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还是罩在黑幕下。
晚上有点冷,我把大衣的领子竖了竖,把半个脑袋缩在里面。
我还在想着和张书生见面时的情景,那个可怜人,一边说一边哭,他的世界已经彻底坍塌了。
“唉……”
我下意识的叹了口气,猛然间转过神来,发现不知不觉间走了很远,前面再过一个路口就到家了。我走得太快了,很多问题我都还没有想好。
或许今天晚上还会知道一些事情,从电视上。我心里矛盾的很,想继续探求事情的真相,又怕真相会狠狠地打击我。
也许我正走上一条和张书生一样地路。
“可叹我为了终身托负你,受尽万般苦难……”
一声戏曲唱段忽然响起,吓了我一激灵!。
“一别三载,苦相思,想忘都不敢忘……”。
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空旷的小街上,它没来由的凭空出现,抓住了我的神经。
我忍住狂跳的心脏,硬着头皮左右张望,脑袋里又出现了那个戏台和那两个动作僵硬的戏子。
“实指望同你回到家中孝敬双亲,夫妻和谐百年。不料你这女子毁弃前言..”又换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没错,就是那两个戏子,他们从戏台上跳下来,一路跟着我。
“呼”的一下,平地起来一股风!
这股风不是很冷,但是阴的很,潮湿中夹着腥臭。这曲调哀怨异常,在寂静的夜空里飘飘荡荡的飞着。
一霎间脑子里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没有了,我只想赶快离开这里。
我加快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成了跑。
那个声音还在后面,死死地追着。
“周郎啊,妾唯有一死表清白……”
女戏子声音越来越尖,到后面几个字的时候,已经不像是在唱戏了,是在嘶喊,就像一只待宰的鸡被人掐住了脖子。
又是那个女戏子,又是那天那个唱词,她又要死给我看了。
小街上,一个人在疯狂的跑着,飞快地跑过小餐馆,跑过洗车行,跑过幼儿园,跑过路口的红绿灯。
我发疯似的跑出了小街,后面还能依稀听见那个女人的叫声,余音飘荡在小街里面,过了很久,才慢慢的听不见了。
他们不会过来了吧,我站在我家楼道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就要到家了。
我还在发抖,双腿好像不受我控制一般,这样不行,我要冷静。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半了,今天晚上妻子那关一定不好过,她会很生气,肯定会罚我睡沙发。
我不能就这样回去,不能让她看见我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这个样子被她看到,她会更生气,说不定还会就此讨厌我,我要她爱我,不是讨厌我。
我慢慢的把气喘顺,回忆了一遍早就编好的借口,又仔细的理了理头发,挤出一点笑容,感觉都准备妥当了,这才走上了楼梯。
打开门,迎接我的是只有黑漆漆的空屋子。
妻子已经睡了,我所有的准备都用不上了,我有些失望。
现在我倒是很想看到妻子怒气冲冲的样子,想听她说她有多担心,想她戳穿我的借口,想她罚我睡沙发,就算大吵一架也好。可是现在,只有空荡荡的屋子。
现在一点都不想睡觉。
也许不是每个人都要睡觉的,也许我就是不需要睡觉的。
四天三夜了,在完全没有睡眠的情况下我居然没有出现精神失常。这应该是老天爷奖励给我的吧,让我有更多的时间思考。
我没有回卧室,倒了一杯浓茶,偎在沙发上看电视。
说是看电视,可心思根本不在电视节目上,我是在等“它”,等“它”告诉我我不知道的秘密。
随便打开一个频道,里面的男男女女正在表演爱情,哭哭啼啼,大喊大叫,云里雾里,后来一个死了,另一个也跟着死了,演的很热闹。
这样才是爱情吗?如果是,那我真的是从来没爱过。
看来今天“它”不会来了,看了近两个小时的肥皂剧,我的头被搅得乱糟糟的,里面全是晦涩又蹩脚台词,现在有点隐隐发痛。
关上电视,我斜躺在沙发上,强迫自己休息。可眼睛闭上了,脑子里却开始活跃起来,又想起了白天的张书生。
“我那天回来,儿子就不是儿子了。”张书生眼神空洞洞的。
“他每天都看那个电视,那天晚上我也看到了。”说到这里,张书生开始抖起来,后面发生的事情给他造成的恐惧,到现在还持续着。
自从那天老张发现儿子外出的秘密后,老张就害怕这个儿子。他没敢告诉老婆,怕老婆受不了,他就只能一个人担惊受怕的过日子。
后来,老张只要一有时间就观察儿子。
儿子还是那样,不吵不闹,整天坐在家里看电视,看戏曲,有时候看得高兴了还会“咯咯”的笑,每次老张看这里都会想起那天晚上恐怖的一幕:儿子扭捏作态,手捏兰花,一副女人腔调。
一天,王艳秋要带儿子去买衣服,张书生一个人在家。
张书生终于有了机会,他打开电视,想看看儿子每天到底是在看什么东西。
换台换了一圈,可他根本找不到那个总是不停的在播放戏曲的频道,老张一下子懵了,儿子看的是那个世界的节目啊!
老张哆哆嗦嗦想把电视关掉,可电视节目却在这个时候变了。
“一个男人,他要我选,我就选了,后面还在唱戏……一个男的,一个女的……”
听到张书生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着实被吓了一跳。没错,就是他,和我想的一样。我所看见的所有的都不是幻觉。
那个男人迷惑张书生,让他选择数字,张书生选了一个,但是现在他根本记不起来自己选的是几,反正胡里胡涂的进了套。
这样,张书生终于看见了自己一直想看见的东西,知道了儿子失踪两个月来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