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岳走出校门口,青石铺就的小路,小路飘散着古城淡淡的烟云。恍惚间,这座小城的故事,都将遗落在时光里。
林岳收拾好心情,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曹彪他们,有些生气地说道:“跟你们说了多少遍,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你跪在校门口算啥?逼宫还是威胁?”
曹彪见着少爷原本十分欢喜,又怕少爷不肯随自己回家,只好梗着脖子粗声道:“少爷说逼宫那就是逼宫,少爷说是威胁那就是威胁。反正,少爷不回去,鹅(我)就跪在这里不起来。五年了,少爷,该回家看看了吧。”
“呦,你们还长进了?算了算了,都赶快起来吧。离家久了,是该回去看看了。”
曹彪呼拉一下站起来,原本丑陋的刀疤竟然爬上了温暖的一丝笑容,到显得有些可爱了。:“鹅(我)就知道少爷绝不会让鹅(我)们失望。”说完朝旁边的土匪挤眉弄眼接着道:“兄弟们,你们说是吧。”
一众土匪很是默契急忙点头:“是啊,少爷哪能让我们失望,少爷威武,少爷英明,少爷金枪/不倒,少爷一晚七次郎。”
………?
离开县高中,土匪们也不着急回去,主要是少爷要趁着风雪看风景,古香古色的小城也有让人流连的感动吧。这种感动也只有林岳能读懂。指望一帮农民土匪看风景,还不如看一头母猪来的痛快。
林岳带着一帮土匪,白衣飘飘洒脱在县城唯一一条长街走着。长街两旁街道铺面依旧紧闭。街上比净街还要来得泠清无数倍。好吧,除了土匪就看不到一个百姓,连要饭的都躲了起来。兵过如梳,匪过如筛。老百姓都害怕呀。
曹彪变得嘴碎了起来,絮絮叨叨地说着家长里短。也不知几时,就把话题转到保安团何胖子身上。“少爷,你说何胖子好笑不好笑,跑到县太爷家偷看县老爷的三姨太洗澡,猴急一般就被县老爷抓个正着,少爷,你说,何胖子怎么那么不小心,差点连保安团团长都给噜掉了,要鹅(我)说,喜欢就把那婆姨给草了。”
……?
“还有,何胖子那小子,胆子越来越小,鹅(我)们一来县城,竟然做了缩头乌龟,还保安团团长?有胆草县老爷的女人,却没胆来抓鹅(我)们,做色/鬼到是一把好手。”
……?
“话说何胖子。。”呃,曹彪还想继续抹黑何胖子,后者就目瞪口呆看着从两边民房里涌出无数荷枪实弹保安团的人拿枪指着他们,才发现被自己取笑的何胖子带人把自己给包围了。
林岳苦笑。
曹彪很丢脸,就差把头塞进裤裆里。
民国时期保安团团长可是相当后世公安局局长。要人有人,要枪有枪,应该说比后世公安局长还威风。不仅要维持地方治安,还要负责军事行动,比如说剿个匪什么的。县太爷都不敢随随便便得罪这种兵油子。
至于说何胖子偷看县太爷三姨太洗澡?纯粹是胡说八道找何胖子的乐子。
被人家包饺子?这尼玛就是赤/裸/裸地打脸。让林岳很是无语。
曹彪觉得有些对不起何胖子,毕竟吧,本来想背着人家说几句坏话找一点低级趣味,结果全尼玛让人家听去了。可看到他们用枪指着自己的少爷,自然咬牙切齿气极败坏恼羞成怒对何胖子撒吼:“何胖子,你他娘地敢用枪指着鹅(我)们少爷,要是鹅少爷不高兴了,信不信老子扒你皮,抽你筋。”
何胖子叫何长贵,现任黄原县保安团团长。他挪动着两条短腿,腆着大肚子,一摇一摆地走过来,你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脸上肥肉颤动。穿着一身土黄色军装,腰身斜背着盒子枪,大盖帽盖在他头上显得有些滑稽。
何胖子两手抱拳朝林岳拱了拱手,媚笑道:“林少,得罪了,您这也不能怪我,要怪就怪曹屠夫这个王八蛋,自己作死,还带上您。”
曹彪两道丑陋的疤痕一抽一抽。怒吼道:“何胖子,你会不会聊天啊,这是要害死鹅(我)的节奏。鹅(我)怎么作死了?鹅怎么连累少爷了?不说清楚,鹅(我)就跟你王八蛋翻脸。”
“靠,曹屠夫,不翻脸谁就是孙子,有你这样在后面损人的吗?有你这样糟蹋人的吗?你带这么多人进城,你是匪,老子是官,看在情分上老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到,你他娘的还在后面抹黑老子,老子做好人还不行了?跟老子吃牢饭去,还不信治不了你。”
何胖子和曹彪关系还不错,乱世中,正邪很难界定。当兵的不一定比土匪强,甚至当兵的比土匪还要像土匪,土匪也有不欺负老百姓的,土匪也有为民请原的。但总的来说,乱世之中,官匪都是一家,利益相同或者没有利益冲突,官匪就是共存关系,谁会吃饱了没事时你杀我我杀你杀个你死我活让人家看笑话。
“行了,何胖子,少说两句,你跟屠夫争什么争?跟他说话都跌你的份。让兄弟们把枪都收起来。”
林岳边说边从衣襟里摸出一张银票塞给何胖子又道:“这世道活着都不容易,里面一百二十大洋,一百大洋给保安团的兄弟分了吧。剩下的零头置几桌酒,再叫几个花姑娘热闹热闹。你代我跟各位兄弟多喝几杯,我们要赶路,就不去了。”
何胖子一张胖脸立马笑成了菊花。两只胖手搓来搓去,还有些扭捏不好意思道:“林少,又让你破费,让我这张老脸还往哪搁呀,我们来这里不是这个意思。这钱?”
“让你拿着就拿着,跟我还客气了?”
“那好,我就代兄弟们收下了。”说完转过身对保安团的人大骂道:“喂,你大爷的瞎眼了,谁让你们端起枪。要是擦枪走火了伤了林少,你们死全家都不够赔。”
“报告长官,枪里都没子弹。”
“没子弹,哦,都没子弹,一场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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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你们这帮兔崽子,没子弹你们拿枪对着人家干嘛,信不信老子揣死你们。”何胖子对着一个傻大个一脚揣了过去,这傻大个也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竟然在检查枪堂里到底有没有子弹,他/娘的,枪里能没子弹吗?
“好了,何胖子,不管怎么说,今天算我欠你一份人情。知道你是个好人,以后日子不好过了,带全家去我们村子,这乱世,在我们村子活着也不错,命还是挣得到。”
何胖子苦笑道:“有你林少这句话,我就知足了。这些年总算是活明白了些,没给家人招祸,还稀里糊涂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有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非常有成就,很了不起。交了你们这群朋友,是我何胖子这辈子最得意的事。
可世间之事,十事常有八九不如意,一朝天子一朝臣,以前剿匪也不过是出城门到林子里打几只鸟吃点野味,抓几个犯事的流民充几个匪徒交差了事,谁还敢去找你们麻烦,谁不知道这陕西道上最大的土匪就是你们,对你们我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现在,上面总有些人不甘心啊,我怕再也没有好日子过了。”
林岳眯着眼睛,若有所思沉吟片刻道:“事情总有解决的方法。我们不惹事,但不代表怕事。十二坞几年前就放马南山,兵甲入库。村子里是有几条枪。何胖子,你也知道,这世道总是有些人杀来杀去,我们留几条枪也是为了自保,乱世之中,谁对谁错,谁能分辨清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要是有人做过份了,杀官造反的事我们也没少干。”
能把造反当口头威胁的也只有十二坞的土匪,这尼玛就是底气,何胖子脸上也不知是冷汗还是雪水滴答滴答地往下流。“这事我是知道的,可有人不明白。林少,我只能言尽于此,说多了上面有人不高兴,以后,要是何胖子奉命有得罪之处,还望林少多多包涵。唉,这贼老天,还有完没完,都三月了,还下这么大的雪,看样子,又是一年烂包的光景,还让不让人活呀。得了,我也不耽误林少赶路,告辞。”
何胖子来的快去的也快。地上原本无数杂乱的脚印,很快地又被落雪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