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那丫头就算呆在浩儿身边也没能安分,挺着个肚子居然还能继续与然儿纠缠不清,屡次冲突搞得他们原本和和睦睦相亲相爱的兄弟之间裂痕重重。哀家整天坐宫里听他们兄弟为一个女人争来斗去的琐事听得耳朵都快生出老茧来了,要不是浩儿执迷不悟地护着,哀家哪能容她这样兴风作浪的?”
哇,貌似这个太后米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刻薄那么可恶嘛,而且好像还很不容易的样子啊,程苒儿呆呆地望着老太后此时充满了温情的侧脸,吸了吸鼻子有点小感动。
不过,她突然意识到了个很严重的问题……那个假死的星嫔身份是慕容子浩的贴身丫鬟?那她生下的孩子不就是……
“当然,也怪她素行不端福浅命薄,一年后诞下了个女婴便莫名其妙的病入膏肓,最后因忍受不了折磨而自尽。”果然!
程苒儿雷啊雷,最后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开口确认:“那个,这么说,梨公主其实是太子殿下的妹妹,不是女儿喽?”
点点头算是默认了,没有意外程苒儿一脸遭雷劈的呆滞傻样,老太后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程苒儿,用意极深给出了这个故事的最终结尾:“那星嫔死不足惜,可她造成的浩儿与然儿之间无休无止甚至有愈演愈烈趋势的斗争却永久地延续了下来,更差点引发一场毁天灭地的宫乱来,你明白哀家的意思么?”
“我……好像明白一点……”程苒儿颇为为难地低下了头,躲开老太后逼人的注视。
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本能地认为那凌竹星死得蹊跷,而且想想总觉得慕容子浩于慕容子然之间的矛盾没那么简单。还有更奇怪的是,太后的这个版本似乎与梨妞之前说她母亲的那个版本有点点不一样啊?到底是谁对谁错,又究竟是哪里错了?太后故意隐瞒,还是这其中有所误会?
不过不管怎么说,一想到相公以前也曾经和慕容子浩为一个女人争风吃醋争来夺去的,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啊。那么我,程苒儿,现在算是历史重演么?
脑中突然闪过慕容子浩曾经对自己说过的那个和自己几分相似,是相公愿意用生命来保护的女人,不禁有些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狗血啊?
仿佛故意给程苒儿走神好理清思路的机会似的,老太后转身慢慢地走上了凤銮,然后沉默地重新坐下,一直等到程苒儿若有所思地点着头,方才抑扬顿挫地说道:“实力相当几乎是同样优秀的兄弟之间如果横着一个女人,那一旦处理不好,后果不堪设想,尤其是在皇室这么个关乎天下兴亡的特殊家庭里。”
“……”嗯,这点咱得承认。
“老实说,哀家一开始就不主张然儿得储。”坦然地面对程苒儿的目光,老太后一字一句咬的字正腔圆:“然儿从小虽然天资聪慧,但却和现在的皇帝熙儿一样太容易感情用事,比浩儿多了分优柔少了分霸气,再加上然儿是庶出,血统当然没有皇后所生的嫡长子浩儿来得尊贵,所以若要为王,浩儿当首选。
只是月妃得宠,皇帝他要一意孤行,满朝大臣也欣赏天赋异禀的八皇子居多,哀家也就没想多加干涉。
可谁曾想八年前的宫乱抖出了那么天大的事来,哀家可以不去怀疑然儿的身世,可芸芸众生流言蜚语,一旦他日然儿登基高位,谁瞒得住如此可怕的传言?就算瞒得住百姓,那那些目睹宫乱的大臣们谁能服他?再说,他母妃犯下那等滔天罪行,没有株连已算宽厚,然儿当年却还不知轻重的来哀家面前大闹不算,又无休无止地屡次顶撞皇帝皇后,更甚至差点闹上朝廷与百官对抗只为替他那罪行累累的母妃诡辩,实在是太令人失望。
不是哀家偏袒谁,只是大势已去谁也不能挽回,遣然儿出宫是当年最好的解决方法。
八年了,哀家虽然也十分想念这个孙儿,但为大局着想,哀家本来是不主张找他回来的。一是怕他储位被夺心有不甘,二来也怕他们兄弟二人再起冲突……”
听到这话时程苒儿有点小心虚,可是有点她是确定的,自家相公之所以难以割舍那皇位,并非出自贪欲与野心。
嗯,相公是很可怜很无奈哒,身为妻子或许不能帮分担他什么,但起码的申辩保护是应该的,于是她最终还是昧着良心信誓旦旦地大声保证:““请太后娘娘放心,子然并无夺嫡之心。”
“可你已经再次造成并加深了他们兄弟之间的正面冲突了,不是么?”
“我……”程苒儿哑口无言。
似有一声轻叹,老太后按了按太阳穴,疲惫而语:“如今的局势,然儿是毫无疑问完全弱势。若此时完全撕破脸,他日一旦浩儿登基大权在握,然儿随时都有可能成为瓮中之鳖难以自保。所以哀家原是打算将你留在浩儿身边,以他对你的执念,要牵制他对然儿下重手并非难事。当然,如有意外,你也同时可以牵制羽翼逐渐壮大的然儿野心篡位。”
“哈?”程苒儿瞪大双眼直直地望着老太后那张甚是精明的面容,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算计么?原来嫁给慕容子浩能有这么多的好处啊,是不是太抬举我程苒儿了点……
咬了咬唇,终是勇气出口:“太后,即便是这样,苒儿也依然坚持不后悔,爱情这东西,不是可以靠算计利益来等价交换的。我爱子然,所以我想和他在一起。他未能得储时苒儿是这样的决定,他得储了苒儿也还是这样的决定,没有迁就。”
“哦?那倘若有一天浩儿以皇权来压迫你就范呢?”
“他不会。”
“……”太后不语,可看她微翘的唇角与迥然的目光,似乎正饶有兴趣的等待着程苒儿的下文。
程苒儿懂的,所以她没等问话再出,便自行接下:“太后娘娘刚才不也说了么,比起子然,太子爷多了几分干脆,他不会感情用事的。不是苒儿内谦,冒天下之大不韪背千古之骂名来动摇来之不易的国本,不值。”
“哈哈哈,说的好!谁说你不懂事!”老太后突然挥袖而笑,笑得慈祥而温和,停在程苒儿身上的视线也犀利不再柔和有余:“来,孩子,坐过来,到哀家身边来。”
呃,咱刚才说了什么智慧言论了吗?咋一下子变得这么热情啊?话说这一会儿风一会儿雨再一会儿估计又要打雷闪电,这么高速反转咱还真是有点吃不消捏。
懵懂地眨了眨眼,程苒儿乖乖地循着太后以手拍之的凤銮边上,小忐忑地一屁股坐了下去。
“呵呵,好孩子,看来哀家今天没白找你。”太后很亲切地执起了程苒儿一双冰冰凉的小爪子轻轻拍着,感慨道:“能识大体方是咱们女人在这皇室深宫后院斗争漩涡中立足之根本,这也是自古传下来的教训啊。”
耶?是在夸我识大体么?迟钝的程苒儿终于有点反应过来,平日里高高在上威不可犯的严肃老太后居然在一夜之间对自己热乎了起来,还夸奖咱?呀呀呀,飘飘然鸟~
可惜生活就是雷区,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地雷会在啥时引爆,就比如老太后那峰回路转蓄谋已久意味深长的下一句话:“哀家听说,大婚之后,然儿出了你的房间外,没有进过其她妻妾的屋子过半步?”
在有些事上程苒儿也许迟钝,但这种事,凡是个正常女人,都会敏感。
没错,仅这么一句,就足以显示即将到来的悲催……
抖抖眼皮,然后嚯地睁开眼,随着瞳孔慢慢地适应昏暗月光下清冷黑沉的寂夜色调,视线中的一切事务开始逐渐清晰明了起来。素洁的白墙,木制的简陋家具,乃至身下硬邦邦的粗木床板,都让程苒儿一时有点懵了。
这是哪儿?怪眼熟的……
茫然地坐起身搔搔头,晕眩中感到头有些昏昏沉沉的,胸口穴道处生疼生疼,于是脑海中片段闪现。
刚才,因为太后召见聊得晚了,所以被安排在碧淼宫暂住一宿,天亮才回王府……
刚才,因为太后一番看似智慧得体的大道理而心情抑郁的自己坐在熊宝宝轩大院中央的那棵大桃树上赏天上那轮不太明亮的黯月,顺便文艺地伤伤春悲悲秋……
刚才,听见梅姑姑唤自己,便赶忙应声着跳下树,结果无意间发现一个可以黑影,本能地喊出声召唤卫队,却突感胸口一疼,接着便是无边的黑暗困意……
想必是被点中昏睡穴了吧?
正困惑着,黑暗中一声稳重熟悉的女声冷不丁地冒了出来:“醒了?”
视线循声而起,左侧窗旁一大片月光的倾斜下,那个美丽却拗傲的女人正几十年如一日地在这更深露重之时怀着不羁的固执悉心地浇灌着她眼前的那盆病重铃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