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顾的岳父岳母都是退休的中学教师，老两口住在老城区的一幢老房子里，他们是四十几年的老夫妻了，没什么钓鱼、打牌之类的爱好，最大的“浪漫”就是：每天两人一起上街买菜，然后一起回家，打开电视，一边看着一边闲聊着一边做着家务。老两口当年都是学校里有名的“铁嘴”，你一言我一语，总有说不完的话题。退休八九年来，他们几乎每天都是这么过的，其乐融融。
有一天，老顾来看望他们，发现老岳父和老岳母精神状态都很不错，脸色好，说话底气足，脑子里信息多，对现代社会生活并不太隔膜，可就是耳背，听不清楚对方的说话。比如老岳父说：“你听说了吗，我们原来教研组的老孙头，他孙子在美国拿了博士？”老岳母回答说：“是啊，去年还三千九，今年就降到了三千三。”老岳父又说：“这孩子十来年前还打破我们家一块玻璃，现在都是博士了。”老岳母接着说：“价格战好啊，老百姓实惠。”老顾听到他们的对话根本就是“牛头不对马嘴”，这哪是对话？自言自语嘛。更多的情况是，老岳母不停地说着什么，老岳父一句也听不见。老顾回到家里，跟老婆提起这事，说：“我过几天到杭州出差，给他们每人买一只助听器，省得他们朦朦胧胧半天说不清一句话。”老婆说：“嘿，你还想得真周到。”
老顾从杭州回来，给老岳父老岳母送去了助听器，他们高兴地收下了。但是第二天，老顾就听说老两口吵了一架，心想，怪了，这可是“开天辟地第一回”啊！连忙和老婆跑去看个究竟。
老岳父看到女婿和女儿，沉着脸说：“老婆子不知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特别多，一整天唠叨个不停，我听了心烦。”说着，他摘下了助听器，丢在了茶几上。
老岳母也在房间里赌气，对女儿女婿说：“老头子呀，总爱抓住我的话柄，追根究底，有的事我也是听别人话头话尾说的，也不是很清楚，他就怪我说话不肯说完，存心让他猜谜。”说着，她也摘下了助听器，丢到了桌上。
老顾和老婆分别好言好语跟老岳父、老岳母说了些话，走了。从此之后，他们每天都要来一趟，因为老岳父和老岳母一吵嘴，就会有一方打电话告诉他们。老顾和老婆百思不得其解，老两口原来多和睦啊，现在怎么动不动就“炮声轰轰”？突然，老顾醒悟过来，直奔老岳父家，对他们谎称，公司要收回助听器，进行售后服务检查。老顾拿着助听器回家，老婆不解地说：“他们耳聋得厉害，你还拿回助听器，这下他们怎么办？”老顾笑而不答。
几天过去了，没听说老两口吵嘴，十几天过去了，也没听说老两口吵嘴。老婆终于明白了老顾“没收”助听器的用意：原来都是助听器惹的祸啊。老顾说：“他们早已习惯‘朦胧对话’，你朦胧我朦胧，一下子清晰了，反而不习惯。”他跟老婆到了老岳父家一看，嘿，老岳父和老岳母又回到了从前那种“朦胧”的状态，牛头不对马嘴地搭着话，或者自个儿地说着什么，一副和睦愉悦的景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