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康熙的首肯,雍正着手处置允祀一家,惠太妃黯然神伤,亦送上当年帮衬他做的事情的证据,再加上有了贾政贾元春一行人的指证,那贾政又忌恨允祀不曾保住贾府平安,竟将私藏十数年的书信尽皆交出,证据确凿,可谓铁板钉钉。
“罪人允祀,陷害允褆,谋害允礽,图谋皇储;屡屡夜探朕之雍和宫,屡屡刺杀朕及皇后,血斗无数,刺客无数,实乃可恶至极;绑架皇后以及皇子公主,欲夺凤凰令,图谋不轨;身为廉亲王,不能以身作则,却接二连三私自敛财,纵容奴才作恶多端,实乃败坏朝纲之举;得上皇首肯,合家圈禁,允祀押往保定,永生不得不得赦免!”
雍正此言,无人胆敢反对,连允祀谋害皇后和皇子公主的事情都是眼睁睁瞧见的,谁还敢说什么?
按理,原应凌迟处死亦不为过,然则雍正却谨记着康熙之话,该当立仁的时候,不要太过狠辣,易惹朝臣敬畏,反不敢多言实话,倘若皇帝听不到朝臣的真话,万事蒙蔽其中,则又成为朝野弊政。
至于允祀的残余势力,雍正亦是吩咐斗影直捣黄龙,能用的,皆为己用,不能为自己用的,毫无悔改之心的,一概杀无赦!
只是,没有人知道允祀会得到什么样的待遇。
雍正深恨允祀将黛玉和儿女关在铁屋子里差点烤死,如今又不好落得残杀手足的名声,因此亦命人在保定的圈禁之处建了一所铁房子,连地上亦是铺着一层坚硬的地皮,只有一个半尺方圆的窗口送入食水,余者吃喝拉撒睡皆在铁屋之中解决。
铁屋如笼一般,夏热冬冷,简直是人间地狱,常人尚且难以忍受,更何况允祀原是娇生惯养的皇子?直是生不如死。
允祀一败,胤禟自是生意大跌,幸而无奸不商,故而他竟没有丝毫觊觎皇位的私心,只是为允祀所惑,皇商的名分依旧给他,只是自此兢兢业业,却是不敢稍露锋芒,毕竟南宫家跺一跺脚,自己也要塌了半边天。
雍正处理外面的事情,黛玉则放元春出宫,允她在重建的铁槛寺出家为尼,面对着青灯古佛,忏悔一生。
“听说,老祖宗在流放的时候已经死了,看着贾家的败落,死不瞑目。父亲和母亲、伯父和伯母也是暮年了,可是最不能赦,也只好随着他们的造化罢了。宝玉,宝玉容颜尽毁,不知道他是不是能吃那样的苦头,就算不能吃,也已经十年多了,也该学会长大了。二丫头我不知道,三妹妹我也见过一遭儿,如今竟也是生不如死,只是她心如此,我也管不得她。贾家中,唯一算得是清清白白的,也就是四丫头了,听说她跟着妙玉格格去了,想必日子过得很好。如今,贾家已经不复存在,小的求娘娘恩典,倘若能见到惜春妹妹,还请她到铁槛寺一叙。”
元春临走的时候这样告诉黛玉,黛玉亦是无言,这些事情,她都知道,亦都明白。
铁槛寺,是她命人重建的,贾母的尸骨,亦是她命人收殓,不致曝尸荒野,成为孤魂野鬼,牌位亦供奉在铁槛寺中。
元春看得透了,见到黛玉肯为贾母收殓,也算是心满意足,青菜豆腐,也比她在浣衣局挨打受累强得多。
沿着一条溪水,缁衣秃头的元春用力地洗刷着马桶,虽然汗湿了厚重的缁衣,可是心里却是平安喜乐,平静得很。
一个妇人打扮提着花篮的女子路过此地的时候,忽而一呆,揉了揉眼睛,低语道:“这不是福晋么?”
听到语音有些熟悉,叫的又是以往元春素日的身份,元春不觉抬头看了过去。
却是个约莫三十岁上下的女子,容长脸儿,细巧身材,算不得什么美人,却也柔媚娇俏,依稀仿佛是在哪里见过的。
“阿弥陀佛,贫尼了缘,施主认错人了!”元春心中十分平静,合十行礼,拎着洗干净的马桶便往铁槛寺走去。
那女子却是当年服侍宝玉的袭人,心中不禁暗暗纳罕道:“元福晋不是被罚为浣衣奴了么?却怎么竟出家了?瞧着倒也不像是吃了什么苦头,神色倒是平静得很,好似真的自得其乐似的。”
心里虽然如此想,袭人还是不放在心上,径自往路边走,那里停着一辆马车,虽不华丽,倒也沉稳,再看她衣着虽不是上好的料子,可也是极好的质地,松松的发髻上也别了一枝玉簪,可见她如今日子过得很是不错。
还配有一个马夫赶着车,送她到了一所华丽府邸门口,她抬头看着闪亮的匾额,低头从角门进去,不敢言语。
正在这时,便听得一声怒叫道:“袭人那个小蹄子呢?作死的,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死回家来?”
吓得袭人浑身瑟瑟发抖,急忙小跑步过去,还未掀帘子,便先道:“奶奶,奴婢回来了,并不敢耽误着什么的!”
伸手打起帘笼,迎面就是一阵杯盘碗筷砸了过来,噼里啪啦满地狼藉,吓得袭人赶紧跪倒磕头,重重有声,奴性十足。
一个美少妇掐腰,横眉竖眼地怒道:“死到哪里去了?我要的红蓝花呢?”
红蓝花,是制作胭脂的最好花儿,拧出了的汁子染得手指甲更是十分亮丽,让人艳羡。
袭人急忙奉上小半篮子的花儿,恭敬又小心地道:“回奶奶的话,都在这里呢!奴婢采摘的,皆是最新鲜的花瓣。”
少妇瞥见篮子里的花儿朵儿,脸上登时喜笑颜开,吩咐身边的丫头子接过来,拈起娇嫩鲜艳的花瓣,捏成了团,细细地按在长长的指甲上,半刻功夫,便染得十根指甲如同在血中浸润一般,十分鲜丽。
当指甲闪着粼粼红光的时候,袭人却是眼中颇有惧色,似乎是心有余悸。
少妇笑得愈加和蔼可亲,含笑道:“今儿的指甲不大圆润,很是该磨磨!”
铲除了允祀,一干党羽尽皆落网,雍正手段狠辣,虽说能为己用者饶恕性命,最终却仍旧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雍正变得忙碌起来,黛玉倒是清闲了一些,带着孩子,看着孩子的笑颜如花,真的是很好很平静而有淡然无波。
生活如酒,越陈越醇;生活如茶,越品越浓。
她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平淡,她只知道夜深人静,她会为他掌灯烹茶,一同迎着明日的风风雨雨。
其实,帝后相互扶持,他们的生活,如同寻常的百姓,安然又温馨。
看着儿子儿媳的情深意重,康熙走得平静而又欣慰,临走前眸光闪烁:“老四,切记,最是无情帝王家,以往朕就告诉过你,即便是手足兄弟阻扰了你的天下大业,你便杀了他们。朕知道,你不想朕背负着什么坏的名声,容忍着自己承受着那些康熙朝的老臣屡屡侵犯皇权,日后,倘若出格,你也杀了他们罢!朕在九泉之下,绝不怪责于你。只是,你却要自个儿来背负着一切了。记住了,你是帝王命,你天生要掌控天下,不管有多少人阻扰着你,你都要保全自己!”
伸手抓紧在眼前的弘历和黛玉,笑道:“老四,你是朕的继承人,你的妻子和儿子,也是朕最心爱的人,好好过日子。记住了,不管你有几个儿女,朕的孙子只有弘历一个,只有他才能继承你的皇位。晚些生个兄弟给他,让他不至于太过寂寞,只是,不能与他争夺皇权,否则,也是杀无赦。”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康熙驾崩,天下大丧,庶民三月不得婚嫁,贵胄一年不得婚嫁,待选入宫的秀女,还没来得及梳妆打扮,也都遣散回家去了,令其家中自行配人。留下了一些规矩又敦厚的宫女,纵然黛玉不喜什么人跟前跟后,康熙留下的遗妃们还是要好生照料着的,多添几个宫女,也减了些寂寥。
时光,郑重地踏入属于雍正的天下,走进了雍正元年,这是一个即将实行新政的时候,天下的百姓,生活亦将翻天覆地。
没有风的夏日,热得几乎可以要人命,冰窖里的冰块更是流水价似的送入皇宫中,丝丝冰凉的白气氤氲在养心殿中。
芭蕉扇碧影倩兮,雍正体质怕热,最惧夏日,此时心里却有些烦躁,用力将朱笔惯在龙案上,激得帝王墨四溅如血。
慌得李德全带着小太监忙上前来收拾,雍正挥挥手,一脸的愠色:“不用收拾了,放着罢,怎么不见皇后娘娘?”
李德全忙道:“娘娘带着小公主在外面乘凉,吩咐奴才好生服侍万岁爷。”
雍正更不多说二话,便径自起身抬足,往外面走去,知道黛玉的心性,不会离养心殿太远,果然见到黛玉正坐在芭蕉叶下做针线,光着身子只穿红肚兜的小梅子坐在她脚下玩泥巴,四面亦有凉荫,碧影摇曳,衬得黛玉容颜越发姣好,清润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