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芸望着姐姐跋扈的表情,刚要张口却觉得有些疲倦,她为家里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弄到最后成了最自私的人。她有些无法呼吸,良久,低声道:“好吧,按照你说的办。”
李小花突然愣住,皱眉道:“你……你到底在说什么呀。”
李小芸平静的说:“我说按照你刚才说的办。这门婚事我可能确实躲不过,但是给我五年时间,我要去如意绣纺,议亲的事情你们爱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只要让我走。”
“啊?”李小花说不清楚心底的感觉,只觉得李小芸的态度极其诡异。这是同意了?
李小芸好笑的看着她,经此一事,她发现自己又成长了许多。其实此次回来摊牌,她就已经做好了必须答应议亲的准备。毕竟这世上的婚事儿全部都是父母之命,煤约之言。她若是像李兰姐姐当初那样十五六岁遇到心上人,尚可以拼一把,但是现在过了年才十岁,虚岁十一,拿什么和家里谈条件。
她试图闹一闹,若是可以让父母心软,拒绝这门婚事最好。但是如果父母死了心的不同意,她便拿此事作为筹码同爹娘谈签卖身契给如意绣纺的事情。
反正就五年么,五年后,她约莫十五六岁,总是可以再搏一回。
李小芸心里是伤心的,却忍不住自嘲,她这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么?真的答应下来后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该吃吃该睡睡,似乎也就是如此了吧。
李小花见李小芸性情大变,也不愿意怵她眉头。反正只要李小芸答应和金县长儿子的婚事儿,就不会对她的前程有所影响,这边够了。
于是李小花生怕李小芸返回,再三承诺,此事定帮她办成。
李小芸冷笑,反正为了李小花,爹娘什么都会答应的,所以她也相信李小花可以说服爹娘。
次日清晨,李小芸都懒得去问结果,便收拾好东西直奔李兰家。反正她都和李小花约定好了,凭借姐姐那张三寸不烂之舌,没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总之,这家里李小花干什么都是对的,她李小芸做什么都是错的,是自私不顾及家人的想法。她猛的想起曾经李桓煜念过的一句话,君若悦你,甚喜,君若厌你,甚扰。人家若是喜欢你,你做什么都令他感到欢喜,人家若是讨厌你,你干什么都是上赶着去贴冷屁股……
小不点也不晓得如何了。李小芸忽的有些想念他。李小芸包裹里的东西并不多,恨不得将所有东西都留在那个家。她经过十一年的历练总算不得不承认,这世上或许每个爹娘都会疼爱自个的孩子,却很难做到一碗水端平,她无法继续自欺欺人……
李兰没想到李小芸这么早就到了,她还在整理包裹。
李小芸看着院门外的马车,问道:“小兰姐姐,你这是要搬家么,还雇了马车。”
李兰眯着眼睛笑了一下,说:“我前几日进城见过李先生,说过要带你进驻如意绣纺,怕是没精力照顾小土豆,正巧李桓煜公子缺个伴,先生便让小土豆过去陪他。这样我就决定搬到城里了。”
“李兰姐姐以后也要在如意绣纺么?”李小芸惊讶的看着她。近几年,随着李兰的绣品深的内院宅门夫人们的喜爱,很多绣房都对李兰姐姐伸出了橄榄枝。李兰碍于绣纺需要签订固定年限的协议,不乐意便都拒绝了,现在却说同她一起去如意绣纺,背后深意一探可知。
“师傅……”李小芸忽的哽咽唤她,一下子扑入了李兰怀里。
她生的壮实,差点撞倒李兰。李兰搂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脊,道:“没事的小芸,就五年,等到五年后你也出师呢……咱们一起离开如意绣纺。”
李小芸胸口流过一股暖流,好吧,虽然爹娘偏心小花姐姐,但是也有人真心待她的。
“别哭了,谁让你是我徒弟呢,再说我想让小土豆读书,不可能一辈子留在村里。”
李小芸擦了下眼角,道:“师傅,我一定不会给你丢脸的。”
两个人收拾了下包裹,便上了马车离开。
李小芸害怕生变,巴不得赶紧离开李家村,昨日父亲打在她脸上的手掌仿若一把长剑刺入了她的胸膛,她不想再见他们,也说不上恨与原谅,从今往后,是她一个人努力的人生。
有些伤害你不去碰触,便不会觉得难过。
有些人你见不到,就会主动记得他的好。
城里李家。
白嬷嬷使唤小丫鬟们忙里忙外,京城来的贵人王德胜和夏姑姑要来黄家拜访,他们家李先生已经过去了,而夏姑姑却要来见她。
这几日白嬷嬷忙疯,李桓煜自从醒来后不见李小芸,哭闹起来,不小心着了凉,染上风寒。整个年都不见身子转好,吓得众人丢了魂,最后欧阳灿帮忙连夜跑回靖远侯府,找来了漠北神医。既然神医来了,考虑到黄家住着一位病弱的姑娘黄怡,于是一起给瞧了病。
传说中的宫女夏氏是皇后欧阳雪身边的老宫女,本来年满二十五岁要放出去的,后来碍于家中再无亲眷,又有一手出奇好的厨艺,在皇上那都留下印象,就被皇后娘娘留了下来。
此次夏氏之所以会跟着王大人一起离京,也有代替欧阳雪回娘家探望的意思。所到之处,全部是高规格的接待仪式,外放官员无人敢怠慢。
这两位贵人要是回京城扎针,真是有理都说不清楚,头上官帽也可以不要了。
白嬷嬷将夏氏邀请到了屋里,便吩咐丫鬟们出去,两个人对视一眼,忽的都红了眼眶。白嬷嬷倒了杯茶水,看到窗外有人走过,大声道:“皇后娘娘在宫里可过的舒畅……”
夏氏一怔,晓得她所问的皇后娘娘不是现在这位。犹豫片刻,道:“听说家人安好,甚是心宽。”
白嬷嬷点了下头,所谓家人,暗指李家这一颗独苗吧。她不放心的走到门口,打开屋门,四周看了一下方关上大门,说:“小主人近来身体不大好,怕是今日见不到了。”
夏氏嗯了一声,道:“我听神医说了,说是心疾……”
“哎,这事儿说来话长,小主人自从到了李家村后便是被个李姓村姑带大的,两个人关系极好,小主人怕是把她当成娘了,依恋的不得了。”
夏氏眉头一皱,说:“既然如此,干嘛不让那孩子跟来伺候呢。”
“对方是村长之女呀。李先生如今还没考上官身,总是不能出了强纳民女的事情吧。”
夏氏不屑的扬起唇角,她是老观念之人,没想到连个村民之女都无法拿捏住了?她猛的想起什么,问道:“村长之女,她叫什么。”
“李小芸。”
“李……小芸。”夏氏似乎想起什么,唇角扬起一抹笑意,说:“我明白了。我捎句话让那丫头过来伺候小主人,一个女孩而已,要杀要剐也理应是小主人一句话,别因此事儿闹出心疾。”
白嬷嬷犹豫片刻,道:“这样好么?上头那位不会关注到?”
夏氏冷哼一声,说:“我如今算是皇后欧阳雪宫里的人,其实现在欧阳家何尝不是面临着当年李家的命运。皇上真不愧心机深沉,他捧着欧阳家挟制李家,如今李家断根,侯位无人继承,他又开始捧着镇国公府李家,还封了对方女儿为贤妃给皇后添堵,怕是想用相同的戏码来对付欧阳家吧。”
白嬷嬷对当今圣上也是极其鄙夷,道:“这种阴谋玩一次就够了。欧阳家可比当年的李家子嗣枝繁叶茂,怕是几波土匪都灭不了。”
说到土匪,两个人对视一眼,无语的叹了口气。
可惜李太后荣辱一生,竟是栽在自个挑选的皇子手里。原来夏氏本来就是皇后娘娘进宫时,李太后安插的一个自己人。此次夏氏主动申请来漠北替皇后娘娘探望亲人,主要目的就是见见李桓煜。
他们李家这唯一的子嗣,太后娘娘心里想都想疯了。为了祈求上天怜爱这个孩子,太后娘娘整日埋头礼佛,只求等李桓煜先长大再说。
“让我去看看那孩子吧。我此次特意带了个画手,想给他画幅画……”夏氏请求道。
白嬷嬷怔住,说:“你疯了么?这要是被人看到了可怎么办。老侯爷在地下都无法瞑目啊,这可是李家唯一的后人。”
“哎……”夏氏叹了口气,说:“我整日在皇后那待着,也不好去看望太后娘娘。可是听人说,太后娘娘这些年来性情大变,似乎是觉得当年勾心斗角的事情做得太多,才会变成如此的境地。现在只是在宫里供养佛理大师,整日的算命……我都怕如此下去,太后娘娘能否撑到见小主人一面。”
“呸呸呸!”白嬷嬷挥了挥手,说:“你别说丧气话。稍后我让你看眼小主人,但是说好了,看一眼就走,画画什么的就算了,你只许把话带回去,相信太后娘娘会有所计较。”
夏氏有些舍不得,想了好半天,只要点头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