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被黑色鬼气包裹的利箭破空而来,四个鬼魂缠绕着箭身不停地舞动,鬼哭狼嚎的声音刺破苍穹,就像是一把匕首,硬生生地刮擦着人的耳膜。
“叽!”
悲鸣声响彻山间,山上的积雪变成一个个暴走的巨人,如浪涌般往山下狂奔。
利箭穿透了雪鸟的身体,化作点点星芒,慢慢地消散在空气之中。而那四个鬼魂却一直在雪鸟的身体里东突西撞,肆意地吞噬着它的生命。
坠落在山顶的雪鸟,回头看着坐在自己背上的男人,有些不舍,又有些不甘。
无穷的倦意冲击着它的灵魂,这一刻,它似乎回到了五年前。它的妻子躺在它的身旁,它的孩子躲在它的身后,而它愤怒地对着那些猎人尖啸。山雪听到了它的召唤,天崩地裂般涌向那些猎人。
这时,一个少年出现在它的面前,不是很强壮,甚至还有些瘦弱,只是他的眼神很坚定。他阻止了那些猎人继续猎杀它和它的孩子。
五年后的今天,它的孩子成为天空中新的王者,而高傲的它,一直翱翔在新月王国的天空,那个少年所在的国度。
它锐利的眼睛看到山下一个白点,正飞快地躲闪着冰雪巨人的冲撞,朝着山顶飞奔。它用最后的力气示意男人赶快离开,然后闭上了双眼。
男人明白了它的意思,可是他不会武技,四处都在雪崩,唯一能让自己逃离的方向就只有背后的山洞。
这个山洞被叫做死亡之穴,是新月王国除了王城的地下迷宫外最神秘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人曾经进入死亡之穴,不管是强大的法师,还是强大的骑士,都有一个共同的结局:他们都永远长眠在了死亡之穴。
男人也看到了那个朝他而来的白点,那个白点就像飞鹰一样冲来。他不再犹豫,一咬牙,跑进了死亡之穴。
他是闭着眼睛跑进死亡之穴的,即使他睁开眼睛也无济于事,因为四周一片漆黑,根本看不到眼前的事物。走深了些,四周开始安静,再也听不到雪崩的声音,唯独能听到的就是他胸腔里血液冲击血管的声音。
有人吗?他想这么喊,但始终没敢喊出口。不知道走了多久,他在无尽的黑暗中感觉到了疲惫。他不得不坐在原地休息,可是当他刚坐下来,就吓得跳了起来。他的手触摸到了一颗头颅,由于紧张的缘故,他把那颗头颅抓得粉碎,想来头颅的主人已经死去很久。
他越想越是害怕,难道一路上一直磕绊他的不是石头,而是一具具尸骨?他不想再休息,站起身来继续狂奔,再也不敢去思考一路上磕绊他的东西是什么。
直到他见到一丝光亮,然后一个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那声音像是多年不见的老友,“你来了啊?”
男人心中一惊,他的眼前突然变得明亮,让他忍不住用手遮挡自己的眼睛。适应了光明之后,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老人,穿得很邋遢。老人慢慢地向他走来,或者更确切的说是向他飘来。
男人不自觉地后退,小心地问道:“我叫樱落,请问你是死神吗?是来收取我的性命吗?”
“樱落?”
老人一阵狐疑,说道:“这个名字对于一名精灵来说好像有点奇怪。”
樱落看着对方似乎没有敌意,顿时放松下来,说道:“我出生的那天,整个新月王国的樱花都凋落了,就像下了一场烂漫的樱花之雨,撒落人间。我父王说,那是我把樱花的自然之力全部吸走形成的景象。我可不是精灵,我是人类。我是新月王国的太子,诺亚族的族人,诺伊女神的子民。”
老人不以为然,示意樱落看自己的手。
樱落的手比贵族夫人的手还要细嫩,特别是手指,比新月王国手指最长的人还要长出一截。他的身体很瘦弱,就连他未成年的弟弟都要比他高,比他壮,所以他不习武,也不学法术,他唯有的兴趣就是读书。
他看着自己的手,右手食指上有一个伤口,伤口还在流血,应该是某次摔倒时划破的。让他吃惊的是他的血液不是红色的,而是书籍里说的只有精灵才有的蓝色血液。
怎么我的血不是红色的,难道我真的不是人类?樱落暗自想着,那可是血液啊,可不是布匹,用哈里兰商贩那里买来的染料就能染成其他颜色。
老人走到樱落面前,用食指蘸取了些许他的血液,舔了舔,说道:“不错,纯正的精灵血统,你不会是那个家伙的后代吧?而且关系很亲近的样子。”
“那个家伙?”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死亡之穴的最深处响起:“他还活着吗?”
樱落朝声音的来源望去,他这时才发现老人的身后还有一个人。那个人像是一位骑士,穿着白色的铠甲,一把古朴而又锈迹斑斑的剑插在他的右脚边。他低垂着脑袋,似乎很吃力。两颗有手臂那么长的兽牙从他的胸口贯穿,死死地钉在墙上。整个空间的光亮照在他的身上,而墙面上没有他的影子,只有两颗兽牙和剑的影子在墙面上显得有些萧索。
樱落把目光转向老人,同样他的面前只有自己的影子,而老人似乎是空气,没有在地面上留下什么。
看着樱落惊恐的样子,老人笑了笑,说道:“我叫卢修斯,是个游吟诗人。被钉在墙上的那位叫吉恩,他可是个厉害的家伙,他的剑使得很好,而且他继承了破坏神的力量。哦,忘了告诉你,我们都死了,只是灵魂被封印在这里罢了。”
“灵魂封印?”
“是的。很多年前,我们十二位英雄一起去往一个叫做不朽庭院的地方,去杀那个给世间带来恐怖和灾难的恶魔。可惜最后我们大部分人被那个恶魔杀了,而那个恶魔怕我们的灵魂重转轮回,再去那个庭院找它的麻烦,所以它干脆把我们的灵魂封印在新大陆的各个地方。哦,你不要小看这个地方,这里有一千个幻阵组成,每个幻阵里都有可怕的东西,外面那些尸骨就是那些幻阵的杰作。”
卢修斯看了一眼樱落,满脸的不可思议,问道:“你是怎么闯过那些幻阵的?我记得有一个快要接近这里的法师,最终还是被最后第二个幻阵绞杀成飞灰,而你似乎比他弱上不少,就好像……就好像是一个神与凡人的区别。”
樱落有些迷茫,说道:“我不知道,我只是很害怕,然后一直跑,就跑到了这里。我不会武技,更不会法术,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凡人。”
卢修斯显然不信,问道:“真的吗?”
看着樱落诚恳的样子,卢修斯知道他没有撒谎。失望就像滴入水中的墨汁,在卢修斯的脸上散化开来,但他还是在指间凝聚一团白光,点在了樱落的额头上。
片刻后,整个洞**响起卢修斯的尖叫声,就像是一个输掉了身上最后一个金币的赌鬼,突然见到一座抬头望不到顶的金山。
“哈哈哈……吉恩,老家伙,我想我们的新伙伴来了。他的力量好强大,如果他的力量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森林,那么你的力量不过是那片森林里一个比较大的湖泊。”
卢修斯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他对着吉恩说道:“我要教他法术,他一定能够杀死那个恶魔,完成我们这十二个老家伙未能完成的宿愿。”
吉恩抬起了头,嘴角撅起一抹冷笑,说道:“假如你觉得会吟唱几首诗歌就能去找那个恶魔的麻烦,那么我想不朽庭院将会被凡人占据,而那个恶魔也只能逃往世界最黑暗的角落。”
吉恩没等卢修斯回话,他的剑就飞了起来,然后出现在樱落的手中。
樱落的右手握着剑,开始挥舞一套剑招,同时他的脑海中出现各种剑招的精妙之处和弱点。然后这些东西就像是他所看过的书籍中的知识一样,融合成为他脑海中的一部分。
卢修斯也没闲着,虽然他知道吉恩的武技比他强大,但他也不甘示弱。他同样控制着樱落的身体,施展着各种法术。
樱落就像是一个木偶一样,被吉恩和卢修斯操纵着。死亡之穴最深处的墙壁上倒映着樱落舞剑的身影,或者是迷蒙的黑影,那些黑影有的时候是火,有的时候是水,有的时候是风,有的时候甚至是鬼魂。
樱落面前出现一面镜子,这是他在死亡之穴很多天后,自己施展的第一个法术。他把空气中的水凝结成冰,制造出一面镜子。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感觉很陌生。他的耳朵变得很长、很尖,他的脸变得精致、细腻,已经不是刚进死亡之穴时的人类模样。
“我从没见过耳朵这么长、这么尖的精灵,就算是那个家伙,也不及你。我听他说过精灵族的耳朵越长、越尖的话,那么他拥有的力量就会越强大,他施展法术的天赋也是一样。”
卢修斯说道:“精灵天生拥有魔武双修的天赋,我和吉恩那个老家伙的本领都教给了你。现在你该离开了,只是要答应我去不朽庭院杀死那个可恶的恶魔。”
樱落看了眼低头沉睡的吉恩,对卢修斯说道:“你们不和我一起离开吗?”
卢修斯把手向出口处伸去,一层透明的水幕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伸出水幕外的手像是冰块放到了烈日之下,开始融化。而当他把手缩回来时,他的手才慢慢恢复如初。
卢修斯说道:“我们所在的地方是死亡之穴的最后一个幻阵,这是唯一一个不是阻止外来者进来的幻阵,而是阻止我和吉恩出去的幻阵。”
樱落明白了卢修斯的意思,他向卢修斯和吉恩道别,然后指间凝聚出火光,走进死亡之穴的黑暗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