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峦在碎金色阳光的照耀下,散出些许暖意,本是暖秋之景,可是在青魁山西面山脚,大片大片的树叶遮挡阳光,树荫下的山道的萧索林风来回吹动,更显阴冷。
山道边上,五个大汉鼻青脸肿的倒坐在路旁,身上的布衣带着拧斗过的血迹,头发凌乱,满目仇恨的眼镜,难以隐藏他们心底的胆怯,抬头四望围着他们的那群人,暗暗切齿,不甘心的拳头握的很紧。
对面一侧的泥阶上坐着一个张狂的年轻人,年约二十几岁,稀疏的头发捆成圆髻束在头顶,横跨着右腿放在泥阶上,正悠闲的剔牙,可一嘴布满黄渍的牙,实在寒碜恶心的很。扭头望见那些不甘心的人,咧嘴笑道:“怎么这种眼神?”啧了啧又说道:“我崔名贵帮着你们黑风寨揽生意,你们怎么还想恩将仇报似地?真是不知好歹啊!”
“呸!”坐在地上的其中一名大汉不耻啐了一口,远远喊道:“催命鬼!识相的就赶紧滚回你的老窝去,不然一会儿我们寨主来了,你磕一百响头给老子赔罪,老子都不答应!”
话说完,他身旁的其余几人同时笑出声来,仿佛已经能预见到那催命鬼怎样出丑受罪了。
崔名贵登时站了起来,“你算什么东西,要老子向你磕一百个响头!?”
崔名贵话音刚落,他那围着黑风寨的手下,一个立刻蹿了上去,‘啪’的巨响,给了说话那人一个响亮的巴掌,那说话大汉的脸上赫然出现一个暗红的手掌印。
崔名贵见此不解恨的继续说道:“就算你那寨主来了,老子也不怕!不就一个小毛丫头,给本大爷暖床都不够!也就你们一群傻鳖还整天跟着一个女人后面跑,没出息的东西!”
话音未落,林中突地惊起一声呲响,一支迅猛利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林中射出,直对着崔名贵身后的裤裆之中,根本来不及躲避回闪,那支利箭如电掠过,呲啦一声划开了崔名贵的裤裆子,射在他跟前的泥地上!
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崔名贵没料到会有这么一着,脚下哆嗦,只差半里他的命根子可就没了!半晌回过神,顿觉身后蹭起一股寒意,对面的几个兄弟望着他的身后,一个个都睁大了眼,而坐在地上的那几个黑风寨山贼却都隐着阴沉的笑。
崔名贵颤着胆子缓缓的转回身,更是惊到了,一个红衣女子无声无息的立于一根细软的竹枝之上,竹枝虽被压弯了腰,却仍灵活的上下轻晃,仿佛身上只搁着件衣衫似地,树影斑驳,在她身后射出无数惨漏的阳光,是何等的深厚功力,轻功才能达到如此境界?!
那女子一脸肃杀,如鬼魅一般冷漠俯视着崔名贵,让人不由自主的感到一股刺骨寒意。
崔名贵心里七上八下,脸上却装着很镇定,他加入白屏寨没几年,还没亲眼见过莫梨君,但是这附近的人,都知道黑风寨的当家寨主莫梨君,酷爱以一身如血红衣示人。
眼珠子咕噜着左右转了转,想着自己刚刚侮辱藐视的话,她也一定都听见了,倒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问道:“你就是莫梨君?!”
莫梨君没答话,看了看远处被困的兄弟们,面上看着伤势不重,但各个都看上去很辛苦疲累,想来也肯定受了不少的折磨。
崔名贵顺着她的眼神望去,看见自己得意之作,登时心底有了几分底气,换了个口气,故作恭敬说道:“在下白屏寨崔名贵,本想借着贵宝地发点小财,哪想这几个兄弟硬要阻拦我们,大家都是道上的人,怎能碍着别人财路,是不是?所以不小心起了一点争执。”
莫梨君心知这种时候,要是与白屏寨闹开等于成全了朝廷,届时只会让他们坐享渔翁之利,可要是不讨回公道,在黑风寨的兄弟面前,也是难交代的,何况她自己也咽不下这口气。
漠然出声,“没听过,是白屏寨新来的?”
“正是!”他可是白狮白寨主,花了好几千两银子请回来的部主,虽在这一带资历尚浅,但近几年谁不知道他崔名贵的名号!
“那就难怪了……”莫梨君立于竹枝之上扶着竹竿缓缓说着,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崔名贵不知她话中何意,疑惑问道:“这话什么意思?”
莫梨君缓缓抬头,温和的笑道:“本寨主与白寨主曾有过协议,双方恪守己地,若要有敢犯过界的,就让犯错之人砍下双手以示惩戒。”
“什……什么!”
崔名贵正吃惊不已,就见莫梨君垫脚一蹬,缓缓落回地面,泰然自若的走到他的面前。
崔名贵退后两步,刚好碰到方才那支利箭,心中一颤,顿时想起,他来这么久从没听人说起过这种协议!底气十足的回道:“胡说,我从没听过这种话,我们寨主没对我说过!”
莫梨君邹眉,很疑惑的说道:“那就奇怪了,这是本寨主和白狮清楚明白定下的规矩,这么多年都没人敢破这规矩,你来这借道发财,白狮怎么就没事先告诉你这规矩呢?”
崔名贵反念一想,当初白狮放话之时,寨中各分部部头全都畏畏缩缩的不敢出来应话,他想借势立威于是一口应下,难道他们不敢答应就是因为这条规矩?!
莫梨君一声叹息,惋惜的说道:“你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白狮可真是忍心啊,放这样的人出来做引子。”
崔名贵虽有些不信,但想起白狮当时见他答应,不仅颇为赏识的夸奖他,还说如果立了功回去重重有赏,现在想来,‘借道发财’这种能立大功的好活儿,那些部头怎么会不敢主动请缨呢?难道……崔名贵半晌无言,心中却七上八下的确定不了这话的真假。
借道发财是道上的俗语,暗里就是争地盘的意思,贼匪流寇谁能争到的地盘多,谁便功劳最大。
莫梨君转身空渡几步,轻描淡写的说道:“既然白狮舍得,那本寨主也就不客气了,你这双手本寨主就收下了,顺带方才你打了我寨中兄弟,又在这诋毁本寨主,这些……也都一道算了吧。”
“你敢!”崔名贵闻言登时大怒,也不管那白狮的话是真是假,是不是让他过来做投石先锋,他怎么能让自己平白无故失了一双手!
莫梨君回过身,邪魅一笑,“这是黑风寨的地盘,本寨主又有当初白狮允下的规矩,有何不敢?”
崔名贵一副戒备状态,跟他手下的几个流匪迅速靠拢一团,人多势众的指着莫梨君,“就算是你黑风寨的地盘又怎样,你一个小毛丫头,老子不怕你!”
莫梨君伸出手,在空中响亮的拍了两下,西面山脚的林道里,如春后竹笋一般站起一批又一批的精壮大汉,才一下功夫,形势立刻变了样,黑风寨的弟兄们,缓缓的朝着路中央靠近,一个又一个默默站到莫梨君的身后,每一个都凶神恶煞的等着路中央的崔名贵,这憎恨的杀气势如洪钟,惊煞旷野。
她莫梨君说过的话,从不作假!青魁山的山道上响起凄厉惊悚的尖叫声,人烟消迹之后,山道中央只留下一道长长的暗黑色血痕,那整齐的血痕随着一横刀印渗入泥地,才看一眼,便叫人触目惊心!
没多久,白屏寨白寨主收到一个木盒子。
打开,里头装着就是崔名贵的一双血手,还有一根鲜血淋漓的舌头!白屏寨的分部头全都暗自庆幸,要真去了,半死不活就是他们了!
白狮将那木盒推扔在地,血淋淋的手掌和舌头满地翻滚,怒发冲冠的拍案而起,闪着精光的眼里满是厮杀的戾气,“总有一日,我要用黑风寨所有人的血,祭我白屏寨的旗!”
堂下众人听闻,登时齐声高吼,“杀莫梨君!杀莫梨君!杀莫梨君!”
这声音在翠微山境内回荡不止,势如破竹响彻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