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听了笑道:“主子讨人喜欢得很,大伙儿可都是疼得很。”
可是黛玉却早已跑进了胤禛房里,小身子利落地爬上了床,坐在角落里,小手支着小下巴,一会儿就开始打盹起来,小脑袋不断轻点着,可是小嘴里却还不断嘟囔道:“四哥疼玉儿,玉儿也疼四哥!四哥不痛痛哦,睡好好,玉儿陪四哥。”
本应沉睡的胤禛,却突然睁开眼睛,怜惜地看着打盹中还不断呓语的黛玉,轻轻将她安置在身边躺下睡觉。
窗外风声过,眸子愈加精光四射。
胤禛受伤的消息传到了康熙的耳朵中,康熙立即派人快马加鞭进京慰问,又重赏了胤禛,只夸他有兄弟情义。
另有那太子胤礽,虽是生性略有骄纵,却亦是感恩之人,更是无数补品药材都往禛贝勒府中送。
展眼已是初冬,康熙却是乐不思蜀,依然停在了江南一带,朝中大事自有太子与胤禛以及朝中元老料理,也无甚出格。
黛玉穿得厚实的冬衣,就像是一个圆球儿在雪地上滚动,哇哇大叫着捏着雪团要打宜人。
宜人慌忙乱躲,嚷道:“姑娘,我是你宜人姐姐,你要知道尊老爱幼!”
黛玉偏着小脑袋亮晶晶两只眼睛,嘻嘻笑道:“宜人姐姐说得好对哦,要尊老爱幼!”
小小的口气却故意顿了顿,道:“宜人姐姐一点儿也不老,所以不用尊老,可是玉儿好小哦,所以宜人姐姐要爱幼!”
兴匆匆地抓着雪团砸在宜人身上,叫道:“宜人姐姐要爱玉儿哦!”
小身子却突然悬空,吓得黛玉哇哇乱叫,回头看时,却是胤祥笑嘻嘻地抱着自己!
胤禛原本正看着黛玉淘气,身上亦仅披着一件领口镶嵌黑色貉绒的大氅,见到胤祥却不觉皱了皱眉头。
胤祥玩着黛玉的小手小脚,才抱着黛玉到胤禛跟前,漫不经心地道:“听说四哥为了太子哥哥受伤,如今可好些了?”
胤禛淡淡地道:“早已经愈合了,皇阿玛也在回来的路上了罢?”
“是,皇阿玛已经到了通州了。”胤祥亦极漫不经心,只逗弄着黛玉,笑道:“娃娃长大了呢!”
黛玉冰凉的小手捏着胤祥的鼻子,待得看到胤祥脸上有些青伤,便凑过小嘴道:“十三哥哥痛痛,玉儿呼呼!”
胤禛锐利的目光盯着胤祥脸上的伤,冷冷地道:“怎么受伤了?和谁挥拳了?”
胤祥急忙掩住脸上的伤痕,强笑道:“没有的事情,想事路上弄墨鹰,所以给捎上了一翅膀!”
胤禛眼中有些凌厉的杀气,冷冷地道:“十三,你已经长大了,万事不能如此冲动,随随便便挥拳打斗,是皇阿玛最忌恨之事,若是他在皇阿玛那里给人背地里告状,背地里算计,你都不知道!”
胤祥低头不说话,半日才轻轻地道:“他骂我是没有额娘的阿哥,将来也是没有人要的孩子!”
胤禛听了这话,厉声道:“十三!你已经不小了,在你这个年纪,已经足以担当大事了,你却为何还是如此孩子气?他骂你,你就权当是犬吠,何必理会?你没有额娘,难道四哥就是有额娘的?我们既然同病相怜,就要兄弟同心!”
胤祥深为惭愧,低头不敢说话。
黛玉嘟着小嘴滑落下来,扑到胤禛怀里,捏着胤禛的脸皮道:“四哥笑笑,不生气,玉儿爱四哥!”
一只手抓着胤禛,一只手抓着胤祥,小脸满是笑容,道:“玉儿有娘娘,也叫娘娘做四哥和十三哥哥的娘娘好不好?”
将黛玉抱在腿上,胤禛轻柔地逗弄着她在风雪中红通通的小鼻子,道:“乖乖,好好儿读书认字。”
黛玉骄傲地仰着小脑袋,道:“玉儿会认很多很多字哟,已经可以看孙子兵法了!”
胤祥含笑道:“娃娃儿真是聪明绝伦呢,已经可以看孙子兵法了!来,十三哥哥教你!”
说着便带着黛玉往书房里去,一点儿也没有看胤禛的脸色。
胤禛本是含笑看着黛玉,等一大一小的身影都消失了,才缓缓敛下了笑意,低声道:“林夫人是想玉儿了吗?”
一个母亲生病的时候,最想见到的,就是她最最心爱的女儿罢?
原本是想叫黛玉在这里有高手保护,看来,还是要带她回江南一趟啊!
这一趟,也许再回来的时候,已然是物是人非,小小的人儿,能承受得住母亲的离世吗?
林如海虽是事务繁忙,却依旧将妻子照顾得井井有条,可是俗语说的好“治得了病治不了命”,贾敏身患绝症,身体自是每况愈下,殷殷期盼着小女儿在跟前承欢,林如海急忙便打发人去接黛玉回来。
小小的黛玉一回来,家里就似添了欢声笑语,日日夜夜陪伴着娘亲,这两年,小人儿少了些淘气,多了些懂事。
抚摸着熟睡的女儿,贾敏眼中却泛滥着淡淡的泪光,看着林如海因自己生病而略有沧桑的容颜,道:“相公,玉儿还小。”
林如海心神一震,却始终不肯说话。
贾敏长叹一声,道:“若是相公先去了,我自然愿意跟着,可是如今,小玉儿年纪这样小,相公真的忍心留下她一个?”
林如海咬牙道:“娘子放心,我会安排好玉儿的事情。”
美目凝视着丈夫,贾敏轻叹道:“娘又从京里来信了,要接玉儿过去。”
“嗯,玉儿一回来,他们自然是得到了消息了,看来他们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架势。”
贾敏咳嗽了一阵,道:“不管如何,总是不能叫玉儿进了那虎狼之窝。”
迟疑了一阵,才轻轻问道:“那年皇上南巡,找了你去,是有事情吩咐你的罢?”
林如海眼中泛着淡淡的红丝,为着自己不能代替妻子的病痛而自责不已,点点头道:“正是。”
贾敏扭头看着女儿晶莹剔透的小脸蛋,呢喃道:“是有联姻之意么?”
林如海诧然地看着妻子的伶俐剔透,只得又点点头,道:“皇上说,倘若我们家没有足够匹配四爷的势力,那么他依然会要四爷娶费扬古的女儿那拉小姐,而玉儿,则只能是侧福晋。”
贾敏冷笑道:“狡诈奸猾,唯他而已!难道我林家的女儿,就是给四爷做侧福晋的命儿不成?”
林如海儒雅的面容上亦有淡淡的冷意,对康熙的意思亦是颇不以为然,道:“娘子放心,女儿的事情,将来自然是要看她自己的心意,我自然是要为女儿安排好日后所有的事情。林家,从来都不是任人宰割的主儿!”
贾敏素知夫君虽是一介书生,却极有才干,不然也不会这么些年将江南道盐课御史等事料理得井井有条,轻轻点了点头,略放下心来,却又不免咳嗽了一阵,才道:“我只担忧着,皇家那样多的事情,玉儿如何能料理过来?再者就是,若是玉儿家中没有父母娘家撑腰,只怕风雨深重。”
抚摸着妻子瘦削的容颜,林如海郑重地道:“娘子放心,我会将玉儿日后的事情安排得绝不会叫任何人欺负了玉儿。”
“有四爷疼着玉儿,还有十三爷疼着,我倒是不怕有谁能欺负了玉儿去,只是,”宫斗最是艰险,她深怕啊!
知道妻子如今病中最怕的是黛玉的将来,林如海轻搂着她在怀里,道:“若是四爷在宫斗中尚不能保全玉儿的话,那么他亦非玉儿的良人,再者玉儿从小虽淘气,却极机灵淘气,她不欺负别人就好了,还怕别人欺负了她?”
沉吟了半日,还是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贾敏:“娘子,我已经为玉儿安排了极大的后势,即使我们都不在了,也自有人照应玉儿,更有比费扬古家还要稳固的家族势力,皇上也不得不忌惮着玉儿身后的这一股势力。”
贾敏诧异地睁大了眍着的眼睛,有些不大明白丈夫的意思。
林如海悄然一笑,道:“我红尘中蹉跎半世,什么样的事情没有见过?岂能为他人做嫁衣?皇上将我扯进了这一场浑水之中,未尝不是有着利用我为四爷巩固财力的意思,那时我心里就已经有了计较,他看重的,仍旧是咱们家背后的这一股势力,巩固皇权,只是他却不知,我亦有一股更大的势力罢了。
“可是他却忘记了,我少年时候是他的军师,能在幕后助他除掉鳌拜,平三藩,那么他的心思我比任何人都明白不过,既然他要利用我们的玉儿,我又何必事事都跟他回得太过明白?万事人都要留一条后路,玉儿如今年纪小,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所以我为她,留了三条后路。
“不管我们是不是能陪着玉儿走下去,总是,我绝不会让玉儿吃亏,更不会叫皇上利用玉儿!”
皇家的人,没有一个是不利用别人的人,康熙如此,胤禛亦然,只是对玉儿和胤祥,胤禛才没有那份算计。
贾敏听了丈夫如此的话,倒也是又放了一些心,轻叹道:“到底是皇上,掌握着天下所有人的生杀大权,我怕玉儿太淘气,从小性子又坦率,可别一句话惹恼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