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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浣溪沙

漠漠轻寒上小楼①,晓阴无赖似穷秋②,淡烟流水画屏幽。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宝帘闲挂小银钩。

【注释】①漠漠:朦胧弥漫的样子。②无赖:无心思、无意趣。

【译文】无边无际的寒意悄悄地爬上小楼,拂晓时阴云惨淡,好像是荒凉的暮秋。彩色屏风上,画着淡烟笼罩流水,也是一片迷蒙隐幽。悠闲自在地飞着的杨花,好像梦境般虚幻飘悠,丝丝不断的细雨,如同我排遣不掉的忧愁。万般无奈,我把精美的帘幕挂起,倚在窗前独自凝眸。

【赏析】这首词描写了闺中女子淡淡的闲愁,却透溢出她深浓的哀思。这种淡而有味、韵味无穷的艺术风格,是秦词,实际上也是婉约词正宗特色之一。这首词以清丽优美的语言描绘了一位相思女子的精小的阁楼和她闲淡的精神世界,这两者全容纳在寥寥三十几字的小令之中,却作得仿佛一件精美玲珑的艺术盆景,或如一块琢磨剔透的美玉,令人久久欣赏把玩,爱不释手。

阮郎归

湘天风雨破寒初,深沉庭院虚。丽谯吹罢《小单于》①,迢迢清夜徂②。乡梦断,旅魂孤,峥嵘岁又除③。衡阳犹有雁传书,郴阳和雁无④。

【注释】①丽谯:亦作“丽樵”,华丽的高楼。《小单于》:唐大角曲名。②徂(cú):过去,消逝。③峥嵘:形容岁月逝去。

【译文】湘天一阵风雨开始冲破严冬的寒气,深沉沉庭院一片空虚。城门的高楼上吹奏完《小单于》乐曲,漫漫的清冷长夜即将过去。怀乡之梦已断,羁旅之魂孤寂,不平凡的岁月又过除夕。衡阳还有鸿雁替人传递书信,郴县这里却连鸿雁也无踪迹。

【赏析】这首词写于郴州贬所。上阙写春寒之夜,庭院深沉空寂,楼头画角声哀,清夜漫长人孤凄,反映出羁居贬所的凄凉困境。下阙接写思乡苦情,羁旅悲伤孤独的愁绪,已到了度日如年的境地。最后两句,真实地写出了作者身在贬所,举目无亲,孤凄无援。呼天抢天凄声哀号的惨情。全词景凄情哀,意境黯然;语辞哀婉,韵调低沉凄楚。全词未卒读,已使人心悲鼻酸。

晁元礼(1046-1113年),一说名端礼,字次膺。其先澶州清丰(今属河南)人,家彭门(今江苏徐州)。熙宁六年(1073年)进士。两为县令,忤上官,坐废。政和三年(1113年)以承事郎为大晟府协律。

绿头鸭

晚云收,淡天一片琉璃。烂银盘、来从海底,皓色千里澄辉。莹无尘、素娥淡伫,静可数、丹桂参差①。玉露初零,金风未凛②,一年无似此佳时。露坐久、疏萤时度,乌鹊正南飞。瑶台冷③,阑干凭暖,欲下迟迟④。念佳人、音尘别后,对此应解相思。最关情、漏声正永,暗断肠、花影偷移。料得来宵,清光未减,阴晴天气又争知。共凝恋、如今别后⑤,还是隔年期。人强健,清尊素影,长愿相随。

【注释】①丹桂:传说月中有桂树,高五百丈。②玉露二句:玉露,秋露。零,指雨露及泪水等降落掉下。金风,秋风。③瑶台:美玉砌的楼台。此泛指华丽的楼台。④迟迟:眷恋貌。⑤凝恋:深切思念。

【译文】傍晚浮云收敛,淡净的蓝天像一片澄碧的琉璃。银灿灿的圆盘,从海底升起,皓洁的月色洒下澄澈的银辉,笼罩千里。晶莹莹纤尘不染,月宫嫦娥淡装伫立,明净净历历可数,那丹桂的枝叶参差不齐。露珠儿开始涓滴,凉爽宜人的秋风尚未凛冽,一年中再没有如此美好的秋夕。露天下久坐仰望,疏落的流萤时时闪过,惊起的乌鸦向南飞去。登上冰冷的瑶台,将栏杆倚暖,欲下台阶却迟迟疑疑。我想那佳人,自离别断了消息,当此夜月也应寄情千里缓解相思愁绪。最牵动情怀,是那铜漏的水声不断滴沥;暗自伤心悲惨,是那婆娑的花影偷偷转移。料想来日的夜晚,皎洁的月光依然清丽,但天气是阴是晴又怎能预知呢?我们倾心爱恋,如今离别后,又期望着隔年的相遇。但愿人强健,清醇的美酒,淡素的月影,永远相随相伴。

【赏析】这首词描写中秋之夜的佳美月色,抒发了无尽的怀人情思。全词层次清楚,铺叙精当;气脉连络贯串,前后纵收自如;意境清新,格调和婉;言辞清丽,情致绵绵。

赵令畴(1051-1134年),初字景贶,苏轼改为德麟,自号聊复翁。涿郡(今河北蓟县)人。燕王德昭玄孙。元佑中,签书颍州公事,坐与苏轼交通,入党籍。绍兴初,袭封安定郡王,迁同知行在大宗正事。着有《侯鲭录》、《聊复集》。

蝶恋花

欲减罗衣寒未去,不卷珠帘,人在深深处。红杏枝头花几许?啼痕止恨清明雨①。尽日沉烟香一缕②,宿酒醒迟,恼破春情绪③。飞燕又将归信误,小屏风上西江路④。

【注释】①止:犹“只”。②沉烟:点燃的沉香。③恼:撩惹。④西江:古诗词中常泛称江河为西江。

【译文】想要减掉罗衣,可是春寒尚未退去。珠帘也无心卷起,一个人在深闺中闲居独处。红杏枝头的花不知还剩几许,美丽的面庞尚有啼痕,只是怨恨,清明时这无情的风风雨雨。终日无聊闷坐,看着沉香的轻烟一缕。昨夜喝闷酒而大醉,今早醒来得太迟。被惜春的情怀所困,心中充满了愁绪,飞回的燕子又耽误了带来回信,我泪眼凄迷,呆呆地望着小屏风,那上面画的是遥远的西江的水路。

【赏析】这首词描写闺中思妇伤春怀远的愁情怨绪。上片借杏花以写伤春悲情,下片借飞燕以抒怀远愁绪。语言婉约清丽,情致柔和缠绵,意境蕴藉含蓄;结尾馀韵不尽,神味久远,深得好评。

蝶恋花

卷絮风头寒欲尽,坠粉飘香,日日红成阵。新酒又添残酒困,今春不减前春恨。蝶去莺飞无处问,隔水高楼,望断双鱼信①。恼乱横波秋一寸②,斜阳只与黄昏近。

【注释】①双鱼信:传说鱼能传书信,后因此称书信为鱼书、鱼信。②恼乱:撩乱。横波:喻女子眼波流动,如水横流。

【译文】柳絮随风飘飞,春寒即将退尽。花在凋零,香气在飘散,眼看着每天落红一阵又一阵。残酒未醒又满新酒,使我更加慵懒倦困。今年春天的怨恨,比去年春天的更甚。蝴蝶翩翩离去,黄莺叫着飞走,我无人可以问讯。只能注目楼前的流水,望眼欲穿也看不到双鱼信。更加使我烦恼愁苦的是,眼看着太阳西斜,黄昏又要临近。

【赏析】此词亦是写闺中思妇惜春怀人、愁情难遣的孤寂景况。全词清婉圆转,言短而意长,李攀龙《草堂诗馀隽》言:“妙在写情语,语不在多,而情更无穷。”结尾“斜阳只与黄昏近”一句,淋漓尽致地勾画出思妇孤独寂寞难耐黄昏晚暮的心情,其神味沁人心脾,“毛孔皆透”。

清平乐

春风依旧,着意隋堤柳①。搓得鹅儿黄欲就②。天气清明时候。去年紫陌青门③,今宵雨魄云魂。断送一生憔悴,只消几个黄昏?

【注释】①着意:有意于,用心于。②鹅儿黄:幼鹅毛色黄嫩,故以喻娇嫩淡黄之物色。③紫陌:旧指京师道路。

【译文】春风依旧像往年,着意儿吹拂着隋堤的杨柳。搓揉得柳条儿长出鹅黄的嫩叶,在清和明丽的天气里勾缠撕扭。去年曾到京都青门游春,今晚却不见朝云暮雨,落得丧魄失魂。此一生将在憔悴中断送,不知将要消受多少寂寞黄昏。

【赏析】此词写春景以抒情,忆旧而怀今。写景细致精工,如“搓得鹅儿黄欲就”一句,将春催杨柳生发的天功神力形象生动地描写出来,令人赞叹。下片今昔对比,显出今时的冷落;结尾二句,笔法与晏几道《木兰花》“此时金盏直须深,看尽落花能几醉”有异曲同工之妙,而所表达的感情,则晏为沉痛,此则“最为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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