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王凯旋虽然是个混世魔王,但是声音非常的浑厚有力,由他的烟嗓吼出来的歌曲非常的有感染力。
刚刚开始是他一个人在唱,然后是阮经和叶风声跟着合唱。最后是所有人全都跟着一起唱。
一曲结束,叶风声嚷嚷着喝酒,所有人端起碗里的白酒一饮而尽。
在场所有人都出自燕子坞,燕子坞的男人好酒,而且酒量极佳。包厢里面的服务员看到这些家伙把茅台打开,一碗碗地倒酒时就有种犯头晕的感觉。
这哪里是喝酒啊?分明是拼命嘛。
不过她们也没有机会晕太长时间,因为很快大家就觉得她们碍事,直接把她们给赶了出去。自己倒酒自己喝,哪里用得着服务员?
朋友之间的聚会是纯粹的,也是热闹的。每个人都畅所欲言,肆无忌惮地表现自己,攻击对方。
朱子丹镇守北海数年,嘴里的故事即新又奇,自然成了这场聚会的主角。
“你知道剑吻毒蛇吗?那家伙原本产在深海,平时根本就见不着它们。但是它们的毒性极强,而且为人——不是,为蛇又非常的狡猾。有一天晚上,一条剑吻毒蛇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窜到了船员室,咬伤了咱们的七个兄弟——我当时正坐在船桅上喝酒,听到下面的动静后,提着酒壶就跃了下去。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之后,我提着长剑就去追那条毒蛇——那牲口非常的狡猾,看到有人追它就往大海里面跳——我也跟着跳进了大海——”
所有人都屏声静气,等待着故事的继续。
“那牲口到了大海里面就跟到了它自己家一样,狡猾的——对了,它本来就是一条毒蛇。而且它还有变色的能力,去了黑漆漆的海水里面,我哪里还能够把它找着——我原本都已经放弃了,没想到牲口还想混水摸鱼,趁着黑色的水浪想来咬我一口,这可把我给气坏了,我一剑就削掉了它的脑袋——”
“杀了?”叶风声问道。这孩子小时候就喜欢听别人讲故事,每次听故事都特别的入迷。很容易就把自己给代入进去了。
“杀了。”朱子丹点头说道。
“那些被毒蛇咬伤的人呢?”
“死了三个,剩下的用蛇清给救了回来——”
“既然有蛇清,为什么不把那三个人一起救回来?”叶风声问道。
朱子丹看了叶风声一眼,低头喝了一大碗酒,声音悲痛地说道:“蛇清不够。医生说剑吻毒蛇的蛇清不够,只能够救四个人——于是,那三个人自己自杀了。咬碎了嘴里的毒牙——镇守在北海的兄弟,每个人嘴里都装着一颗那玩意儿。就是担心在执行任务时被人活捉,泄漏了什么机密出去——要不是阻止及时,其它四人也要跟着咬牙自尽了。”
“——-”
包厢里死一般的沉静,所有人的脸色都阴沉得有些怕人。
活着不易,但是有时候死亡更难。
我们古人经常讲二桃杀三士的故事,因为利益难以分配,所以大家斗个你死我活。
但是,在我们所陌生的边关海域,还存在着那样一群人,他们在面临活着的时候,毅然地选择了死亡。
不是他们不珍惜生命,他们就是因为深知生命的宝贵,所以才愿意把这更加宝贵的活命机会送给自己的兄弟,自己的战友——
“他们不是死在剑吻毒蛇的攻击之下,而是死于自杀——”朱子丹声音嘶哑地说道,脸上有着浓郁难以化解的忧伤。
“来,敬他们一杯。”方炎举起酒碗说道。“虽然我们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他们永远都会活在那些见证过这件事情以及听到过这个故事的人心里。”
所有人举起酒碗,面对北海所在的方向遥遥敬了一杯。
“后来,我在晚上就不再喝酒了。每天晚上都将整艘舰船巡视一番,为的就是担心再有剑吻毒蛇这样的怪物爬上来——”朱子丹声音沉重地说道。“后来我才知道,那条剑吻毒蛇是被养蛇人蓄养的,他们本来想让它进入主舰控制室——待到我登上岸时,在那个一直对我们有敌意的国家,把那个喜欢养海蛇的门派给屠尽了。”
“干得漂亮。”王凯旋面红耳赤地吼道。“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有所为有所不为——子丹,你什么时候再去北海,我跟你一起过去。”
朱子丹摇头,说道:“在北海的每一天,都会和死神打交道。因为我知道死亡的可怕,所以我更向往这和平世界。但是,如果国家有需要的时候,我会再次前往北海——”
“凯旋,你说什么呢?子丹才刚刚回来,又要跟你一起去北海?”
“就是,方炎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呢——”
“反正我这次是要跟方炎一起去花城的——”
朱子丹看向方炎,说道:“你什么时候回花城?”
“明天。”方炎说道。他没办法接受那个女人的条件,所以也就没办法再和秦家谈判下去。这样一来,留在燕京就没有太大的意义了。他要回去,和陆朝歌他们站在一起。他不在的话,花城的局势他没办法第一时间掌握。
“我跟你走。”朱子丹说道。
“我也去。”叶风声脸红脖子粗地吼道。“谁不让我去和跟谁急。”
“我也要去——就是有人打断我的腿,我爬也要爬去——”
“好,你们跟我一起走。”方炎笑着说道。
“这次不怕我们冒险了?”李小天笑呵呵地说道。
“我来的时候,有人告诉我说,对别人付出是兄弟,愿意接受别人的善意也是兄弟。”方炎说道。“风雨同舟。”
“能够说出这么富有哲理话的一定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漂亮女人——”李小天一幅神算子的高深模样。
阮经冷笑,说道:“我还能够算出来那个漂亮女人姓秦呢。”
香烟缈缈,茶香四溢。
身穿白色素袍的秦倚天跪坐在由一整棵千年花梨木树根雕琢而成的大茶台前面,姿态优美,动作从容,行云流水一般的点茶,一边和电子虚拟屏幕上的女人对话。
“这不符合你的风格。”秦倚天头也不抬地说道。她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然后闭上眼睛小口地抿着。“你从来不会纠结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只会关注现有的事实,然后寻找问题并且想出最好的解决办法。”
“一个不愿意娶我女儿的男人却看光了我女人的身体,任何一个做父母的都没办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不管是以前发生的,还是现在我要面对的事实。”屏幕上那个女人的容貌有着让人惊心动魄的美艳。没有任何妆容,也不佩戴任何首饰。但是,就是那么简简单单地坐着,一颦一笑,一句话一声叹息都让人感觉到了极大的压力。“我首先是你的母亲,然后才是一人管理者——只是让我难以理解的是,你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呢?你觉得这样就能够帮助他?以此来威胁改变我的立场?”
“不,我知道这不会有太多的意义。”秦倚天放下手里的茶杯,把香炉盒打开,用镊子拨了拨里面燃烧着的薰香。她做这一切都简单随意,忙而不乱,看起来就像是一对普通的母女在做家务的时候顺便聊一起家常。
“那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因为我喜欢他啊。”秦倚天轻笑出声。“可怜的人那么多,我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脱衣服给他们看,对不对?但是,他是我第一个那么认真地喜欢上的男人——总想着要为他做一些什么事情。我知道,你的风格。每一个决定都要做出精确的计算。每一次投资都要有最大的利益回报。而且,一个女人执掌着这样一个巨大的家族,到底前面有多么大的阻力,你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但我心里是可以想象的——”
“我是你的女儿,我一点儿也不愚蠢。我知道我影响不了你,更影响不了大局——但是,正如你刚才所说的那样,你首先是我的母亲,然后才是集团的管理者。天下间哪有不为自己的女儿考虑的父母呢?如果我不做这件事情,那么他一点儿希望都没有。我做了这件事情,你终究——多少会为他考虑一些吧?”
屏幕上的女人眉头紧皱,说道:“这就是你要的男人?这就是你要的幸福?你应该清楚,一个优秀的女人,最基本的资质就是要懂得取舍——她们不仅仅能够经营好企业,也同样能够经营好家庭。”
秦倚天抬头看向母亲,笑着说道:“假如当年你喜欢的不是我爸,你还会愿意接手这秦家的一切吗?”
“不会。”那个女人摇头,声音坚决地说道:“我会把它毁掉。”
“你看看,我这一点儿也像你——”秦倚天笑着说道:“既然我喜欢上他,其它的男人就已经成了空气。我都从来没有拥有过,哪里有做取舍的资格?”
厉新年沉吟良久,看着女儿清秀端庄的小脸,说道:“我会拒绝将家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