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夜里,德林上床躺下不久,房门被轻轻地敲响。
“谁?”德林问道。
“洛风!”门外应道。
德林将洛风让进房内,洛风坐在床上,半晌没有讲话。
“洛风,你不要想得那么多!”德林说道,“明天早晨我去北山,你在这里照顾好牧瑶!”
“不,德林,我必须去,你留下!”洛风说道。
“让我照顾你的女朋友?”德林哂笑道。
“是的,这几天,你也看出了牧瑶的性格,她是个十分倔强的女孩,在她眼里我必须做得很优秀,这次去北山我没有选择!”
“那好,我们一起上路,也好有个照应!”
“你留下!大哥!”洛风对德林改了称呼,神情里透着庄重,“你替我照顾好牧瑶!我们相遇在这种地方也算得上缘份,这几天我看出来你是个好人,临走之前,我向你交待一下有关牧瑶的事情,大哥,在这片雪原里我把你当成我的亲人,一切就拜托你了!”
德林在洛风的话语间嗅到了悲壮的味道。
“……牧瑶以前不是现在的这种样子,她是个很温柔的女孩,她非常聪明和机智,可她从不张扬自己,牧瑶的身世很苦,她母亲十七岁的时候生下了她……我想你会猜到这是一场罪孽……这种罪孽注定了她们母女苍凉的一生,她的母亲没有抛弃她,她以难以置信的勇气将牧瑶供到了大学。
“她的母亲是谁你不会想到,如果你知道她的名字也许不会陌生,她就是两年前突然失踪的著名影星,对不起大哥,请允许我对她的名字进行隐瞒,既然人已经离去,就让活着的人对她有个美好的印象吧!”
德林理解地点了点头。
“牧瑶的身世是她母亲失踪半年后我才知道的,在这之前我与牧遥恋爱了两年,我一直不知道她还有位如此伟大的母亲,她的母亲失踪时,牧瑶正在读研,她用一年的时间读完了两年的学业,本来她可以顺利地拿到学位,可是母亲的失踪让她的心情极度消沉,她放弃了即将拿到的学位,也正是那段时间我知道了她的身世,从那天起我就暗暗发誓,不管今后发生什么事情,我都是这个饱受风雨的女孩最忠实的守护神!
“后来,我辞掉了工作,我带着牧瑶出去旅游,我想以这种方式让她渐渐忘掉不快,我们到了很多地方,牧遥的状况一直没见好转,一个月后,我们来到北方一个很平常的城市,我也记不清那个城市的名字,我们是在火车行驶的中途下车的,我记得那个城市里有个著名的陵墓,处于一座山峰的顶端,很多电影剧组都在那里拍过戏……”
“清陵!”德林说道,“是不是叫清陵的城市?”
“应该是这个名字!”洛风说道,“第二天,我们就爬上了那座山峰,晚上,我们就住在了山顶的一家宾馆里,这是个档次很高的宾馆,平常只供剧组人员居住,我们去的那天晚上一个剧组刚刚离去。我和牧瑶分别住在两个房间,半夜里,我听到她的房间里传来一声惊叫,我赶到她的房间,牧瑶已经晕倒在地板上,她的头撞出了血,当晚,我们就被送到山下,牧瑶在医院里昏迷了一夜,第二天醒来,她变了,她变成了现在这种样子,倔强,顽皮,甚至霸道。
“她再也没有提起她的母亲,当时,我以为她想通了,牧瑶可能被这个美丽的世界冲淡了烦恼,后来发现并非我想像的这样,牧瑶出现了失忆的现象,很多过去的事情她都记不清了,她甚至忘记了很多熟悉的同学和老师。
“牧瑶虽然忘记了很多事情,可她并不愚钝,她变得比以前更加聪明,有几次她竟出现了未卜先知的异能。回到南方以后,我和牧瑶同居了,有天晚上我回到家里,她突然变得很惊讶,她摸着我的脸问道‘你的伤口怎么这么快就好啦?’,‘什么伤口?我脸上压根就没受过什么伤!’我不解地问牧瑶,她说‘你被汽车撞了,你的额头上缝了三针!’当时,我以为牧瑶犯了神经,我随便敷衍了几句,把她安顿在床上。
“第二天,我去公司上班,刚刚走到公司门口就被一辆倒车的轿车撞倒在地,我的额头撞在草坛的边沿,被送到医院进行处理,我的伤口刚好缝了三针,我想起了牧瑶的话,她的神经质真的在我的生活里应验了……
“半年多的时间里她的这种异能不只出现过一次,她甚至能看透一个人的丑恶,回到家乡不久,我被高薪聘用到香港人开的一家公司,公司主要从事大陆与香港的汽车贸易,牧瑶在一次酒会上见到我的老板,回家后她要我辞掉这份工作,她感觉我的老板是个很危险的人物,他可能会把我送进监狱,当时我没有相信她的话,可为了牧瑶开心,我还是辞去了那份工作,两个月后,那个香港老板被捕了,原来他是香港有名的贩毒组织成员,那家公司不过是用于贩毒的幌子,所有进入公司的职员都不同程度地受到牵连,有人因此走进了监狱。
“从那以后,我相信了牧瑶的感觉,同时,我也带着她进行过多次检查,没发现她的身上有任何异常,后来,在一位精神医生那里得到一些解释,牧瑶这种现象属于妄想症,是她的精神受到一定的伤害后产生了幻觉,牧遥属于严重的精神病患者。至于她的失忆,可能与大脑受到撞击有关,也可以说现在的牧瑶处于半梦半醒之间,这种症状没有有效的治疗方法,只能通过时间和爱心进行慢慢调理,也许有一次意外的刺激,她就会从这种状态中恢复过来。
“我对精神医生的解释没有完全接受,因为有很多事情并不是牧瑶妄想出来的,它实实在在地发生在我的身边。对于失忆的解释我没有异议,我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我的努力,她一定会从这种状态中走出来。今年冬天,我们计划去海南旅行,就在我们准备出发的前两天牧瑶突然改变了主意,她执意要来草原看雪,她的要求极其强烈,她不允许我有半点争辩,她用一天的时间准备好所有的衣物,第二天,我就开着租来的吉普车向草原出发了。
“一路上,牧瑶的行为让我吃惊,她从来没有来过草原,可她显然知道所去的目标,她指挥我行驶的路线,直到遭遇这场大雪,误入雪谷,最后遇见了你!”
“这么精明的女孩你应该对她放心才对,不应像现在这样牵肠挂肚!”德林说道。
“正是她这种精明才让我放心不下!”洛风说道。
德林不解地望着洛风。
“牧瑶第一次见到何导演时曾对我说过,他是个人间最无耻的恶魔!”
德林脑海里闪动着牧瑶与何导演接触的一幕幕,女孩对何导演确实有些不敬。
“仅仅是凭牧遥的感觉?”德林问道。
“我绝对相信牧瑶的感觉!”洛风说道。
德林笑道:“你对牧瑶的感情让我钦佩,爱之深,心相印的精典爱情在你们身上得到体现,也许事实并不是牧瑶想像的那样!”
“不管怎么样,大哥,请你照顾好牧瑶!”
德林在洛风的目光里看到,自己毫无拒绝的可能了……
十一
厨房的位置位于别墅的最南端,窗户已经被外面积雪填平,房间里很暗,德林来到这里一时还不太适应。
平常这里是孟克工作的地方,现在德林代替了他的工作。
德林在厨房里寻了半天也没发现一粒粮食,他来到贮藏室里,里面挂着几条风干的羊肉,在一个木架上有半袋米放在上面,德林径直走向那袋米,他的余光在门后睨到一团白花花的东西,他看了眼那团醒目的物件,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心脏一阵狂跳。
一具尸体正躺在一辆双轮车上,尸体上蒙着一张白布。
德林从惊悸中回过神来,那是孟克的尸体。
前天早晨他们发现这具尸体时,何导演建议暂时埋放在积雪中,可牧瑶却提出抗议,她认为孟克为他们付出了很多,不应该受到这般冷遇,何导演只好要阿海把他按放到贮藏室里。
德林做好早餐,他首先请牧瑶出来,而后向二楼走去。
牧瑶在身后哧哧地发笑。
“别自做多情了,大哥,人家早在上面吃上了!”牧瑶说道。
“何导演不是说没有其它粮食了吗?”德林说道。
“一个魔鬼的话你也信?”牧瑶反问道。
德林还是走上了二楼。
那天晚上拦住他的钢丝扔旧横在走廊上,德林没能走到钢丝前,阿海从一间房里走出来,阿海的脸色很严肃。
“你上来干什么?”阿海说道。
“早餐已经做好了!”德林说道。
“何导演吃过了,你记住,没有我们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踏上二楼!”阿海说道。
这时,何导演走出房间,看到德林有些吃惊,“你没有去北山?”
“洛风今天早晨已经走了!”德林说道。
何导演盯着德林片刻,淡淡地笑了笑,“谢谢德林师傅的好意!”说完回到房内。
德林回到楼下,心里蒙了层阴骛,看来牧瑶的感觉并非是没道理,刚才何导演盯着自己的瞬间,他捕捉到里面的凶光,就像一把剑,俨然要把自己刺穿。
洛风离去后,德林一直陪伴着牧瑶的左右,他没发现有任何危险威胁着牧瑶,何导演与他们就像隔着两个世界,整个一天他没见到剧组任何人下来。
牧瑶的心情很好,她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她好奇地参观完楼下的每个房间,又来到雪地里堆起了雪人,整个下午,她堆起了七个逼真的雪人,每个雪人的脸上都塞进了三颗大大的煤球,乍一看就像一具惨兮兮的骷髅,骷髅们都伸展着长长的手臂,面对着何导演居住的方向,仿佛是一队复仇的僵尸。
德林无意间看了眼楼上,何导演正站在窗前,他的神情很冷,脸白得像纸,仿佛雪中的僵尸一般。
又一天漫长无聊的雪原生活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德林来到贮藏室取粮食,推门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孟克的尸体在里面,再不能像上次一样心惊肉跳了,他推开房门,还是惊得冷气攻心,白布下面空空荡荡,孟克的尸体没有了,车子上仅剩下一层薄薄的布。
德林迅速逃出贮藏室,他扶在楼道的栏杆上急促地喘息着。这时,一声女人的惊叫从楼上传来,接着他听到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德林急步跑到二楼,眼前的情景再次让他魂飞魄散,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孟克正站立在走廊里。
孟克背对着德林,他的头发像刺猬一样竖起来,他的双手扶在走廊的横亘的钢丝上,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德林看不到孟克的面孔,但他完全能想像到孟克的表情,孟克死时没有闭上眼睛,现在他的表情一定可怖到极点。
德林的判断没有错,他看到何导演从房间里走出来,突然停下脚步,何导演的脸顿时变成青色,他木呆呆的定在那里,仿佛遭雷击一般。
阿海从房间里走出来,也惊得翻起了白眼球,他迅速退去,“咚”地关住了房门。
房门的震荡让孟克的身体微微发颤,他像一架无根铁塔,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叶寒影从屋子里战战兢兢走出来,她抱住何导演的肩膀,像受惊的猫一样贴在何导演的身上。
何导演恢复了理智,他的脸色依然泛着铁青,他向前走了几步,对着阿海的房间喊道:“阿海!出来!”
阿海战战兢兢地走出房间。
“把孟克先生请回他的房里!”何导演说道。
何导演望着走廊一端的德林,脸浮出一丝笑意,他笑着对德林说道:“我拍的影片要比这种场面还要精彩!”说完何导演走进房内。
十二
第二天早晨,德林站在贮藏室的门口半天没有进去,他的心脏不自主地跳起来,他不知道孟克的尸体是否还在里面,这间房里就像鬼宅,不管有没有可怕的东西都足以让人心惊胆颤。
德林一点点推开房门,探着脑袋看向门后,他像挨了耳光般又抽回脑袋,迅速将房门关上。
有股冷气穿透他的身体。
他没有看到孟克的尸体,那张双轮车上仅剩下一张薄薄的白布。
德林来到二楼。
他站在二楼的走廊再次僵住,他惊得不自主叫了一声。
孟克的尸体依旧站在走廊里,这次他没有站在钢丝前,他已经挣断钢丝,倚在走廊的墙壁上,他瞪着圆鼓鼓的眼睛望着何导演的房门。
何导演显然是被德林的叫声惊出来的,他走出自己的房间,像上次一样愣在门口,旋即恢复了常态,他望着走廊里目瞪口呆的德林。
“德林师傅,你怎么看待这件事情?”何导演问道。
德林摇了摇头。
“你认为有幽灵存在吗?”何导演又道。
德林又摇了摇头,又慌乱地点了点头。
“那么,我现在可以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幽灵!”
德林没有说话,他盯向孟克的尸体。
何导演又道:“他不会自己走上来!”何导演说完这句话脸上露出嘲讽的笑。
阿海走了出来。
何导演对阿海道:“请再次把孟克先生请回他的房里!”说完面向德林,“德林师傅,请记住我的这句话,这是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
何导演说完,回到房内。
十三
牧瑶依旧在外面堆着雪人。
她像一个精工细雕的艺术家,将雪人做得惟妙惟肖。
一天时间牧瑶只雕了一个雪人,那是个女人的样子,她低着头,流着眼泪,仿佛一个死去的冤魂在倾诉着伤心的往事。
德林看着那个雪人比较眼熟,他忽然想起了一个著名影星的名字,头脑里骤然一亮。
牧瑶正在雕塑着她的母亲!
德林又在窗户里看到了何导演,何导演的脸像上次一样的惨白,他的眼睛放飞着惊愕,比见到孟克尸体时还要震惊。
十四
几天来德林一直睡得很好,他再也没听到第一天晚上那种让人心悸的声音,这天深夜,这种声音又一次撞击着他的耳膜。
铁链的撞击声在楼顶上渐渐响起,接着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
这声尖叫仿佛拉开序幕的戏剧,一旦上演便一发不可收拾,铁链的撞击声有节奏地响动着,女人的尖叫愈发的凄厉,俨然遭受着难以忍受的酷刑。
德林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他悄悄地摸到二楼,他没有直接踏进走廊里,他隐在楼道的墙角向里面张望,何导演的房间里透出一缕淡淡的光,门口多出了一团黑乎乎的影子。
影子中间闪动着忽明忽暗的亮光,德林看出那是烟蒂的光亮,那团黑乎乎的影子正是阿海的身影。
阿海正坐在何导演门外的一张沙发上,他的头斜靠在椅背,嘴里叼着香烟,一只手里拎着一只乌黑闪亮的东西。
那竟是一只手枪!
显然阿海在等待着什么东西出现!
德林退回一楼。
他回到房间里,女人的惨叫声还在继续,德林忽然想起了什么,又一次走出了房门。
他走出楼外,来到别墅的北端,何导演的窗户里还亮着灯,窗户下被狂风堆起的积雪已经爬到了二楼,德林试着踩了踩积雪,结实得让他欣慰,他踏着积雪爬到了何导演的窗前。
里面的情景险些让他跌落。
他看到了人间最无耻最惨烈的一幕。
叶寒影的双手和双腿被四条铁链捆绑着,像一个大字被吊在半空。
她身上一丝不挂。
她就像一个任人宰割的羔羊。
何导演同样****着身体悬在半空,他坐在另一条铁链做成的秋千上,他的双手紧紧地抱住叶寒影,身下的东西无耻地隐没在女人的身体里,他们在空中游荡,每一次的轮回,何导演拼命地撞击着女人,他的嘴巴也狠狠地咬向女人的胸膛……
叶寒影已经变成了一具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