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怒道:“老四,你说的这些是什么话?你媳妇身子骨纤弱,成婚这么些年,圆房也有大半年了,无法为你开枝散叶,额娘一心为你,你倒是说起额娘的不是来了!”
看着德妃风韵犹存的容颜,亦冷冷地瞅了一眼德妃身畔的针线供奉,也是个才貌双全的女子,醉翁之意不在酒也。
胤禛淡然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额娘尚且不能容忍宫中新贵人,何以指责玉儿?玉儿是我的贤妻,更是我的贤内助,明洪武尚有‘家有贤妻男人不遭横事,更胜过国有良相’一说,她既然将她的终生托付给了我,我便一心一意待她。”
德妃知道不能与胤禛硬碰硬,只得温和地道:“老四,额娘自是知道你对你媳妇情深意重,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总是不能由着你媳妇淘气,她年纪小醋性大,也罢了,你怎么也胡闹了呢?如今尚未有子,可见你媳妇如老八媳妇一般,竟是无法生子,你总该为自己的基业着想一番。”
胤禛长眉竖起,拂袖冷声道:“多谢额娘处处为儿臣着想了!玉儿年纪尚小,且她生性宽厚,上天自是佑她能为我开枝散叶。纳妾之说,却是请额娘日后不得提起。要知道,儿臣对这些攀龙附凤的女子,可是来一个丢一个,来两个丢一双!雍亲王府奴才多得很,倘若还不够,街上的乞丐也有的是,随随便便拉一个来,也是能娶妻生子!”
一席话说得德妃旁边的女子脸色泛白,藏在衣袖中的双手却是不住颤抖。
他是雍亲王啊!那样雍容大气的亲王,怎么竟能当着自己的额娘,毫不顾羞地说起宠妻?
只有一个妻子,他竟是不觉得辱没了他的身份吗?还这样觉得理所当然?
胤禛更不顾德妃的怒色,拂袖出了宫殿,径自回府。
真个儿不知道雍亲王府的地位就是好?非得让这些女子争先恐后地想进来?
哼!醉翁之意不在酒,无非也是想在自己身边安插着她的眼线罢了,自己岂能不明白?
黛玉自是听说了这件事情,也不禁呆呆地抚着依然平坦的小腹,苦恼地皱起了淡淡的眉梢。
跟四哥圆房至今已有半年,按理说,应该有宝宝了啊,为何宝宝还不来呢?
“四哥,是不是宝宝不爱我们啊?为什么不来呢?”声声沉重,字字缓慢。
胤禛拥着她在怀中,淡然一笑,道:“傻丫头,苍天赐子,也是要看苍天的意思,你急什么?”
黛玉抱怨道:“你不急么?见到小馒头,那你为什么这样生气啊?我也好想要有苍狼或者小馒头这样的宝宝。”
虽然胤禛不说,可是她也明白,他心里也想盼着有宝宝的,有了宝宝,家才是家,一家人才是圆满啊!
如今府中,只有他和她,可是没有可爱的宝宝围绕膝下,难怪大家伙儿都急了。
胤禛将头放在她肩上,闻着她发丝中淡淡的桃花香,悠然地道:“那是小馒头天天调唆着你改嫁,我不生气谁生气?再说了,我们会有宝宝的,要一个像你一样的女儿,一个像我一样的儿子,也许,不仅仅只有一个呢!”
黛玉咕哝道:“刘嬷嬷说送子观音庙是极灵验的,明儿个我也去上上香,求求菩萨送我们宝宝。”
听着黛玉如此用心,胤禛也不自禁地深为感动,流言蜚语啊,总是容易让人心神摆动。
黛玉从不在意旁人对她的流言,却太过在意有没有宝宝,倒是压得她的心,如同石榴压着枝条,沉甸甸的。
其实自己之所以不急,是因为无我大师与有琴松亦说过,命有天注定,妻儿皆天赐,急而不达。
窗外风动枯枝,空气也沉闷起来了,似有厚云笼盖,割也割不开,压得人心惶惶,知道将有秋雨袭来。
淅淅沥沥的雨声,忽而落进黛玉耳中,缓缓荡漾开,却让她眉笼清愁,思绪万千。
秋雨绵绵,烟雾亦蒙蒙,可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眨眼间,已是夜幕轻垂,繁星如豆。
一株金桂绽放,花蕾小如米粒,在夜幕仿佛金光剪出,似天上繁星。
经过秋雨一洗后,散发着淡淡的香气,直冲室内,让人一夜好眠。
胤禛大手轻抚着黛玉睡梦中依然纠结着一丝清愁的容颜,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天赐子,不能强求,有的人太伤阴鸷,方绝子绝孙,有的人,却是夫妻两个身子骨有异,故不能生子。
他不能叫他的玉儿总是在意着别人说她不能有孩子,得想个法子才好。
忽而想起凤凰签一事来,胤禛不禁淡淡一笑。
心中既然已经有了打算,胤禛便安稳搂着黛玉入眠。
次日清晨,空气充满了桂花的清新美好,胤禛亦是精神抖擞地含笑对黛玉道:“玉儿,你不是要去给送子观音上香?生儿育女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走,四哥带着你一同去,也好虔诚些。”
黛玉偏头看着与自己穿着颜色极配的胤禛,笑道:“你不是不喜欢这样的事情的?怎么陪着我一同去呢?”
胤禛给她拢好披风,轻弹了她俏鼻一下,道:“喜欢不喜欢是另一回事,如今你我皆心中虔诚便是了。”
黛玉听了,也只好由着他。
待得到了送子观音庙,黛玉初次到来,自是满眼新奇,也许因但凡女子皆盼自己生得贵子,故而许多诰命贵妇皆砸下大笔银钱与观音庙做香火钱,也因香烟鼎盛,而致送子观音庙占地极大,规模恢弘,且美轮美奂。
虽当秋日,可是古树参天,地上也不见落叶,可见其洁净。
黛玉抬头仰望着玉质镂空匾额,书着极清丽灵秀的字迹“送子观音庙”。
因见那笔锋妩媚,却又有勃勃的英气,黛玉略嫌讶异地道:“这字迹瞧着,竟是娘亲手书?”
胤禛含笑道:“初建送子观音庙的香火钱,原是出自岳母之手,匾额亦是她相赠,故依然高高挂在这里。”
说得黛玉也不禁心中生了些亲近之意,扯着胤禛的手便进去了。
胤禛素性心大,岂能在黛玉上香的时候,竟有外人打搅?
因此早使唤人到了送子观音庙中,与主持姑子说了一声,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今儿个亦是外人不得入内。
黛玉一面拈香,一面叹息道:“原说不过诚心进香,你倒是好,竟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
胤禛亦上了三根香,方回头对黛玉道:“只给你图个清净罢了。”
她这次来上香倒也是没什么,只是送子观音庙里人来人往的,多是嘴碎之人,若是不妨遇见了,岂不是回去又乱嚷嚷?自己原是想到了这一点,方动用了自己的身份,吩咐了住持不许旁人进来。
黛玉目光如水,缓缓凝视着怀中抱着幼子的观音玉像,益发觉得庄严宝相,慈祥生辉。
观音娘娘的目光慈祥,脸色温柔无限,静静地俯瞰着前来上香的善男信女,黛玉只觉得自己好似沐浴在圣光之中,心中亦是消除了淡淡愁绪,唯觉得一阵祥和平静。
观音座下排列着各种各样的泥人,或帝王、或公主、或状元模样,又或农妇模样,千奇百态,包括世间千百人氏。
黛玉因见一个捏成帝王模样的泥人十分精致,且眉眼宛然,威仪天生,不禁十分喜爱,拿在手中含笑对胤禛道:“四哥,你瞧,这个泥人儿可与你像不像?人倒是不像的,只是气度却有些像,不知道是哪位高手捏的呢!”
胤禛见黛玉别的不瞧,偏生先瞧中了这个帝王泥人,亦不免莞尔一笑。
“你瞧,偏偏别的你瞧不中,唯独这个帝王泥人儿你就看中了,可见你明儿个果然为咱们大清生个帝王呢!”
听了胤禛的话,黛玉急忙放下泥人,轻掩着他口,嗔道:“这是什么话?你也肆无忌惮地说?”
胤禛一笑,却听得有琴松含笑道:“他倒是不曾说错的。”
一面说,一面从后殿出来,青袍宽带,甚是潇洒自在。
黛玉好奇地看着他,有琴松便笑道:“自古姻缘天注定,更何况生子呢?倒是不知道福晋急什么?”
黛玉脸上一红,对胤禛娇嗔道:“必定是你找来的罢?”
有琴松摇头笑道:“我却是路过而已,每每风闻了这些事情,也难怪心里记着了。”
对胤禛含笑道:“让我给福晋瞧瞧脉象罢!”
胤禛点点头,示意一旁的尼姑送上蒲团来,有琴松与黛玉皆坐下,黛玉轻伸皓腕,放在胤禛腿上。
有琴松细细地诊着,只觉得黛玉脉细沉而细,半日才收回手,笑道:“福晋的身子骨太嫩,幸而王爷心中有成算,给福晋调养了这几年,并没有十二三岁便圆房,因此如今说起来倒也无妨。不过,到底女子身子骨嫩致,晚些时候生孩子,确是对身体好,王爷的顾虑还是极对的。”
胤禛沉吟道:“那你说什么生孩子最好?我总是担忧着玉儿的身子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