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赵之一直憋着一肚子话要问他。刚开始喝酒时,大伙都清醒得很,有些话不好意思直接问,男人间的事情有时候需要酒盖住脸面再提。可到后来根本就插不上嘴,喝了酒的人嘴巴都没有把门的,反正红中只顾自己一味地发泄和快活了。
红中,我好久没听你说起你那个表妹了?
表——妹,谁他妈是我——我表妹?
就是那个宋媛媛么,你忘了上次还领来咱们一起吃过饭的,她还唱《小背篓》来着?
噢,我当谁呢,她呀,狗——屁,啥表妹!红中舌头已直得像把锅铲在嘴里硬搅,两颊跟涂抹了厚厚一圈廉价胭脂似的,似笑非笑地冲赵之摇头晃脑。
实话告诉你吧,她——她也就算个姘头,这娘们骚劲大着呢,年轻时是棉纺厂的一朵花,我跟她处过几天,后来她喜新厌旧又看上别的人了,再后来她男人没了,她又下了岗,哭哭啼啼跑来找我借点儿钱,我看她孤儿寡母也怪可怜的,就借了呗……到后来有一晚她说是要来还钱的,我猜她身上根本没带钱,就将计就计跟她那个上了……什么女人啦,钱啦,都是狗屁!老子这辈子啥没经见过,几十万股票就这么打水漂了,妈的,这么些钱说没就没了,世上到底还有没有个王法?就是块石头撂水里,总还有个响声吧……呜呜……
出乎意料,红中居然鬼哭狼嚎开了。赵之被浇了一头雾水,或者,他原先的疑问忽然又陷入歧途,完全不是他想象中的样子。姘头?这个带有明显旧社会气息的恶心字眼无论如何太刺耳了,假如红中真是酒后吐真言,那么,自己又算什么呢?这个女人突然变得更加神秘,简直有些超乎他的想象。
现在,他开始觉得自己根本不必再为这个昏迷中的女人去伤脑筋,充其量她跟他只有一面之交,她的荣辱生死都跟他毫无关系。他要做的就是告诫自己,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而且,从今往后再也不必介入那对母女当中。
赵叔叔您好,我是那个小宋呀,看来又要给您添麻烦了……真的非常感激您对我母亲的关心……大夫说需要给她做手术,再晚的话可能会错过最佳治疗期……平时家里的钱都是由母亲管着的,我还在外地实习呢,预交了住院费,身上就没多少钱了,医院现在又催着交三万块手术费……实在不好意思,真不知道该怎么跟您开这个口……不过请赵叔叔放心,随后我一定尽快把钱还给您。
在电话里,赵之仅仅敷衍了小宋几句。他的确没有借钱给小宋的打算,推说最近手头也不宽裕,爱莫能助。不过,碍于情面,最后他还是支吾说会尽量帮她想想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