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眼已进九月,黛玉也快出了月子,每日也能下床抱着儿子在屋里走动了,精神恢复得还是极好。
吃过母乳的弘历,如今长得是分外可爱,大而圆亮的眸子,除了睡觉,天天盯着娴静温柔的额娘,乌溜溜的眼珠子,似乎也在看着额娘的美丽,在他幼小的心灵中,似乎也觉得自己的额娘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
“小包子,生得这样清俊,长大后,可别是一个风流种子才好!”南宫风常常说这样的话,实在是弘历更像康熙一些。
还差两日就满月了,康熙却已经大肆赏赐东西给弘历,还高高兴兴地与朝中重臣说,弘历长大后必定像他,还要为弘历好生过个满月,赶明儿,再过百日,紧接着过周岁,抓周的时候啊,一定要亲眼看着他定性。
弘历吃过奶,嘴边还有一圈的奶渍,往围兜兜上一蹭,显得格外俏皮。
“四嫂!”阿穆一面笑,一面从外面进来,脸上尽是叹息:“你生了弘历,我也不曾来看过你。”
实在是坐月子,外人不让进的,虽然她已经来过了几次。
黛玉笑笑:“我们自家妯娌,还生分什么?听说你们府中也添了小阿哥,名唤弘旺,比弘历还大些日子罢?”
阿穆不以为意地道:“大几日倒是真的,到底大多少,也不是我能记得的。”
眼里只顾着看着弘历,满心欢喜地逗弄着他,声音有些惊喜:“好漂亮的小哥儿啊,长大后,必定是个风流潇洒的美男子!”
“谁见了他,都说他长大后必定是个风流种子。”黛玉有些好笑,孩子才出生没满月,怎么就知道他长大后必定风流?
阿穆拿着小金锁逗弄着弘历:“瞧这一双凤眼生桃花,哪里看不出来的?”
越看越是喜欢这个粉嘟嘟的小娃儿,阿穆满腔的母爱和怜惜,都放在了弘历身上,目光也柔和起来。
黛玉抱着弘历的双手有些酸了,看到他已经吃饱喝足入睡,便放在床上,小心地盖着小被子,还得看着。
阿穆也坐下来,拿着拨浪鼓逗弄馒头,才看着黛玉笑问:“还差两日就满月了,只怕你也要出来的。”
黛玉蹙起了眉心,道:“我身子还未大好,四哥只怕不会让我到满月酒上的。”
阿穆点头道:“也是,总不能拿着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凝视着黛玉姣好的容颜,笑道:“生孩子很辛苦罢?听说你难产了一日一夜,可把我吓着了,就怕你熬不过去。”
“还好,看着自己的骨肉落到世上,再大的苦都能受得了。”黛玉笑笑,忽而想起阿穆无子,含悲半世,不禁有些噤声,脸上也带了些歉意。
阿穆若无其事地笑道:“我已经没这个福分了,纵然能生,如今也是高龄,没的再拿自己的身子去作践。”
看着小馒头,也是一脸的喜欢:“四嫂真是幸福,一个馒头,一个包子陪着。”
黛玉也有些好笑:“不过都是家常叫着玩罢了,倒是不想你竟听到了。”
伸手抱着馒头在怀里,阿穆心里很是喜欢:“真是羡慕四嫂,一个女人,有了孩子才算是圆满罢?”
黛玉只得抓着她的手,却无言以对。
知道她心里很想有自己的孩子,可是身子骨不争气,如今府中又是侍妾产子,她心中自是积累了一股沉郁之气。
“为何你竟不请个高明的大夫来瞧瞧?只怕将养些日子,也是能有孩子的。”黛玉如此说,虽精却未晚。
阿穆却是不在意了,眼里也有着对这件事的空洞:“也没什么大夫可来瞧的,我早就死心了。”
虽然掩着窗子,可是秋风飒爽,还是有着淡淡菊香清馥。
阿穆笑道:“家里的事儿我如今不理会,外头的消息就是知道得多些了。”
顿了顿,对黛玉笑道:“倒是听说贾家的事儿,犯在了四哥手里?”
黛玉摇头:“倒是没有,陷害我的事儿,那是是陷害皇嗣的七色仙花,皇阿玛自是大怒,虽然抄家,可是并没有赶尽杀绝的。四哥生气还是有的,可是也没下杀手,可以说他们还是有一条生路的。”
点点头,阿穆看着黛玉依然清香四溢的卧室,忽然看到床头几上放着参片,不禁微微一怔:“这是谁送的参片?你坐月子的时候,竟是吃参片了不成?怎么放在这里了?谁这样粗心的?”
“哦,这是才生完弘历的时候,外头的人送的,也不知道是谁,倒是上好的高丽人参,我倒是没吃的。有琴先生不让我坐月子的时候吃人参之类的补品,虽说人参补气,可是坐月子期间容易不让恶露排出,故而不准我吃。”黛玉也不在意。
阿穆却是冷笑道:“可见这送人参的人心思有多恶毒,刚生完孩子,若是吃人参,最是容易腹痛,甚至于最后大出血。好在你们府上有那有琴先生处处小心谨慎着你的饮食起居上的东西,不然,若是有一两个不懂事的人给你炖了人参鸡汤,你竟是出了事儿,也不知道怪谁!”
一席话惊白了黛玉的俏脸,连带身畔的宜人等也都吓得面如土色。
“你说,送人参之人,必定不怀好意?”谁这么恶毒?竟连坐月子的妇人也不放过?
宜人等人更是满面怒色,却是不曾想到,竟有人藉此送人参过来,幸而刘嬷嬷等人也都是几年的老嬷嬷了,但凡是人参等物皆一概掷在一处,丝毫不准动用的,不过也是因为外人送贺礼,补品中都少见人参。
刘嬷嬷早在外面听到了,沉着脸进来拿走了装着参片的匣子,径自去处置这件事情。
在黛玉坐月子的时候发生这件事情,是她绝不能原谅自己的。
黛玉有些叹息在心里,不知道是谁竟有这样的心思。
胤禛自然是知道了这件事情,气得在书房中便一掌劈烂了书案,折子散了一地。
“你在这里生气有什么用?”南宫霆闲散地开口,半坐在太师椅的扶手上,其实也猜到了大概。
笑了笑,南宫霆才笑道:“这些事情,不都是在你的掌握之中?”
倒是不由得有些赞许阿穆这个女人,她真的是一心为黛玉了,在她心里,也真的将黛玉当做了好姐妹。
那些人参是谁送的,刘嬷嬷她们自是不知道,可是胤禛是知道的,也曾吩咐了,不准给黛玉吃人参之类的补品。
胤禛冷冷地点头:“我要让他们以为玉儿坐月子的时候吃了不少的人参。”
南宫霆听了大笑道:“就知道你心里没好事儿,还不过去告诉一声儿,别让房里那几个人大惊小怪!”
胤禛急忙便往黛玉房里走,正好碰见出门的刘嬷嬷,便扬声叫她止步。
刘嬷嬷满面羞惭之色,躬身道:“实在是奴婢的不是,竟没有留意到有人参放在福晋房里。”
看着她脸上浓浓的后悔和惭愧,胤禛淡然道:“这是我的意思,嬷嬷也不用太过自责,只是去告诉几个贴身的丫头一声,就跟外面说,玉儿坐月子的时候,吃了不少的人参鸡汤补身子,腹痛得厉害,身子很不好。”
刘嬷嬷有些吃惊:“是王爷的意思?”
可是她终究是积年的老嬷嬷了,又历经风雨,随即便回过神来,忙笑道:“奴婢知道了,王爷放心。”
顿了顿,不禁迟疑地问道:“王爷,既然知道贾家整日价跳动个不住,为何竟不肯斩草除根?”
听了刘嬷嬷的话,胤禛倒是不以为意,淡淡地道:“杀了他们,就是斩草除根了么?”
说着便不理会刘嬷嬷,径自进房里去了。
刘嬷嬷不禁蹙着眉头,十分不解,贾家整日价算计着黛玉,若是没了他们,不就是斩草除根?
还是,王爷的意思,贾家并不是最后的幕后主使?
想到这里,刘嬷嬷顿时瞪大了眼睛,射出凌厉的寒光来。
是了,王爷虑得不错,若仅仅是靠一个贾家,哪里能在夹缝中处处逢到生路呢?那魇了皇太子的事儿,可不是大阿哥胤褆做的,既然是八阿哥做的,最终却是圈禁了胤褆,贾政临流放、元春贬为浣衣奴的时候,也都是一口咬定是胤褆,并没有一丝儿出卖胤祀的事儿,可见必定是胤祀答应了保全贾家的人。
胤禛进了房里,与阿穆寒暄了几句,才淡淡地吩咐道:“今儿个的事情,还是望八弟妹不要说出去才好。”
阿穆怔了怔,有些不解:“有人害四嫂,四哥竟是装作不知道的不成?”
言语中,也带了些怒气,记得他是很爱黛玉的,为何在这件事情上,却是如此心平气和?
“将计就计,不也甚妙?”胤禛并不生气阿穆语气中的责怪,只是淡淡回了她一句。
回过神,阿穆也明白了:“却是这样,既然如此,倒也甚好,只是,却是诅咒四嫂身子不好了。”
黛玉笑笑:“我身子好好的,推说不好,也省了好些烦恼,外面的极多人物,我还是不想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