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失望之余更多的还是叹息,原来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在伪装,每个人展示于世人的模样都不是他心底最真实的模样。只是既然大家都一样,谁又能苛求得了谁呢?
几不可察的一声轻叹,程苒儿一眨不眨地启唇吐字:“它将代替我的相公陪伴于我的左右。”
这样的双关语总算是彻底激怒了叔子浩,淡定从容隐忍这些一直以来最引以为豪的东西通通化为乌有,巨吼瞬间爆发:“慕容子然是你的相公,那我呢,我算什么?你伤心落泪时站在你身边的人是我,你无家可归无处可去收留安置你的人是我,你心灰意冷绝望难过的时候也是我在你的身后给你港湾让你依靠,我陪你玩任由你闹费尽心机地帮你解脱让你开心,这么长一段时间的相处你到底把我当做什么?”
心弦似乎被狠地一拨,愧疚汹涌澎湃,程苒儿有点不自然地低头沉默了许久,才慢慢抬起头坚定地说道:“大叔,你在我心中,是兄长一般的存在。”
真想手下一个用力捏碎她!叔子浩自觉已经很尽量地去忽视身体内五脏六腑中那股子重重的抽痛感了,可他很悲凉地发现已然难以做到。
他从来就是个做什么事都能保持冷静到极致的人,遇事运筹帷幄拿准目标就不择手段地去完成,绝不浪费一丝一毫的情感去扰乱他的心智,干扰他的理想他的抱负。如果说星儿是个诱发自己这种潜能的意外,那么眼下这个程苒儿呢?反向意外么?该死的为什么会有一种变本加厉却束手无策的无力感?这个女人简直该死透了!
是,不能输,我慕容子浩处心积虑了那么久如何能轻易将一盘棋毁在这个女人身上?不可能!
调息过后,叔子浩以一种冷静多了的语调缓缓而道,蓝眸恢复波澜不惊的状态神情诡秘的诱惑:“程苒儿,你婚书上那个名叫墨子然的男人是不存在于这个世间的,是个莫须有的人,你觉得你和慕容子然之间的关系走进皇宫以后还会有效吗?”
“那么,”被捏久了的下颚有点泛酸,程苒儿顿了顿,撑开澄亮的眸子认真地望着他忽明忽暗阴晴不定的眼瞳,不动声色地反问道:“请问,叔子浩是真实存在在这个世间里的人么?”
耗子大叔,我曾经是有想过要依赖你的,只是你从未给过我相信你的理由。
“你什么意思?”叔子浩脸色微变,定定地注视着程苒儿淡定的小脸不放过任何一丁点异样的表情。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大叔,我不想为难你,所以请你也不要为难我。”下意识地抿抿唇,程苒儿再一次坚定地把手伸向叔子浩手中那个已经被蛮力蹂躏到不行的小木宝。
叔子浩一愣,但随即阴冷地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好,很好……”
“不!不要!”程苒儿惊恐地瞪大眼,几乎是不经大脑的就狠命挣开下巴处叔子浩那只似乎没怎么施力防范的手,本能地就朝那竟在一瞬间窜起了火苗的小木宝扑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压根就没想到程苒儿会如此拼命保护一个布偶的叔子浩一个愣神,眼睁睁地看着程苒儿赤手抱着那个已经被自己运功点燃了的木宝一脚踏空,从高高的床头摔下地去又顺势滚了好几滚,直到头撞上一根木柱子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后才消停了下来。
红肿淌血的额头,纸一样苍白的面容,嘴角那抹得逞的甜笑,因昏厥而紧闭的双眼,还有那双已然被火焰舔出水泡来却即使是在失去意识了的情况下也依旧牢牢紧搂着布偶的手……
很刺眼,非常的刺眼,而且是相当的刺心!
也许平时的程苒儿贪生怕死,但真要惹急了她也完全做得到不管不顾。
对,她向来就是这么个没心没肺的女人,耗子大叔的确对自己很好,可是对咱好就必须乖乖地伏在你的身边接受你的圈养么?倘若真是这么简单的等价交换,当初我何必费尽心思地从我心爱的男人身边逃开。米虫也有米虫自己的节操,你可以控制我的人,但若想控制我的心,窗都没有!
我爱谁是我自己的事,我想跟谁在一起也是我自己的事,而我的去留就更加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事。不管是谁,永远都别想来操控我的思想,我的人生!
其实晕厥中的程苒儿还是有点儿意识的,她朦朦胧胧地感觉有人火急火燎地跑到自己的身边很慌乱很粗鲁地将自己抱起,又貌似很温柔很小心地将自己平放在一个柔柔软软的地方,并且一刻不停不厌其烦地在自己的耳畔没完没了地牢骚着一堆咱根本就听不明白也听不清晰的聒噪话语。
接下来……唔,好像又是一片莫名其妙的喧嚣,然后,然后又似乎安静了下来,再然后……呃,然后就感觉不清啦……
手心源源不断地传来热热麻麻的温度,其实程苒儿是很想睁开眼说说话的。好顺便提醒下身旁那个谁谁谁握咱滴小柔荑时应该注意点力度,捏太用力了是会骨折的,骨折是很痛的……不过,唉,最后还是因为感觉全身实在是乏力透了而只得作罢鸟。
不过,哼哼!小木宝俺总算是已经抢到手啦,嘎嘎!
嗯?这又是谁在跟我抢来着?混蛋混蛋!不准抢,听到没?别拽啦,再拽我咬死你!哼,抱住抱住用力抱住,谁都不准再来跟我抢!相公已经被我给弄丢了,要是小木宝再没了,那咱的人生也未免太悲催了点,呜!
就这样,程苒儿在本梦半醒梦梦呓呓间,浑浑噩噩着意识发起了高烧。
模糊中,似乎听到有人在说话,说什么?
好像,哎呀,头好混沌好胀啊,听不清吖……
“释音……”
“释音……”
“释音……”
远方传来的三声呼唤,终于让发烧发糊了意识不清的程苒儿彻底堕入了那黑暗深渊之中。
轻纱飘渺,珠帘之外是一个宽敞明亮的大厅,一身着明黄锦袍英俊高挑的男子负手而立,身后是一排太医院的主脑垂头跪地默不作声,只留意鹤发白须之人出列躬身神情谨慎。
“她伤势如何?”
“殿下莫急,皮肉之伤并无大碍。”
“那为何高烧多时昏迷不醒?”
“这……”
“说!”
“据老臣推断,应该是受惊受累伤及气血所致,再加上……呃,虽然说脉象似乎有些异常,但……”
“嗯?”
“虽然有些异样,但老臣应该不会把错。”
“重点!”
“是!”老人回头与一地的太医交换了下眼色,这才胸有成竹地回身下跪,与身后的同僚们一起高声贺祝:“恭喜殿下,是喜脉。”
什么?
纹丝不动的高大身影微微一怔,波澜不惊的俊颜上略过几许的迟滞。
咦?这里不是?
冥想境界!
熟悉的幻境场景让程苒儿混沌的脑袋一下子便清醒了过来,猛地一个回身,在那黑暗的尽头处果然站着一位长须飘飘吟吟而笑的矮胖身影,一如既往地带着周身那圈拉风的淡淡光晕仙风道骨地飘然而来,真TM又熟悉又可爱!
“啊……”几乎是想也不用想的,程苒儿尖叫一声飞扑而去,跟只八爪章鱼似的四肢并用一跃扒上了乙真的水桶腰那个蹭啊蹭,嘟嘴眨巴着水汪汪的星星眼鸡冻地嚷道:“怪老头儿,老娘盼星星盼月亮的终于把你给盼来啦!呜呜,想死我了!”
嗯,如此有爱的恭维乙真听着貌似很受用啊,只见他一手很和蔼地拍了拍程苒儿微微发颤的背,一手捻着须笑呵呵的半天合不拢嘴:“呵呵,释音啊,许久不见越加的……呃,粘人啦,老朽受宠若惊啊!”
呃,其实他是很想说“许久不见越加的乖巧,见面没先拔老朽我几根胡子让我颇感受宠若惊,很想内牛满面啊”。不过转念怕一不小心反倒提醒了这小妮子的暴力性,那不是搬石头砸自己脚哟,于是某狡猾滴老姜头话到嘴边很及时地拐了个弯。
“呼!死老头,你要再不出现老娘可真就操把菜刀冲神族部落里去救你出关啦!”热情完毕,程苒儿抹了把汗喘了喘,顺带拿白眼剜了几眼身旁这没良心的把自己一路骗到困境中的罪魁祸首。
话说,咱这叫先礼后兵来着。
嗯,先来个热烈欢迎一来体现体现咱关心孤寡老人尊老爱幼滴高尚美德与高贵涵养,二来久没见这爷爷似的可爱老头儿在旁给咱念叨洗脑确也着实想念。但王子犯法还庶民同罪呢,咱公归公私归私,丫你个为老不尊坏老头儿当初哄骗咱这纯洁地好娃子深入虎穴到现在还没给个说法,居然还胆敢不负责任地尿遁N来天?哼哼,这好不容易给颠回来了,咱能不秋后算算总账么?
被程苒儿那不怀好意的渗人目光给盯哆嗦了,乙真很有先见之明地悄悄将自己的宝贝胡子移出她的视线范围内保护于安全区下,然后才一脸圣诞老公公的无害笑容眯着小缝眼亲切有爱地迎上某苒冷冰冰又杀气腾腾的怒目喜笑颜开地客套下意思意思:“呵呵,好孩子,宫里生活过得还惯么?有没有吃苦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