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旁幸存的御林军和大内侍卫见慕容子浩出手,护住心切,纷纷抢先上前围攻相助,无奈慕容子然只消一挥刀,全军覆没。
待慕容子浩赶至,慕容子然已然气定神闲地立于凤棺旁,将阴寒刺骨的冰刀指向luo露于空气中的,萧太后的尸身。
“你要做什么?”慕容子浩本能伸手想阻止:“她已经死了!你不要这样侮辱她!”
慕容子然并未停下冰刀的动作,反而一边玩味地望着惊慌失措的慕容子浩,一边变本加厉地隔空做着深划萧太后面容的动作,半天并幽幽吐出仨字:“凭,什,么?”
“不要动她!”慕容子浩又一惊叫:“她是我的母亲!”
“那谁又来顾及我的母亲!”慕容子然骤然变色,阴鸷着脸狠狠沉腕,故意一刀刀地将萧太后苍白无血色的脸捣成一糊烂肉后又眼看着要刀锋下走……
“混蛋!”
一声嘶吼划破天际,慕容子浩抛却先前一切愧疚以及和平解决的期望,通红着双眼出招直攻慕容子然门面。
似期待已久这样的爆发,慕容子然冷冷一笑,左冰刀直接破其攻击,然后右冰刀紧追而上,干脆利落地划破慕容子浩胸口。
“噗……”本就不甚擅长肉搏的慕容子浩闷哼一声,跪地喷出一大口鲜血。
“就只是这样而已。”慕容子然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轻蔑地一耸肩,转身又要去毁萧太后尸身。
愤怒至极的慕容子浩狠狠啜出一口鲜血,然后抬手唤出许久未用的毒杖,再次向慕容子然攻去:“朕,决不允许你毁坏母后的尸骨泄愤!”
“哐……”慕容子然敏捷地回身格挡。
就这样,围绕着萧太后的尸骨,慕容氏两兄弟展开了无底限无的血腥生死激斗。或许并不单单只是为了那一具冰凉无意义的尸骨,争夺,仇恨,怨念,嫉妒,不甘,甚至是自出生后便相生相长的兄弟情谊与日后相斥相克不容抗拒的命运轨迹的纠结,由来已久……一切都只不过是导索,这场战斗于他二人彼此之间,很早很早,就注定在所难免。
旷日持久的肉搏,眼花缭乱的攻守,赤果果的,残忍的鲜血淋漓……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咣!”只听利器击飞钝物的闷重声,转眼,慕容子然的冰刀已然抵上慕容子浩的咽喉部。
“你,输,了。”慕容子然笑得轻松明媚。
“……”自高空狠狠砸下的慕容子浩仰躺于地,大张着嘴瞪眼粗喘着,因着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而丝毫无法动弹,甚至连睥睨他一眼的力气都被突然就明显了的剧烈火辣的痛感耗尽。
他,是,故,意,的!
慕容子浩懊恼极了,慕容子然根本就是在玩他,故意不出致命招,而是一点一点不断的,潜移默化地在他身上制造大大小小看似微不足道,却疼痛难忍的伤口。让他痛苦地强撑着,直到麻木,直到精疲力竭,直到狼狈不堪地束手就擒……身与心完全的征服,成魔又失忆了的慕容子然,果然再无弱点。
“赢得可真彻底呢。”慕容子浩苦笑,就像猫捉耗子一般的被他耍弄着,一切尊严荡然无存。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什么也做不了呢,我亲爱的皇兄,无论想守护什么保护什么,只要我不允许,你便一样也做不到……啧啧,已经没有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意义了呢……”慕容子然冷冷地笑着,悠然步至动弹不得的慕容子浩面前,似有惋惜地努努嘴,然后举刀:“所以,去死吧!”
“不,不要!”
撕心裂肺的凄厉尖叫,慕容子浩努力扭转了脖颈,模糊的视线中,泪流满面的程苒儿正朝自己飞奔而来……
是幻觉么?
已经出现幻觉了啊……
快解脱了么?
快解脱了呢。
不要!
“不要这样!”程苒儿在崩溃的刹那间,冲破穴道挣脱束缚,于所有人都未防备的瞬间,张开双臂挡在了瘫地上动弹不得的慕容子浩面前。
不要这样,子然,我亲爱的相公……
不要再嗜血了,不要再杀戮了,不要再这样,残忍。
这不是你,不是你啊!
程苒儿绝望地抬头盯着慕容子然的眼睛,那是一双杀得通红的眸子,充斥徘徊着死亡快感的浑浊,恐怖,阴鸷,渗人……
可是!曾经的曾经,它是多么的明亮清澈,它幽深,它碧绿,它忧郁,它深情,它美丽,它真的真的,曾经纯净过……
“子然,求求你,醒过来好不好?”深望着依然沉默地举起冰刀的慕容子然,程苒儿泣不成声:“醒过来!子然,不要把自己出卖给魔鬼,子然,你听得见吗?我是懒儿,我是你的懒儿啊!”
“宝儿……”慕容子浩没有想到程苒儿会真的扑过来,慌忙扶着伤口想挣扎起身,却因伤势过重而徒劳。
而就在这时,慕容子然突然一阵粗喘,瞳孔涣散着,举刀下砍的动作慢了下来……
“子然……相公,还记得我么?我,你的懒儿,从未背叛过你,真的……”程苒儿像是看见了希望,颤抖着深吸一口气,然后小心地,缓缓地,跪直了身子,揭开紧贴于面的纱巾,在泪水的洗刷下,将埋藏在心底里很久了的,想说而不敢说,想说却不能说的话,一股脑儿倒出:“……我知道,我知道你的绝望,我知道你失去了身份,失去了父亲,失去了母亲,失去了挚爱的一切一切,我知道这世界对你有多么的不公,可是……可是你还有我啊,子然,我求求你醒一醒!醒过来,我还在,一直都在,你知道我有多么愿意一直陪在你的身边,陪你一起抛却世间一切繁碎琐事,陪你放下这里的所有所有,从此浪迹天涯,海角山林……只要你喜欢,无论去哪里,我都永永远远陪在你的身边,再不让你孤单,再不让你伤心难过,好不好?”
“……”慕容子然手中高举的冰刀定格着,目露迷离:“……懒……儿?……”
“对,是我……”程苒儿抬起手,慢慢的,一点一点靠近慕容子然的脸庞:“……相公,你记起我了么?”
“……”慕容子然眼中的彷徨愈见清晰,茫然着,找寻着,红光渐黯。
或许,只差一步,封印就能解除了呢……
可世上之事,往往就差那么一步。
“铃……”
一阵清脆的铃铛晃荡作响,随风飘来,驱散所有迷茫的空洞,慕容子然的眼眸顷刻恢复清明,血红的,阴鸷的戾气重新弥漫。
程苒儿循声望去,一身红衣映照着满面憔悴的病容,安阳蝶衣手执一造型诡异的铃鼓立于宁心宫正殿门顶,身形有些摇曳,嘴角却啜一抹倔强的狞笑。
我得不到的,你永远都别想得到,哪怕我死。
于是程苒儿笑了,笑得释怀,笑得绝望。
终究还差那一步……
“想死就一起死吧!”
慕容子然再一次怒吼着,毫不留情地将手中两把燃烧着炽红火焰的冰刀狠狠扎下……
“宝儿!”
“不……”
刀落下,直直斩入血肉之躯,然后离手。
骤然间,慕容子然像是被惊雷击中一般,整个人顿在原地,神情扭曲面色惨白地,眼中幽光红绿闪烁着,终于,在痛苦的一声嘶吼后,他双手紧箍着头跪倒在地。
大地寂静。
这是,什么?
阴影压下,程苒儿惊恐地瞪着自己满手满身的妖异鲜红,不可置信的尖叫声就像别人的一样,从她喉中发出,却始终入不了她的耳。
“宝儿……”慕容子浩被这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吓得心脏骤停,突破极限挣扎起身,却因眼前的景象的怔愣。
“不,不……北堂!”程苒儿甚至忘却哭泣,傻了半晌才终于抱着软软落入自己怀中的北堂的冰凉身躯,哀嚎出声:“为,为……什……么……”
凄惨的痛楚,在苍穹间久久回荡。
“没有用的……”北堂犹剩一口气在,无力却固执地推开程苒儿欲对自己破碎糜烂的胸腔施展疗咒的柔夷,低声笑道:“心肺已被冰刀炽活俱毁,没救了……”
“为什么?你是谁?你究竟是谁?”程苒儿慌乱极了,心中一直以来的疑问在此时重新破涌而出。
他很熟悉,总觉得他很熟悉……他的一举一动总是似曾相识,他看着她的眼神很熟悉,他保护她时的模样很熟悉,他冲过来为她挡下这一刀的义无反顾尤为熟悉,绝不单单只是为了执行慕容子浩的命令……他……他,究竟是谁?
“我是谁……你似乎经常这样问我……”北堂微笑着又吐出一大口黑血来,这次,他终于没有躲开程苒儿掀开银面具的手。
“你……”程苒儿看着银面具下,北堂那张显然被严重烧灼过的脸庞,以及那确实似曾相识的轮廓,陷入朦胧茫然的沉思。
突然!电光火石间,程苒儿撑大了双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