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听了这话,张开嘴吐吐舌头,道:“我倒是忘记了,她还没满月呢!”
将脸凑到了黛玉跟前,伸手就要摸她小脸,黛玉嫩藕似的小胳膊往外一伸,软软地打在胤祥手上。
胤祥笑着抓着她的小拳头放在手心里,伸着食指让她抓着,黛玉抓着他的食指就往嘴里塞。
“这小娃娃儿真可爱,虽然你还没生出牙齿来,但是你知道不知道咬得可是十三哥哥的手呢?”
黛玉两只眼珠儿滴溜溜地转着,眼神软软的,可爱极了。
胤祥高兴地伸手要抱黛玉,黛玉登时小嘴一扁,胤祥忙收回了手,伸出三根手指骚了骚额头,道:“你这娃儿真古怪,十三哥哥抱你你不肯,只要四哥抱着你,难道是因为你出生的时候四哥抱着你的不成?”
小小的黛玉,口中无齿,话语自然没有,只闻胤祥跳脚之声。
林如海一旁只是坐着,虽然对自己抱不得自己的女儿有些遗憾,但是对胤祥孩子气的举止却是不免莞尔。
既然已届三月,过没两日就是黛玉的满月了,林如海中年方得此女,又见其粉妆玉琢,自然是爱如珍宝,早已与妻子商议定了,要好生给女儿置办满月酒。
本来生男儿弄璋,生女儿则弄瓦,且这里风俗,生男分红鸡蛋,生女则无此风俗。
可是林如海却因中年只此一女,所以竟也分发红鸡蛋,倒是在江南一带特立独行。
十三最是爱凑热闹的主儿,听了林如海打算给黛玉办满月酒的主意,便跳了起来,笑道:“好得很,必定是热闹的!”
林如海失笑道:“原也不图个什么热闹,只是给她过个满月,告诉亲朋好友,我林家添了一个千金罢了。”
胤祥听了笑道:“那你就去跟你家娘子商议去罢,说不得,我和四哥也是要占一个位子的。”
林如海道:“这是自然。”
说着便吩咐丫鬟小厮好生服侍,他便告罪去了妻子房中商议满月之事。
胤祥瞅着胤禛怀里吮了吮小嘴巴的黛玉,皱着两道漆黑的剑眉道:“四哥,我们送小娃娃儿什么礼物呢?好歹我可不能失了皇家阿哥的体统不是?不知道这小娃娃儿喜欢什么劳什子东西!”
胤禛淡淡地道:“林家虽称不上富甲天下,可是什么样的精致东西没有?我们不过就只是阿哥,正经的爵位也没有,一年到头不过就是那几两银子罢了,说稀罕东西,一年到头不过那几件,又没有带过来,你还想送什么东西?”
胤祥听了这话,顿时垂头丧气起来,半日才闷闷地道:“那就去寒山寺走走罢?四哥不是最爱礼佛的么?”
胤禛想了想,道:“也好,带玉儿一同去罢。”
便吩咐人告诉了林如海一声,去寒山寺,也是给黛玉祈求平安之意。
林如海自然无话说,外头的车马早就预备好了,胤祥更是一个箭步先爬上了马背。
后面远远跟着的车辆里是服侍黛玉的奶娘和两个小丫头,还有一些要用的襁褓尿布等物。
沿路只见新柳已经碧如丝,那桃花也都全开了,极目望去只是太多了,虽然春风中摇曳生姿,夹杂着偶尔的一两片碧绿桃叶,却似显得妖冶俗艳了一些,没有黛玉生日时初绽的那一两枝桃花点缀着山水的时候雅致。
湖风吹来,吹落了几瓣桃花,竟落在胤禛怀里黛玉水嫩嫩粉白白的小脸颊上,她却睡得十分香甜,似乎好梦正酣。
胤祥在马背上摇晃着身子,笑道:“这小娃娃儿乖得很,明儿长大了,只怕真是一个极灵秀的孩子呢!”
说着又瞅着胤禛沉沉的神色,道:“四哥,你若是喜欢孩子,娶一个四嫂给你生就是,何必现在总是跟着我争着抱娃娃?”
听了胤祥的话,胤禛脸色似乎更阴沉了,却并不说话。
胤祥不知死活地道:“我自然明白四哥的意思,你觉得你自己就是一个棋子是不是?可是,四哥,”
骑马靠近胤禛,目光亦不由得十分忧愁,道:“你逃避得了一日两日也还罢了,可是若是长久下去,难道那几个娘们家里就真不会告状的?若是皇阿玛知道了,必定是极严厉斥责四哥的,岂不是又惹出了乱子来?”
胤禛沉着脸道:“十三,许多事情你不懂,就不要跟着我掺和,凡事我自然是有计较的。”
胤祥道:“你能有什么计较?除非能找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替代你做那些傀儡!”
说到这里,却不由得眼儿一亮,喃喃道:“正是呢,四哥不妨找个替身来,省得你周旋在那群妻妾之中。”
两道剑眉挑了挑,豪气尽现,又道:“这也不成,岂能叫替身乱了宫闱坏了风气?若是阿玛知道,也必定不依的。”
胤禛冷冷地道:“我的事情,你很不用操心,我自然都是早有计较的。你真当我这次下江南是来游山玩水的?若没要紧事情,哼,你当我是随着你的心意,由着你来的?”
听得胤祥张大了嘴巴,道:“听四哥的意思,似乎还是有要紧事情来的?可是我只见你镇日家抱着娃娃,逗着娃娃,可没见你去做什么事情呢。还是,你夜里偷偷出去做事去了也不叫我一声儿?”
胤禛只低头看着怀里的黛玉是不是安稳,并不理会胤祥大呼小叫的话。
寒山枫树极多,此时漫山遍野皆是浓绿,若是秋日,只怕殷红似火,自然美不胜收。
偶尔,山峰间也大片的迎春花儿绽放在上面,星星点点的娇黄,显得另有一份雅致和天然风韵。
早有一个极高瘦的和尚迎出了山门,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贵客盈门,老衲一书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兄弟两人早就下了马,胤禛单手抱着黛玉的襁褓,单手回礼,道:“一书师父乃是方外之人,出脱红尘之外,自然不用多守红尘俗礼。在下胤禛,初来江南,求见无我大师。”
一书和尚笑道:“老衲遵从无我大师前来迎接两位贵客,自然无我大师已经久候矣。”
一面说,一面引着两人沿着山道蜿蜒而上,山道两旁竟植着疏落的龙爪树,显得格外庄重大方。
胤祥却在后面嘟囔道:“真奇怪,四哥也不曾来过江南,如何知道这里有一位无我大师呢?我都不知道。”
进了殿阁,胤禛便对胤祥道:“十三,你不是要给你额娘求取平安符么?那便先去罢,一时自有人带你与我会合。”
胤祥听了点点头,道:“好罢,我先求了平安符再说,顺便也给娃娃求一个。你也带着娃娃仔细一些儿,若是我听到她的哭声,可要跟四哥算账的。”说着跑进了大殿里,自有那一书和尚吩咐人服侍他。
胤禛却随着那一书和尚径自到了后殿一所禅房门口,便听得其中一道洪钟似的声音道:“龙非龙,凤非凤,凰非凰,宫闱秘密无人知,花开花落四十年休,四爷想必已经找到此人了。”
胤禛恭声道:“小子胤禛,见过无我大师。”
只听禅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老者白发萧然,傲然挺立,右手一伸,道:“进来罢!”
胤禛抱着黛玉进来,那老者衣袖一拂,一股极凌厉的劲风袭来,胤禛登时觉得胸口一窒,身后的两扇门悄然合上,将那一书和尚亦拒之门外。
胤禛唯恐波及黛玉,单手行礼,道:“小子见过无我大师!”
无我见他身子这么微微一躬,亦是一股极凌厉的劲风袭来,再见胤禛双目湛然,竟也是内功极深厚的高手。
无我抚着胡须笑道:“难得,难得!”
说着盘膝坐在上座蒲团上,胤禛亦坐在地下蒲团,皆以传音入密相谈。
不知道过了多久,黛玉却突然从梦中惊醒,扁了扁粉红小嘴就是要哭,胤禛忙低头轻声哄着她。
无我和尚长叹一声,道:“盘古龙神空嗟叹,落入红尘掌帝权,西方灵河绛珠泪,换得今生一世缘!”
胤禛听了一怔,道:“这是什么意思?”
无我大师抚摸着白须,笑道:“命中注定而已,何来什么意思?只此女命格清奇,虽然弱质,面相瞧来,倒是大富大贵之人,长大之后必定灵秀非凡,落落大方,肃然有国母凤身之相。”
语音未落,已听得如海声音道:“大师此言差矣,小女虽生来奇异,却不过弱质娇儿,何来什么国母凤身之相?再说太子已然二十余岁,且太子妃风华正茂,怎么能说小女有国母凤身之相?”
说着就见如海也推门而入,似与无我大师熟极,语气也颇熟稔,也只对胤禛点了下头,不以大礼见过。
无我大师含笑道:“面相瞧来,确是如此。你也素知我从无疏漏之处,之前你倒是信我的话,此时却不信了么?”
林如海叹道:“先前你说我命中无子,当紫气盈门,则花朝得女。”
胤禛听了这话倒是不觉一呆,紫气说的岂不就是紫微帝气?念及黛玉出生那日自己和十三盈门的,自然眉头深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