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女人来说，胖是她们花掉的粉底散开的睫毛，是她们鼻尖上的一颗痘痘。
这是逆鳞，是最难以接受和容忍的事情。
方炎当着父亲和阮经的面说自己‘胖’，这让叶子快要把手里的勺子给捏化掉了。
当然，方炎其实说的是‘小心长胖’，可是，叶子已经自动把‘小心长’这三个字给忽略掉了。
“你嫌我胖？”叶子的眼睛瞪得圆鼓鼓的，满脸怒气地看着方炎说道。
“我没有说你胖啊。”方炎疑惑地看向叶子，说道：“我是说，少吃一些，小心长胖——”
“为什么我要少吃一些？你觉得我现在已经很胖了？”
“我没有那种意思，我是担心以后——”
“你就是这个意思，你就是嫌弃我胖——不然的话你怎么会让我少吃一些？我哪里胖了？我还不到一百斤好不好？你才胖呢。”
“——”
“哼，我的身材那么好，还敢嫌弃本小姐胖，你有没有审美眼光啊？”
“——我觉得温柔挺漂亮。”
“你——”
“我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吧？”方炎笑呵呵地说道。
“也就是这件事情上面还好。我想吃就吃，要你管？”叶子虽然嘴里这么说着，但是握在手里的勺子却不敢再挖碗里的小米粥了。手里的半块绿豆糕也放了下来，眼神凶狠地盯着方炎，说道：“你这个大胖子。”
方炎哭笑不得，看着阮经说道：“你评评理，我有没有说过她胖？”
“啊？”阮经抬头一脸茫然地看着方炎，说道：“你们刚才在说些什么？我忙着吃饭没有听清楚——”
“好了。”叶道陵摆了摆手，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说道：“叶子，你是不是要去学校了？”
“不去了。没心情。”叶子的眼睛仍然盯着方炎，说道：“我去练功去。减肥。”
“人家方炎也没有说你胖。”叶道陵主持公道说道。
“他说了。他刚才明明说了，你还要偏袒着他——”叶子对自己的父亲也不满意了。“他嫌弃你的女儿长得丑，你还要帮他说话。你到底是不是我亲爸啊？”
在女人眼里，胖就是丑，这已经上升到方炎人身攻击的高度上去了。
“好吧好吧。”叶道陵举手投降。“一会儿我好好批评方炎，你赶紧上学去。”
叶子看着方炎，说道：“我就不去。我要留下来看看你是怎么批评他的。”
叶道陵无奈，看着方炎说道：“平时看你小子挺会说话的，今天这是怎么了？你能说女孩子胖吗？”
“我明明没有说过。”方炎更加委屈。“我只是善意提醒一声——”
“善意地骂人就不是骂人了？善意的杀人就不是犯法了？”叶子反击着说道。
“——”
叶道陵看着方炎，问道：“你和秦家谈得怎么样了？”
“挺好的。”方炎笑着说道：“他们对我挺看重。”
“到底是秦家对你看重还是秦家的大小姐秦倚天对你看重？”叶道陵眯着眼睛笑着，出声问道。
“这有区别吗？”
叶道陵用手指头点了点方炎，说道：“你小子，三叔面前也不说一句实诚话——”
方炎嘿嘿地笑，说道：“就是我爷爷问我这个问题，我的答案也只有这个——而且，他们对我确实很不错。”
叶道陵眼神灼灼地看着方炎，问道：“他们是不是提出过什么条件？”
“嗯？”
“厉新年是个很厉害的女人，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女人——她那样的人，可不是随便就可以打发掉的。她一定会对你提出各种各样的条件——据说将家准备把整个朝炎给她，你能给她什么？”
“我能给她忠诚和朝炎更好的未来。”方炎笑着说道。“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应该知道如何取舍。”
“方炎，这场战争来的太早了一些。”叶道陵轻轻叹息。显然，他也不看好方炎和他的小伙伴们在面对将家那样的百年强族时能够有什么胜算。
“那么，你为什么还要邀请我吃炒肝呢？”方炎放下筷子，用餐巾擦拭着嘴巴。
“都是从燕子坞出来的，我请你吃顿饭怎么了？难道外面的人还对这件事情有意见？”
“很多向你这样的人愿意请我吃饭，将家就会重新估量我的价值和能量——他们会思考，和我这样的人火拼最终能够获得什么。或者说要失去什么。如果失去的要大于获得的价值，想必他们会重新权衡这件事情。”
叶道陵点了点头，说道：“我本无势，也可御剑乘风——借力之道非常重要，你好好把握。很我人和我一样，他们愿意请你吃饭，但是也同样和我一样，他们不愿意陪着你砸锅。”
“我明白。”方炎一脸受教的模样，说道：“我已经非常感激了。”
“见过先生了吗？”
“没有。”方炎说道。
“应该见先生。”叶道陵说道。
方炎沉吟片刻，点头说道：“是我疏忽了。”
“嗯。现在也不晚。”
吃过早餐后，叶道陵要去上班，问叶子要不要去学校，他可以顺便送她一程。叶子摇头说不去，她今天一整天的心情都不会好，去了学校也是浪费时间。
叶道陵笑笑，交代阮经陪伴方炎，自己带着司机去单位上班。
叶道陵走了，方炎也没有留下去的必要了。
正准备起身离开时，叶子出声喊道：“方炎——”
方炎猛地一惊，心想这个小姑奶奶不会是想找麻烦吧？
他一脸歉意地看着叶子，说道：“我真没说你胖，也没觉得你丑——我一直觉得，你和你姐是燕子坞最好看的一对双生花。就是放在整个燕京，那也是能够排前三——”
“我和我姐排前三，前三还有一个名额给谁？”叶子眨着眼睛问道。
方炎想了想，说道：“那就给秦倚天吧？”
“不给她。”叶子生气地说道。“虽然她确实很漂亮，但是，我是一定要站在我姐姐这边的。方炎，你为什么一定要住在秦倚天的别墅呢？”
“因为我没办法住啊。”方炎笑着说道。
叶子想了想，小脸微红地说道：“要不，你来我家住吧？”
“——”
看到方炎没有说话，叶子生气地跺脚，说道：“你以前又不是没有住过。”
“要不，下次？我准备回花城了。”方炎说道。
叶子还有些闷闷不乐，说道：“那就说好了啊，下次——下次你来住在我家。不许住在秦倚天家里。我姐不在，我得帮她看着你。”
方炎苦笑不已，说道：“看着我做什么？你还是赶紧去学校吧。”
坐在回程的车子上，阮经突然间问道：“方炎，你喜欢叶子吗？”
方炎一愣，说道：“你想什么呢？我和叶子什么关系都没有——不对，她是叶温柔的妹妹。就是这样的关系。”
“我感觉她喜欢你。”阮经说道。
方炎冷笑，说道：“你这种连恋爱都不敢谈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说‘我感觉’这三个字？”
“——”
——
——
方炎先是回家看望了爷爷和母亲，母亲看到方炎回来非常高兴，又提着小篮子出去了，说要亲自去后山摘一些蔬果回来，晚上要给方炎做一些好吃的。
方虎威老爷子的精神头比方炎上次回来要好一些，眼里的光彩也浓厚了许多。等到陆婉提着篮子出去后，方虎威就对着方炎招了招手，说道：“方炎，你跟我去祠堂。”
“好的爷爷。”方炎点头，推着方虎威的轮椅朝着祠堂走过去。
因为方家人丁不旺，所以方家的祠堂颇为清冷。
方炎进去之后将供案上的灰尘清扫干净，又在方家的列祖列宗牌位前各点燃了供香之后，这才跪会在地上的蒲团上面，看着父亲方意行的牌位，久久地沉默不语。
“好好陪你的父亲说说话。”方虎威坐在旁边说道。“他能听得到。”
方炎不应，看着牌位上父亲的黑白照片陷入了回忆之中。
那个严厉又温柔的男人，那个不擅长表达情感每次想念儿子都催促妻子打电话的男人，那个喜爱书画却一生被燕子坞人所轻视鄙夷的男人，那个宁死不屈一心想要阻拦杀人凶手的男人——
他不在了！
成为心中的一道疤，情感上的癌，蔓延全身，任何先进的设备都没办法将它割除。
“我知道你在做些什么，也知道这件事情有多么的危险。”方虎威看着方炎的后脑勺，声音嘶哑却又铿锵有力。
“我很想对你说，放弃吧，回到燕子坞来。但是，如果把仇恨已经开花结果，就是燕子坞也庇护不了我们。你的父亲，他就是一个惨痛的教训。”
“我们方家数代单传，到了你这一代也是如此。你在，方家就还有希望。你不在，方家就此断绝香火——方炎，我没有其它的要求，就是希望你能够平安归来。”
方虎威眼眶湿润，很快就老泪纵横，脸上的皱纹就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尖刀，割刺着方炎的心脏。
他没有掩饰自己的情感，这个一辈子坚强从来都没有向任何人低头的老头子泣不成声，哽咽说道：“要活着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