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炎一步步地向先生走去,笑着说道:“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啊?你是先生,是以前除了我爷爷之外最尊敬的人,是除了老酒鬼之外,我认为最强大的人……很小的时候,我就叫你先生,我想你成为我的师父。长大以后,我想去学堂去做老师,我想去继承你的衣钵……虽然我的愿望一样都没有实现,但是,你仍然是我心目中的先生。我心想,全世界的老师都应当是你这个模样。”
“甚至后来我去了花城,机缘巧合下当了老师,也是因为潜意识里受到了你的影响……我想,我做不了燕子坞的先生,做做其它孩子的先生也好……终究会有一些像你,总有一些地方在向你看齐……你看看,你在我心中是这样一个位置,我怎么能用那样的手段去对付你?”
“你说的没错,我是一个不喜欢按常理出牌的家伙,我可以对你使阴谋诡计,我可以埋伏投毒,或者其它的任何方式……我有一万种的报复方式。但是,那个人是你,是燕子坞的先生。所以我不愿意那么做。”
“将军下马,丞相落轿,在我刚刚懂事的时候起,我爷爷就对我说过这句话。虽然我不太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潜意识里却在为这句话感到骄傲……燕子坞有燕子坞的骄傲要守护,先生也有先生的颜面要维护。我是燕子坞的一份子,我为这个集体感到骄傲自豪,我不想成为这个集体的另类,我更不想成为这个集体的耻辱。所以,我光明正大的回来,我堂堂正正地站在你的面前……”
先生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一双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一步步走向他的方炎。
“先生,请给我一个答案。”方炎站在门口,站在先生的面前,出声说道。
先生站在门外,他和先生只隔着一道门槛。
“先生,给我一个答案吧。”方炎哀求着说道。“白修,他为什么要杀我的父亲?”
先生一手端着搪瓷缸,另外一只手再次化作掌剑。
惊雷剑!
“住手……”一个粗大的嗓子嘶声吼道。
“你这个老……家伙……快给我住手……”男子愤怒的声音。即使是在那么生气的状态下,也不敢当着先生的面口出脏言。由此可见,先生平时积威多么的深厚。
“先生,你这是要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啊……”陈燕青一脸笑脸的说道。做为部委里面的公职人员,平时工作的时候也练习出来一张不易动怒的二皮脸。
说话间,一群年轻人跑到了方炎的前面,用自己或肥胖或消瘦的身躯挡在了先生的面前。
叶风声、李小天、陈燕青、王凯旋、阮千……除了远在北海的朱子丹,燕子坞第一男子天团花美男团队的成员全部到齐,一个个挡在了方炎的面前。
叶温柔随后赶到,看到方炎脸上的血水以及背后的灰尘、院墙上面的凹陷,表情冰冷,却没有多说什么。
她只是走到了方炎的身边,伸出小手,握住了方炎染血的大手。
方炎想要挣脱,却被她紧紧地握住。
方炎使力,她也同样使力。
她用自己这个细小的行为向方炎表态,你在哪里,我就在那里。
先生看着急急忙忙赶过来的叶风声李小天等人,笑着说道:“早就知道你们这几个小崽子回来了,平时还躲躲藏藏的不肯露面。先生已经没资格做你们的先生了?回来了也不来和先生打声招呼?怎么着?就等着今天来给我一个下马威?”
“哪能呢?我们是几天前就回来了,不过不是我们不愿意来看望先生,而是因为……因为李小天生病了。对,李小天病得很严重。我们这几天一直守在他身边昵,生怕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叶风声满脸尴尬,说道:“我们来可不是要给先生下马威的,在咱们这燕子坞,谁能够给先生下马威啊?我们就是听说先生要给方炎一个公道,所以我们就过来看看……”
是的是的。”李小天也连连点头,说道:“我前段时间病了,病得很严重……”
“先生处事公平公正,我们都是相信的……”陈燕青一脸笑意地看着先生,说道:“这么多年,我还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先生冤枉过谁来。”
先生哈哈大笑,手里的掌剑也放了下来,看着不停地拍他马屁的一群燕子坞年轻人,笑着说道:“你们给我头上戴了一顶又一顶的帽子,还是因为对我不够信任吧?你们说我处事公平公正,那是因为你们担心我在方炎的事情上面不公平不公正。你们说我这么多年来没有冤枉过谁来,那就是担心我在方炎的事情上面冤枉了谁……”
先生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声音凝重地看着方炎等人,说道:“如果我说……我这次不给你们一个交代呢?”
“……”
所有的小伙伴都傻眼了。
他们想过先生的反应,但是没想过先生会有这样的反应。
这算是什么表态?这不是流氓无赖吗?
要是方炎或者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小伙伴耍流氓无赖,他们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先生耍起流氓无赖……这就让人难以接受了。
“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叶风声张嘴问道。
“我的意思是说,事情原本可以换另外一种解决方式。”先生说道。
“譬如呢?”叶风声问道。
“譬如我把方炎给斩成两截,或者方炎把我给劈成两段……你们觉得这种解决方式可好?”
“这样不好。”叶风声说道。“先生,我们只是想问一个答案,为什么你不能直接告诉我们?”
先生怒容满面,就像是受到了巨大的侮辱似的。他眼神凛冽地盯着方炎,问道:“既然你们只是想要知道一个答案,为什么就不能直接过来找我询问?”
“……”方炎表情一滞,满脸惊讶地看着先生。
“你们是八天前的下午五时回来的,是也不是?”
“是的。”叶风声小声答道。当时他们回来的时候,他还特意看了一下时间,他们是那个时间点回来……先生的村子就在村子的最东头,也是在村口,他们回来时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先生不可能没有听到。先生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并不是什么让人奇怪的事情。
“有人绑了你们的手脚不让你们过来吗?”先生又出声问道。
“……没有。”李小天说道。
“有人堵了你们的嘴巴不让你们发出声音吗?”
“……也没有。”
“我不在家?出了远门?”
“先生……”
“既然都没有……”先生的表情变得无比威严,声音变得无比凝重,说道:“那么,你们告诉我,为什么直到现在才过来找我?为什么要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为什么要搞出如此大的阵势?”
“先生,我们只是……”陈燕青还想解释几句,但是事实却是摆在眼前。他们早就回来了,而且回来很长一段时间了。但是,他们却没有想过来询问先生,甚至他们还有意地躲避先生。他们不想让先生看到他们回来,他们想要在一个关键时刻站出来,给予先生致命一击……
他们认为先生有罪!
虽然事实真相还没有出来,但是他们心中已经认为先生就是白修身后的黑手,是他指使和操纵白修杀死方意行,继而再准备杀死方炎……
是的,他们的心中就是这么想的。
不然的话,他们为什么要惧怕先生?在先生把方炎给带走了之后,他们的心里为何会如此的着急?
“在你们的心目中,我是凶手,我是罪人,我是你们即将要面对的敌人……我是不是应该觉得很难堪?我是不是应该觉得很丢脸?”先生看向方炎说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燕子坞,这里是将军下马丞相落轿的燕子坞。我是谁?我是这燕子坞的先生。”
“你们每一个人出生的时候,我都会去你们家里看望你们,抱过你们。从你们开始读《百家姓》、《弟子规》,我就已经是你们的老师……方炎,你不是在花城当了老师吗?你不是取得了一些不错的成绩吗?你的那些古文学知识是谁最先培养引导的?阮千,你现在是道陵的秘书,是谁最先让你细读深究《博弈论》的?李小天,你现在是商人,你小的时候调皮捣蛋,是谁说本性跳脱板子暂且记下的?”
“现在你们长大成人了,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成就和事业……现在,你们开始来质疑自己的先生是杀人犯?是杀人案的罪魁祸首?”
“……”
先生看向方炎,说道:“方炎,如果你在八天前的下午,如果你在回来的当天晚上来找我……你向我讨要一个答案,你向我讨还一个公道,我会拒绝你吗?”
“我担心……”方炎如实说道。既然大家已经把话说开了,他也就没必要再隐瞒什么了。“我担心先生不再是先生。”
“不错,因为你们担心先生不再是先生,所以你们拖延了一天又一天,成群结队地回来想要把事情闹大……你们想让所有燕子坞的人都看到,你们担心先生不公平不公正,你们担心我替白修说话冤枉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