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相公逼相公,逼到最后逼自己头上来了。
看,自作自受作茧自缚,这回闯大祸了吧。闯了这样大的祸,这下谁来都救不了,谁来承担都没有用了。
有洁癖,对爱人有洁癖,对自己一样有过不去心坎的洁癖。没有后悔药,没有时光机,脏了就是脏了,不干净了就是不干净了,哪怕是再漂白洗涤上一千次一万次都没有用。
看来,真的回不去了。
这下,是真的回不去了。
小木头,我再也,回不去了。
没有流一点一滴的眼泪,活动活动僵硬的四肢,程苒儿利索地起身一件件穿好衣服,又很整齐地叠好了床被,再最后抚平那色调缥缈暧昧的纱帐,最后在走下床的一刹那,终于两眼一黑,微笑着迎头朝地面滚去。
“爷。”叔子浩一出房门便见北堂垂头执剑跪在面前。
“嗯。”叔子浩点点头,示意北堂起身随自己到后院去说。
见叔子浩来到后院就只顾着拨弄地上的秋菊,半晌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北堂踟蹰片刻,终是出口:“爷,您为什么……”
仿佛对北堂的欲言又止熟视无睹,叔子浩拍拍手,立身走向水塘边驻足:“听说八皇子已经成功地把隐卫暗调入宫了?”
“是。”
“哼,胆子果然不小。”冷哼一声,叔子浩终于将话题转回到北堂眼下最关心的问题之上:“你不用担心她会有出格的举动,她是不是这种女人你我都清楚。她若真这样就寻死觅活的,那她也没资格做我的棋子甚至我的女人,死了倒也干脆。”
“……”握刀的手紧了紧,北堂暗了暗眸无言以对。
“终有一天,我会让她心甘情愿地变成我的。”抬头直视刺眼的阳光,叔子浩的嘴角滑过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而在此之前,我不想成天耗无谓的心思去抓她回来,这是最便捷对她最好而且也是最一劳永逸的方式,不是么?”
“……”你为何不说这也是你不用在她面前撕下伪装的最好方式呢?
“好了,我之前交代你的事快去办妥吧,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他恼羞成怒的熊样了。”无谓地一摆手,叔子浩虚浮地一阵大笑,转身步回寝宫。
子浩,你本性不坏,为何不能回头是岸。
见他走远,北堂掏出刚才叔子浩交予自己的那一抹血红低头哀伤地望着,深深而叹。
“还是没有找到?”慕容子然冷冷地扫了眼跪于地上的暗影,钢一样冷硬的俊容找不到一丝的柔软。
“主人,这宫中禁卫过多,恕属下一时难以……”
“我不需要任何的借口!”只听一声清脆,慕容子然掌中把玩许久的杯盏已然瞬间粉碎。
暗影动了动唇似想说什么,但门外突然传来一个纤细颤巍的嗓音:“殿殿下……”
“进来。”慕容子然只一个眼色,暗影便领命地抽身离去,转眼便没了踪影。
“殿下。”很快,小米子手捧一个锦盒弓身出现在慕容子然面前,一双来回转动的小眼珠子滴溜溜地好像还找寻着什么。
“何事?”慕容子然碧眸一横给了他一记警告,然后淡淡开口。
被这么一吓,小米子也顾不上奇怪刚才为什么隐约听到屋子里有人声了,赶忙将怀中的锦盒恭敬献上:“回殿下,东宫的主子送礼来了,说是祝贺殿下回宫。”
是他?为祝贺回宫送礼?现在才送?
慕容子然轻蹙眉头稍感诧异:“给本宫吧。”
“是,奴才告退。”看得出殿下近来心情不好,小米子放了东西后立马逃也似的溜了。
搞什么把戏?
抬手拿过桌上那个包装精美的轻盈盈猜不出内装何物的盒子,慕容子然沉吟半晌还是决定拆封。
一层又一层,无不透露的诡异的玄机,而当掀开最后一层轻纱之后,入眼的那抹血红几乎让慕容子然彻底崩溃。
这条熟悉到化成灰都不可能认错的泣血肚兜,是嬷嬷亲手绣做送予她做新婚夜的礼物,也是自己几天前在两人都痛苦到绝望的时候亲手将它重新挂到她身上去的。
但现在它回来了她却依然了无踪迹是什么意思?
这条之前还崭新无暇的肚兜现在却被撕裂成好几块是什么意思?
揉紧锦盒中那条已不成型甚至还散发着浓烈诡秘酒香的血色肚兜,慕容子然感到从未有过的恐惧与撕心裂肺的钝痛感。
比她任性妄为地一次次推开自己要痛,比她当着自己的面说要永永远远离自己还要痛,比她倔强地逼自己伤害她还要痛,至少那时她还是在自己身边被保护得好好的。
那么现在呢?她在哪里?发生了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慕容子浩!”
摄人心脾悚人毛骨叫人抑制不住地胆寒,这才是真正来自地狱的嗜血怒吼,如困兽般的绝望悲鸣。
转眼深秋,枫叶飘红的林间,一黄一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和谐邻立。
身形修长伟岸的男子被裁剪适合的明黄朝服恰到好处地覆盖包裹着,宽肩窄腰背手静立,有玉树临风的潇洒更有过眼沧桑的成熟稳重。
相比之下,身旁那体量还不到他腰间的小不点儿则显得活泼多了。头顶那多尽显俏皮而四季不变的滑稽大梨花,周身宽大柔软色彩鲜明的粉系高贵华服,脚下的花毽儿灵活地换着花样,粉嘟嘟的小手上还蹂躏着一叶飘红,小巧鼻下那抹狡黠的嫣红更是妖娆不足可爱有余。可以预见,再过不足十年,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胚子。
“她……怎么样了?”默默地看梨公主童趣甚浓地玩了会儿毽子,太子慕容子浩倏地薄唇轻启,问出了口。
毽落手心,梨妞轻喘着擦了把额上的薄汗,这才红扑着张小脸儿抬头笑眯眯地仰看自家难得局促的空调爹爹,语气颇为无辜:“还能怎样?就那样呗!”
“放肆!”慕容子然皱了皱眉宇,面露不悦。
“唔,好凶哦!怎么爹爹模式又出来了?”梨妞撇撇嘴,一脸郁闷地垂下头,小脚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地上的沙石,小模样儿别样委屈:“呜呜,人家要那个心疼梨儿和蔼又可亲的温柔爹爹嘛!”
眼前的小人儿与另一个同样爱撒娇的娇俏人儿影像重叠,慕容子浩呼吸滞了滞,终是轻叹一声放缓了面部线条,贼和善地拉过小脸纠结成一团委屈中的小梨儿,慈爱地抬手在她微蹙的小鼻子上一刮:“私下里爹爹什么时候凶过你了,嗯?”
“爹爹!”超甜腻的一声,梨儿非常适度地见好就收,一面眉开眼笑地张着俩藕短小臂一个飞扑上去顺便吃点爹爹牌嫩豆腐,一面在心里叫苦连天。
呼,咱这话题转得不容易啊。那个笨毽子姐姐,人看着挺笨的没想到狐媚功夫这么牛X!乃说稀里糊涂地把帅不拉基的八皇叔收入囊中也就算了,怎么现在连爹爹这号人物也惹上了?
嗯,总之在事情未搞明白前咱就是乖乖做牛做马地先给她挡着吖,不然这么纠缠下去她猴年马月出得了宫啊?唉,我小梨儿哪,注定天生千金身子奴才命,米办法,谁叫火爷爷交代了要咱必须在木爷爷闭关期间帮他照顾好那笨姐儿滴。
讨厌,人家明明生理比较小好不好,太没天理了,呜!
“梨儿?”
“呃,走点小神……”挠挠头,梨妞有点不好意思地吐着小舌,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夸张地大叫一声:“啊!对了!今天人家今早去给皇祖奶请安的时候,她说她老人家想您来着,叫您没事去萱慈宫走走。”
脸色微变但没有太大的异动,慕容子浩温和地拉开扒在身上的这只小小八爪章鱼:“爹爹知道了,会找个时间去请安的。还有你也别整天只知道讨长辈欢心四处耍,年纪不小了,也该……”
“爹爹!”实在不想听自家爹爹那些心血来潮的恐怖唠叨,梨妞觉得还是坦白从宽事先报备一下以免将来后患无穷比较重要:“有件事梨儿要坦白从宽!
“哦?”慕容子浩有点好笑地俯视着梨妞的一派誓死如归,不动声色地挑挑眉示意她继续。
“唔,就是……”咬上了小手帕努力装出一副惨兮兮的可怜状儿,梨妞“声泪俱下”道:“呜呜,那天,皇爷爷……其实是梨儿找来的,唔……就是爹爹和八皇叔吵得很凶的那天,梨儿不小心撞见一下子吓坏了,一时情急才……嗯,害爹爹和八叔一起被罚跪修心殿,真是对不起……梨儿不是故意的,呜呜!”
“……”
“呜……那个,所以,估计……呃,皇祖奶找您可能就是想好好询问下这事儿来着。”陈述犯罪事实完毕,梨妞泪眼汪汪地仰起小脑袋,举起小猪爪又一次贼诚恳贼无辜地补充强调道:“梨儿发誓,那天真是吓坏了,不是故意要害爹爹的……还有,嗯,皇祖奶那也绝对绝对不是梨儿告的密,爹爹要相信梨儿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