抹泪,崔氏率先站出来说话,道:“眼看天气越来越凉,小皇子说想出去玩一下。四皇子替父监国一个多月,着实有几分闷坏了。我们没拦住,考虑到太后娘娘重新协助搭理事宜,我们便放小皇子出去了一日,不曾想酿下大货。”
崔嬷嬷跪在地上,深知四皇子若是有个好歹,他们谁也活不了。此时推卸责任是没有用的,还不如实实在在大包大揽,四皇子莫名出事儿背后未必没有其他阴谋。
欧阳雪抿着唇角,冷冷的看了一眼崔氏,说:“我只问现在怎么样,让太医进来说话。”她沉默的坐在床边,右手轻轻抚摸着儿子冰冷的脸颊,此时竟是没什么温度,呼吸极其虚弱。
崔氏擦了下眼角,说:“说是惊了马,四皇子后脑着地,太医来了四拨了,不见有醒来迹象。”
欧阳雪心口一揪,大半年出去一次就出了事儿?偏偏就是惊了马,她咬住唇角,吩咐道:“先将所以陪同或者参与此次外出的人都拘起来,太医呢,嗯?”
一名夏姓太医跪在地上,他心里暗叫倒霉,前面三个都和宫人表示四皇子怕是危在旦夕难以救治。这毕竟是伤了的脑的,后脑一大块口子流着血呢。可是此时偏偏问她的是皇后娘娘。
夏太医哆嗦着肩膀,说:“回皇后娘娘话,四皇子此次坠马体位不好,头部着地,还碰巧地上有形状不圆滑的石头。导致后脑裂开口子。属下试了几种草药止血,可是伤口难以愈合,又或者脑内神经遭受震荡,导致如今昏迷不醒。”
欧阳雪心里有恨,怎么竟是这般巧合,忍不住扬声道:“四皇子坠马,下人呢?任由马儿奔跑到将皇子坠下,并且头部着地么!”
四周安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可以听得到。
忽然门外传来一道尖锐的嗓音。
皇上驾到……
欧阳雪微微怔住,随即脸上扬起嘲讽的笑容。她这夫君来的倒是恰到好处。
绣竹跟着皇帝,表情沉默。老皇帝虽然不到四十,身体保养的白白嫩嫩,丝毫没有病态的痕迹。他目光沉重,望着儿子满是痛苦的样子。
一副夫妻情深,对幼儿深爱的戏码开始上演。直至最后轮换几个太医,结果都是四皇子怕是只能用药续命,至于可否清醒,实在难以判断。皇帝连着几夜留宿皇后寝宫,过了七八日,他正式恢复亲自监国。原本被外面传的病入膏肓的老皇帝又活了过来……
深夜,皇后娘娘欧阳雪收到嫡亲哥哥靖远侯府一封信函。上面提及让她将六皇子送往漠北,此次欧阳穆出征西凉国正是最好的机会。
欧阳雪右手捂着胸口,眼眶处隐隐含着几分泪珠。她的四儿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因为一匹蠢马去了。皇上表面彻查,实则所查出来的根本是不值得一提的信息。至少从靖远侯府的关系网调来的消息所看,此次四皇子出事儿绝对不是一般的坠马。
但是现在皇上身体大好,怕是巴不得名声日渐高涨的小四没了吧。欧阳雪扬起唇角冷哼一声,派人将六皇子送往漠北历练的事情告知皇上。皇上对此没有异议。
圣上如今最宠爱的皇子是贤妃所出五皇子,六皇子只比五皇子小几天,正是出生在皇上和皇后娘娘关系最差的时期。当时两个人都年轻气盛,又曾真爱过,难免硬碰硬,斗起来都不遮掩。欧阳雪无法接受皇上变心的落差,一气之下曾将六皇子送回娘家寄养,后来还是靖远侯做样子斥责一番妹妹之后,才把孩子接回来。所以六皇子同外祖父家更亲近一些。同皇上,甚至皇后感情都是一副淡淡的样子。
帝后关系也从最初的恩爱有加一起奋斗对抗太后李家,变成李家倒台,皇上变脸协同新欢打击功高震主欧阳家,欧阳雪从最初遍体鳞伤硬碰硬变成隐忍的皇后娘娘了。
这次四皇子遇害,皇上在经历了几个月彻查后定案。若是以前的欧阳雪怕是会闹个天翻地覆,如今却也只是四个字臣妾遵旨带过。她的四儿去了,她心里有恨,更有怨,但是她也明白,她还有两个嫡子需要庇护,万不能此时同皇上翻脸。
如今的圣上,巴不得她闹腾起来,彻底打压靖远侯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