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妈倒是有些急了,忙道:“那这家中的一笔外债,你可打算怎么还?总不能叫外人说咱们薛家欠债不还!”
薛蝌淡淡一笑,道:“侄儿如今尚没有头绪,哪里能说还就还的?总是先打听清楚了,再作打算。”
说着便对宝琴道:“好了,你也是个将出阁的女孩儿了,也别打搅伯母和姐姐的正经事儿,咱们且先安置下来,什么事情都弄好了,再来给伯母和姐姐请安罢!”
不等薛姨妈与宝钗挽留,便带着宝琴回到自家,看着家人安置东西。
宝琴亦指着婆子丫鬟将各色古董玩意儿各处放好,倒是有好些外国玩意儿,原是极新雅的。
好容易收拾妥当了,宝琴方问薛蝌道:“哥哥你瞧这事儿可怎么办?”
薛蝌坐下了,呷了一口茶,手指轻轻敲着桌子,皱眉道:“虽未曾来过京城,但是京城中时事大抵也都听说过一些儿。这位雍亲王福晋,说起来,竟是贾府老太君的外孙女,江南道盐课御史林如海的小姐,书香门第,秉性风雅温柔,咱们一路来,不也是听了极多这位福晋的好事?百姓尚且如此爱戴,可见素日为人,怎能是如此恶毒之人?”
宝琴也坐下道:“哥哥说得是,先前我还甚是羡慕这位雍亲王福晋,天底下竟有这样的人物!有人说她温柔可爱,偏生又霸道坦率;有人说她艳极无双,偏生又淡雅随性;有人说她目无下尘,偏生又心怀百姓;更有不少人说,她聪明绝顶,辅佐雍亲王爷里里外外许多大小事故,可见实乃奇女子也。如此奇女子,怎能行此恶毒之事?”
薛蝌亦点头道:“正是,咱们虽不曾见过,可是却也听过。难不成仅仅听伯母和堂姐一面之词,便说这位雍亲王福晋恶毒骄横不成?那岂不是将天下人都当成了瞎子了?因此,这些事情,咱们倒是得好生打探一番。”
宝琴偏着小脸,凝思道:“咱们还是打算到贾府拜见一番的,原是瞅着伯母和堂姐在贾府。如今瞧着,竟是出了天翻地覆的事情,想必也不会无缘无故至此,大约果然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方落得如今地步。”
薛蝌便与宝琴商议道:“你只本本分分在家中,万事别管,伯母家中那几万银子的债,我也要好生弄清楚了再说。”
因此兄妹两个一主内一主外,竟是两耳不管外人事儿,只是一心一意料理家务。
宝琴也是个爱走动的,况且也跟着父亲走遍了大江南北,故而也常出门走动,并不在意礼仪风俗。
耳中皆是闻得雍亲王府件件趣事,或年家小姐嫁作长工妇,或诸位千金喻为风尘女,又或雍亲王福晋大义灭亲杀内鬼等等事情,心中便觉得这位雍亲王福晋果然是个奇女子,这样特立独行,偏生雍亲王爷又是对她一往情深,难得的一心一意。
既然打探消息,薛蝌兄妹自是明白果然是薛家的不是,竟想算计雍亲王福晋,又胆敢威胁皇子,调戏妙玉格格,薛家长房至此,皆是咎由自取,所欠之债,亦是当年薛家买空卖空所致,皆非旁人之过。
只是被烧被盗,想必是阴鸷大伤,让外人有人报复至此,却也是无头公案,自是不知道怪责何人。
如此一来,宝琴自是对雍亲王福晋并不曾有什么不好的见识,只觉得她必定是个风华绝代的女子,能有如此的胆气。
想起雍亲王福晋说诸位千金乃是凰求凤的风尘女子,也不管自己身在闹市,宝琴便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身后的丫鬟雨儿便道:“姑娘笑什么呢?好些日子没见到姑娘笑得这样开心了。”
宝琴满脸都是憧憬,叹息道:“真想见见这位雍亲王福晋呢!大约天底下,也只有一位这样的雍亲王福晋罢了。”
忽听头顶一声娇嗔道:“什么这样的雍亲王福晋?天底下,就只有一位雍亲王福晋,什么这样那样的?难不成听你的话,还有那样的雍亲王福晋?你又见过几个雍亲王福晋?”
语音娇柔清脆,如玉珠坠盘,却满是不满,显然宝琴说话不得她心意。
宝琴原是正在街上随意漫走,哪里能想到随意一句话,倒是惹来了旁人不满?
寻声仰头望去的时候,恍然发觉自己竟是在飞云楼旁,说话之人,正是在楼上雅间,窗户大开,正望着自己瞪眼。
只是窗纱掩映,瞧不清楚那女子的面容,只是隐隐约约觉得乃是绝世丽颜,竟是生平从所未见。
宝琴虽不认得,可是旁人却认得这女子却是黛玉,忙告诉了宝琴。
这些日子胤禛事务繁忙,也不知道在弄些什么事情,她闲极无聊,在府中无事,可巧又有两个娃儿陪着她,故而三个人骑着辟邪出府玩耍,小馒头朱雀最是不经饿,早早就先窜进了飞云楼,她也只好带着苍狼进来。
正在雅间里看着朱雀啃馒头,不妨听到窗下有声音,却非京片子,便就着窗户看了下去,见是一个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小姑娘,又说那样的话,虽然心里隐隐有些得意,可是却忍不住开口嗔起来,四哥只有她唯一一个福晋,哪里有这样的那样的?
小馒头啃着馒头爬上了窗台,挺起胸膛,大声地道:“天底下当然只有一个母妃了,可没有什么雍亲王福晋!”
小家伙心心念念,还是想让黛玉做他的母妃,香喷喷的母妃啊!
黛玉喜欢捏着他软软嫩嫩的小馒头似的脸颊,听说自己小时候,胤祥也老是想捏自己的脸颊呢!
“你只敢在这里说,若是在你姑父跟前,瞧你说不说!”因为这两个小鬼,胤禛可是真没少吃醋!
小馒头一头扎进黛玉怀里,嚷道:“姑父最坏了啊!老是欺负小馒头!”
他喜欢母妃啊,香喷喷的,可是每次姑父一来,就拎着自己扔出去,一点儿怜香惜玉的想法都没有!
黛玉抱着他,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牛乳香,笑道:“小馒头可不就是让人吃的?才进了京城里,就有人想拐了小馒头去!”
小馒头不禁哇哇怪叫道:“这是小馒头生得好看啊!瞧哥哥,就没有小馒头好看!”
苍狼正在拿着肉块喂辟邪,瞥了他一眼,冷声道:“娘娘腔的小馒头,男子汉大丈夫,就该有些男儿气派,才能在草原上顶天立地,生得这样女气做什么?天天哭哭啼啼的,亏得你还洋洋得意!”
说得小馒头登时哇哇大哭起来,道:“母妃,母妃,哥哥笑话小馒头!”
黛玉十分喜爱两个孩子淘气,忙哄着小馒头笑道:“你哥哥嫉妒小馒头生得好看,身体发肤,皆来自父母,怎能由自个儿做主的?小馒头不哭哦,再哭,姑姑就不让人给你馒头吃了!”
说得小馒头忙抱着怀里的大白馒头往嘴里塞,气鼓鼓地语音模糊不清:“才不要!”
黛玉给他拭净泪痕,端着白开水慢慢喂他喝下,恐他噎着。
正在这时,外面通报道:“有一位薛宝琴姑娘求见福晋。”
薛宝琴?听着怎么像是薛家的人啊?
黛玉微一沉吟,道:“请进来罢!”倒是想见见是谁。
也许不是薛家的呢!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一个薛家!
帘子掀起,却是方才窗下说话的小姑娘,黛玉不禁有些诧异,道:“是你?”
宝琴亦是从小读书认字的,更懂得诗书礼仪,故而忙福身道:“民女薛宝琴,给福晋请安。”
皇商薛家是包衣奴才,然则二房却是寻常商贾,故宝琴在黛玉面前是平头百姓,并非包衣奴才,言语也是极谦和的。
心中却早已在品度黛玉了,方才亦曾向旁人打探了一番,原来她就是鼎鼎大名的雍亲王福晋,自己生平也是见多了绝色美女,自己也是自负美貌,堂姐宝钗也是有牡丹之姿,却从未见过如此出类拔萃之人,果非轻薄脂粉,尤其是那一身轻灵绝世的气度,更是生平未见。
黛玉听宝琴声音清脆明亮,又生得长睫杏眼,肤光如雪,红润润的樱唇十分好看,整个人儿宛如明珠美玉,俊极无双,光说自己是有一无二的绝色,只怕容貌上宝琴更胜自己一筹,不禁也深为喜欢,问道:“你叫宝琴?那和薛家宝钗是?”
宝琴接口笑道:“那是我堂姐,不过两房里早就分家了的,我是跟哥哥进京里来的。”
听了这话,黛玉自是不禁心中想着她的来意,笑道:“快些儿随意做罢,在外头,也不用遵循这些劳什子的俗礼。”
宝琴倒也落落大方,坐下才笑道:“自从进京,也听了福晋好些故事,今儿来,可算是冒昧了。”
见她极知礼且又说话沉稳,黛玉也不禁十分喜欢,笑道:“没说我是河东狮子,已经是好话儿了!”
听到狮子这句话,一旁的辟邪登时抬头哼哧了一声,真是的,在牠辟邪跟前,能有狮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