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保原本打算到天津拜访老上司钱怀恩,但是这几天事情太多,又要筹备组建治安整治大队,又要给松本俊男等人送行,又要安排安成县的防务,还得跟着刘宗明四处拜码头,所以一直没有得出空闲。
在秦天保的一再恳求下,娄先生答应在北平住一年。可是他们不能总客居在刘宗明府上,眼看着已经住了快一个月,秦天保却抽不出身去挑选住处。
好在有吴佳惠非常能干,秦天保算是省了大心。
吴佳惠在城东挑了一套三进三出带花园跨院的宅子。这套宅子是一个前清王子留下的家产,后人急着出手出国避难,于是吴佳惠只花了四十根金条,就连房子带家具一块拿下来了。
收拾完院子,吴佳惠就将娄先生接了过来,并把他安排在最后面的院子里,自己和秦天保住在中间,张汉和秦天保的卫士住在前院,前院也是秦天保现在临时办公的地方。
吴佳惠和秦天保虽然没有举办婚礼,但是自从这次吴佳惠来北平,就住进了秦天保的院子,在外人看来,他们两个已经算是夫妻了。
秦天保觉得很对不住吴佳惠,这样的媳妇,就是八抬大轿敲锣打鼓请进家门都不嫌不够,可是人家现在没名没分,却心甘情愿和自己在一起,帮助自己打理琐事。
看着吴佳惠每天忙里忙外,不仅操持着一家大小事务,还把前院归置得整整齐齐,就连张汉都对嫂子钦佩不已,于是,这种愧疚的心情就变成了感动,感动也变成了感恩。
吴佳惠不知从哪儿请了个厨师班子和一个四十多岁的管事儿,管事儿来的时候还带着两个下人、一个老妈子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
这样一来,家里又不一样了,每天饭菜调着花样不说,而且有了管事儿的监督,里外收拾得干干净净,物件码得妥妥帖帖,院子里总是生机勃勃,一看就是个蒸蒸日上的大户人家。
这天晚上,秦天保在卧房里问吴佳惠:“这么些家人,一个月得花多少人工?”
秦天保想着,之前买宅子的时候就是吴佳惠自己掏的钱,现在这一大家子人,每天花钱跟流水似的,这让他心里有些没底。
吴佳惠却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她半开玩笑地说道:“你把自己的公事处理好,做稳这个大队长的位置,其他的事儿不用你操心。”
“那也得有个数儿啊。”秦天保坐在吴佳惠身边,轻轻捏着她的脖子说道。
“我在仁和镇挣的钱足够咱们在这儿的开销。”吴佳惠闭眼享受着,“常安走之前非要给我留下一笔钱,我没要。我跟他说,你把这钱换成枪,给秦队长送过去,他一准比什么都高兴。”
“他干嘛要给你钱啊?”秦天保问道。
“这不我跟他说要在北平买宅子嘛。”吴佳惠说道,“他以前一直在北平,知道什么地方好,什么地方不能住。”
“有这么邪乎吗?”秦天保站起身,走到吴佳惠身后,双手在她肩膀上捏了起来。
“真的,你可别小看这地方,说道可多了。”吴佳惠活动着脖子说道,“好多人就是不知道这里的规矩,花了大钱买房还被人家笑话。买房又不是买旁的东西,不好大不了扔了。这么大房子怎么扔,再说了,这房子要是没买好,再想转卖出去,可就难了。搞不好得亏上一半的钱,那样或许都没有下家接手。”
“有你这么个贤内助,我是享了大福了。”秦天保叹道。
“那天他们走之前,常安还问我你到底回不回去了。”吴佳惠说道,“还问如果你不回去,打算让谁接管那摊子事?”
“我现在也在考虑。”秦天保说道,“按说有唐龙和赵占魁他们在,安成县应该出不了事。但是我总想着把唐龙弄过来,可是那样的话,赵占魁一个人就有点吃力了。毕竟县城和仁和镇也不近,而且现在仁和镇的人口已经快接近县城了。”
“你在接了这么重要的职务,手里没几个得力干将可不行。”吴佳惠说道。
“说的是啊。”秦天保叹了口气,“以前看他们几个天天眼前花儿似的晃悠,心里还挺烦。现在到了用人之际,才发现这几个人拆开了都不够用。”
“所幸把安成县给隋进呢?”吴佳惠问道。
“那可不行。”秦天保忽然抬高了声音,手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那是钱司令的基业,怎么能给隋进呢?”
“我就这么一说,你别生气。”吴佳惠轻轻捉住秦天保的手说道。
“我没急。”秦天保的语气缓和了下来,然后问道,“你觉着还有什么人可以托付吗?”
“如果只是管理治安和防务,我倒有人选。”吴佳惠说道,“但是可管不了政务上的事情。”
“不用,政务上的事儿,娄先生有安排了。”秦天保说道。
“那就好。”吴佳惠点点头,“如果单管治安和防务,护路队的曹队长可以担任。”
“你说曹世杰?”秦天保问道。
“对,现在他管着护路队和民兵团。”吴佳惠说道,“曹世杰已经跟我干爹干了十多年,衷心上肯定没问题。能力上嘛,又不是叫他到外面打仗,守个家还是没问题的。”
“嗯,我知道老曹。”秦天保点头道,“老曹是个厚道人,我以前还想着把他从你那儿要过来,后来一想,整个仁和镇的防务都让你们给承担了,再把他要过来,就太不够意思了。”
“什么你的我的!”吴佳惠拍了一下秦天保的手。
“是,是,不分你我,都是咱们的。”秦天保笑着说,“你说我这是占了多大便宜啊,就我那点工资,别说这三进三出的王府,就是租个门房也不够啊,要没有吴大小姐撑腰,我这个治安队长连饭都吃不上了。”
“得了吧。”吴佳惠说道,“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才指着您秦大队长呢。”
两人调笑了一阵,秦天保忽然问道:“你说,我是不是得去趟天津?”
“按说你早该去。”吴佳惠说道。
“嗯,我得跟刘司令请个假,到天津待两天。”秦天保说道,“要不然钱司令怎么想我?对了,到时候咱们一起去。”
两人正在商量着去天津的细节,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秦天保急忙松开吴佳惠的肩膀,然后喊了声“进”。
张汉举着一封电报站在门口,满脸喜色地喊道:“嫂子,三爷,钱司令要来了!”
“什么?”秦天保快步走过去,拿起电报看了起来。
“进来,喝口水。”吴佳惠说道,“你这是奔哪儿去了,怎么还跑了一头汗?”
“咱们这儿不是还没装发报机吗。”张汉喝了一大口茶,然后说道,“电报局的小子刚才过来说有一封天津来的电报,我估计就是钱司令,于是就亲自去了。到那儿一看,钱司令要来北平,我想这可是大事儿啊,就一路跑回来了。”
“怎么还没装上发报机?”吴佳惠皱眉道,“不是早就让他们预备这件事了吗?”
“甭提了。”张汉说道,“您问问三爷就知道了。”
“怎么回事啊?”吴佳惠望着秦天保说道。
“这帮人,简直穷疯了。”秦天保抱怨道,“装一台发报机的价格,管我要十台的钱。那天他们来装机器,原本我不知道这事儿,张汉过来说,不仅价格贵,东西还是旧的。我过去一看还真是,当时就把他们给轰走了。”
“这也太黑了吧。”吴佳惠皱眉道,“我让他们从家里带一个过来吧,连钱都不用花。”
“其实三爷就是气他们有眼无珠,跑到这儿来蒙事儿。”张汉笑着说道。
“就是!”秦天保说道,“我这是给他们个面子,还真把我当棒槌了。”
“行了,这事儿你甭管了。”吴佳惠说,“正好这两天保定有人过来办事儿,我就让他们连带着把这事儿办了吧。你说说,钱司令什么时候过来?”
“说是明天就到。”秦天保说道。
“明天就到?”吴佳惠也有些吃惊,“过来开会吗?”
“说是开会。”秦天保把电报递给吴佳惠,然后在房间里踱步,“钱司令来了,肯定不能住外边,得安排在家里。娄先生现在住后头,也不能叫老爷子动,要不咱们搬到跨院住吧。”
“别啊,要去也得我们去啊。”张汉说道。
“屁话!让钱司令住前院给咱们看大门啊!”秦天保顿了顿说道,“还得咱们搬。”
“那我明早让赵管家安排。”吴佳惠说道,“上面说了怎么来吗?坐火车吗?”
“对。”秦天保说道,“中午十二点到。”
“那咱们是在家准备,还是在外面?”吴佳惠问道。
“你看呢?”
“我说就在家里吃,说话什么的也方便。”吴佳惠说道,“再说咱们也不能带着娄先生去火车站接钱司令啊,娄先生肯定得在家等着,咱们要是在外面吃,还得再把娄先生接过去,不仅麻烦,关键是不合规矩,钱司令也会不好意思的。”
“你说的对,就按你说的办。”秦天保说道。
“我听说钱司令爱吃鲁菜,赶上咱家的厨子也是做鲁菜出身的。”吴佳惠说道,“这不正好吗?”
“好,就这么定了。”秦天保拍着手说道。
“三爷,还有一件事儿。”张汉说道。
“什么事儿?”秦天保看张汉脸色有些严肃,于是问道。
“找着占元了。”张汉回答道。
“这是好事儿啊!”秦天保说道,“你怎么愁眉苦脸的?”
“占元说,他遇着了一个人。”张汉看了看亲填报,又看了看吴佳惠。
“谁?”
“蛤蟆关。”张汉答道。
“那小子不是黄满江身边的人吗?”秦天保皱眉道,“他现在在北平?”
“对,不仅在,还和周妈在一起。”张汉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