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护林员讲的故事)
米·普里什文
每到春天,仙鹤就飞来了。
我们正拾掇犁耙,准备春耕。我们这一带有个不成文的老规矩:仙鹤飞来过后12天,动手春耕。
一场春雨过后,我们就着手犁地了。
我们的地在一个湖边,通身白亮的鸥鸟看见我们过来,就都飞走了。白颈鸦、寒鸦成群飞来,在我们身后的犁沟里吃犁铧翻出来的虫子。它们悠闲地跟在我们后面,白颈鸦在的地方一片白,寒鸦在的地方一片黑。只有凤头麦鸡不落地,它们在我头顶飞着,叫着,样子很是不安。母凤头麦鸡早已蹲窝孵蛋去了。
“它们的窝应该就在不远的地方。”我想。
“您是谁让来的?是谁让您来的?”凤头麦鸡叫着。
“我吗?”我回答说,“我是我自己要来的。那么你是谁让你来的?去年在哪儿过的,你在温暖的地方找到了什么?”
我这样跟凤头麦鸡说着话呢,忽然,马不照直走,把犁拉到一旁去了:犁铧从犁沟里跳出来。我瞅了瞅马走歪了的地方,看见凤头麦鸡就蹲在马要走的犁路上。我对马呵斥了一声,叫它别乱走。凤头麦鸡飞开了,它飞起的地方显露出了四个蛋。我细一看,窝已经散乱得不成形了,幸好还只是被犁铧刮带了一下,但是蛋已经滚出了窝来——像搁在桌面上似的,一清二楚。
我为刮破凤头麦鸡的窝感到万分抱歉。我提起犁把,绕开了蛋,一点没碰着它们。
回家,我把凤头麦鸡蛋的事一五一十说给孩子们听:我犁着地,忽然马叉开了犁路,这时看见了一个窝,窝边有四个蛋。
妻子说:“那将来还能看到小凤头麦鸡哩!”
“等着瞧吧,”我说,“咱们播下燕麦,在燕麦地里就能见到它们了。”
我很快就去播燕麦了。妻子随后把地耙了一遍。当我走到凤头麦鸡的窝边,就站下来,对妻子招了一下手。她把马勒住,向我走来。
“瞧,”我说,“你好好瞧瞧,怪讨人喜欢的哩。”
妻子的慈母心肠一下流露出来:她先是万分惊奇,接着就心酸起来——这蛋就这么放着,没谁来疼爱!她让马绕开这些蛋,继续耙地。
这块地,我一半种了燕麦,一半留着种马铃薯。燕麦播下后,过了好些日子,我和妻子到原来发现凤头麦鸡的地方去看——那里什么也没有了,那就是说,麦鸡蛋已经孵出小麦鸡了。
我和妻子种马铃薯的那天,带上了我家的小狗卡多什卡。这狗太调皮了,尽捣蛋,在运河对岸的草地上不停地欢跑,我也没有去管它。妻子坐着,我犁着地,蓦地听见小麦鸡嘶声地咭咭大叫。我朝声音传来的方向一望,是卡多什卡这淘气的家伙在草地上追逐四只小凤头麦鸡——它们通身一色的灰,腿细长细长的,凤头已经长出来了,几乎跟大凤头麦鸡没什么两样了,就是还不会飞。它们撒开两条细腿拼命逃啊,不让卡多什卡追上它们。
妻子看着,觉得情形不妙,立即大声对我说:“这可是我们的孩子啊!”
我呵斥卡多什卡,它不听,照样追着它们跑。
小凤头麦鸡们跑到河边,再没处跑了。
“不好,”我想,“要被卡多什卡逮住了!”
可凤头麦鸡“咚咚咚咚”跳进了水里,它们不凫游,而是踩着水面飞跑。呵呵,那个麻利啊!细腿儿不多一会儿就踩过运河对岸去了。
是水还冷呢,是卡多什卡到底还小、还不灵活呢,反正是,小狗在河边站住了,不再追了。卡多什卡正寻思着该怎么办的时候,我和我妻子赶到了它身边,把它喊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