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斯克列比茨基
秋季来临,飘着蒙蒙细雨的清晨,已经很有些凉意了。不过午后雨过天晴,太阳一出,大地立刻就变得暖和了。
谢廖沙火急火燎地拿上钓鱼竿和蚯蚓罐,跑去找他的朋友韦嘉,约他一同去钓鱼。
谢廖沙走出家门不多几步,就在半道上碰到韦嘉。原来韦嘉也正带着钓鱼竿火急火燎地跑来找谢廖沙。
“太好了!”谢廖沙和韦嘉两人都乐了,“咱们俩干什么都想到一块儿——走吧,别耽误时间了!”
两个伙伴相互递了个眼色,兴致勃勃地快步向村外走去。
通向小河的长满了柳树丛的小路上,土像碾压过似的结实。两个孩子从扎人的树枝间费劲地钻行,好不容易来到了河岸边。
河流很深很宽,波光粼粼地展示在他们面前。
“韦嘉,你看,河水蓝得多纯啊,”谢廖沙说,“秋季一到,河水就变清了。”
韦嘉望着河水,看着头一批落叶顺着河水的流动漂浮在岸边,若有所思地说:
“是啊,夏天一过,游泳、钓鱼就都没戏了……”
两个孩子顺着斜坡跑到一棵大柳树下,从树枝间取出他们藏着的自制船桨,又解下拴在一棵爆竹柳下方的小船,进去坐上就逆流划去。他们划向一处陡岸下的隐蔽地。那里很容易钓到大鲈鱼,有时运气好,还能钓上鳊鱼,所以他们要钓鱼就来这个地方。
他们把小船划到了陡岸下面,拿出绳子拴上一块大石头,抛到河底,把小船在奔流的河水中稳住。小船在水面上轻轻晃荡着。
韦嘉慢悠悠地打开渔具,往鱼钩上装鱼饵的时候,动作敏捷的谢廖沙已经抛出两根鱼竿的钓丝了。
“你别这么磨蹭啊!”他催促伙伴说。
终于,韦嘉也把一切都弄妥当了,也抛出了钓丝。待两人都舒舒服服地坐好,钓鱼就正式开始了。他俩边盯视着河面的浮子,边观望开阔的河面。这河面已经很透着些秋天迹象了,水碧澄澄如蔚蓝的天空。被河水长年冲刷的左岸很陡,上面茂茂密密地长满了树木。一棵棵老桦树和一棵棵老松树,仿佛正沿着黏土斜坡一步步走向河边,它们露出地面的树根犹如一把把钩子,紧紧抓住突向河面的河岸。不远处,松软的斜坡上勉强生长着一些小矮树,它们虽然看上去连站稳脚跟都难,但它们毕竟坚持着绿。远在河岸拐弯处孤零零站着的一棵花楸树已经红了,俨然是伫不飘动的篝火的火焰——这是秋日即将来临的头一个早来的信号。
河右岸上是草场,从那里看,秋天到来的迹象就更明显了。夏天长得高高的青草早已割了堆成了垛。在平坦的草场上,那些草垛仿佛在召唤孩子们去爬它们,把它们当成一座座小绿山,当成滑梯,从上头往下滑着玩。那绿山香气四溢,还热乎乎地散发着逝去的夏天的气息。
“你看,那是什么?是云还是烟?哎哎,那上面,那草垛儿上面!”谢廖沙伸手指着说,“动着呢,还动得很快!”
“我看见了!”韦嘉点了点头说。
他俩望着那奇妙的云,它正贴着地面往这边飞来。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是鸟!是一大群鸟!”韦嘉先看清楚了,“好气派!有多少啊!朝我们这边飞来了。”
鸟群果然如韦嘉所说向着河边飞来了。鸟多极了,总有几百吧,都是小鸟,羽毛的颜色都很深。它们挤在一起,密密匝匝,都差不多要彼此碰撞了。
那鸟云飞到河边后,仿佛听从统一号令似的,拐了个大弯,呈弧形在空中绕了大圈,尔后稀里哗啦落在了沿岸的高树和矮树上。随即,四围就腾起一片喧鸣声和尖哨声。
“是椋鸟!椋鸟!”两个孩子兴奋地说,“它们这样集合成群,是准备飞往南方去了。”
“瞧这里还有一个旅行家。”谢廖沙笑着说。他边说边伸手抓住一根从空中飘来的游丝,是蜘蛛丝——它的一端坠着个蜘蛛。
谢廖沙把手一扬,一阵微风从他手指上吹走了那根轻盈的蛛丝。
蛛丝重又飞走了,飞过小河,飞往生长在岸上的柳丛。
它会不失时机地在树枝上挂住,并留在那里。
“秋天,蜘蛛就用这样的办法从窝里搬到各处去住,”谢廖沙说,“我爸爸给我讲过,这可是很有意思的哩!蜘蛛爬到植物茎秆的上端,放出一根蛛丝。风吹过来,托起蛛丝,就把蜘蛛带向了远方。蜘蛛于是就像伞兵似的飞着。它落在哪里,就在哪里过冬。”
“这个办法可真是巧妙极了。”韦嘉赞赏说,“你看,河面上方有多少蛛丝在飞啊。这样说来,秋天一到,蜘蛛就都成了旅行家了?”
“可不。”谢廖沙回答说。
“那边,是什么在水里游动?”韦嘉忽然指着水里的一些黑点问道。成片的黑点正向小船漂过来。
“不是枯叶,就是细枝……”谢廖沙说。“快看哟,你的浮子在动了!”韦嘉钓起了一条大鲈鱼。大鲈鱼被拖上小船后才从钩上挣脱,在船底高高地蹦跶,差一点跳出了小船。
两个孩子把鱼放进水桶里,再转身去仔细看河面。这时他们惊异得失声叫起来:隔好远,那些他们以为是枯叶或细枝的漂浮物,其实是一些小动物。那些小动物正从森林搬出来,游过河,到草场上来。不承想,水势太急,把它们冲往下游来了。
小动物很多很多,一只只从水里探出深灰色的小脑袋,湿漉漉的尾巴像细枝似的从水里翘出来。
“松鼠!”韦嘉失声轻轻叫起来—河水把小动物冲得离船更近的时候,它们的模样就看分明了。“是什么把它们逼得跳进河里的呢?”
“八成是它们要往食物充足些的另外一座森林搬。”谢廖沙边目不转睛地盯视着河里正游近的小动物,边低声回答。
“瞧,这只浮不出水面了!”韦嘉突然焦急地大声说,“它这就得淹死!还有那一只——已经呛水了!”
“咱们赶快救它们!用小船把它们载过河去。”谢廖沙决定说。
“赶快!”
两个孩子把沉在水底的石头拉上来,小船立即慢慢顺水漂荡起来。
韦嘉随即抓过桨,使劲划起来。谢廖沙站在船头,拿捞鱼网把水里的松鼠一只接一只地捞上来,放在小船里,那动作真是灵敏得可以。
松鼠们的毛都湿透了,只只疲累得有气无力,根本不想从船里跳出去。它们只是跑到船底,跑到离人尽量远的地方,蹲在板凳上和船边上,挤作一团。
“咱们把它们先送上岸吧,瞧,这都挤不下了。”谢廖沙欣欣然地说,“后面捞上来的都没地方放了!”
韦嘉把小船划靠岸边。松鼠立刻跳出船去,离开河边,向割完草料的地方跑去。
“准是转场到那边的一片森林里去,”谢廖沙指着远处高耸的青山说,“这条路对松鼠来说够远的,少说有10来千米呢。”
“是的。真是艰苦的旅行啊。”韦嘉说。
两个孩子接着转身,去帮助其余从上游漂下来的松鼠渡河。他们忙了一个多小时,可是水里的松鼠还不见少,上游住在左岸森林里的松鼠,好像决定全体搬迁,搬到右岸森林里去。它们要跑10来千米去找它们过冬的球果:右岸的森林里有的是橡实和榛子,还有核桃。
水里一只松鼠也没有了,他们俩松了一口气:他们好不容易帮助了这许多小个子移民,帮助它们完成这次渡河大迁徙的壮举!
谢廖沙和韦嘉两个都累得胳臂酸疼。不过,现在他们可以轻松喘口气了。
“哦,可累死咱们了!”谢廖沙笑容满面地说。
“是的。咱们干的时间够长的。不过,现在咱们可以高兴了——咱们救了那么多的松鼠!”韦嘉说,“也是奇怪了,它们怎么会知道,河那边的森林里食物多呢?”
“这……它们怎么知道?”谢廖沙想回答韦嘉的问题,但他自己也不知道。“咱们回家去吧!幸好现在是顺河往下划,又省力又迅速。”
韦嘉又操起了桨。
“等等,还有一只。”忽然,他又发现一只松鼠顺水游来。“咱们把它捞起来。”
韦嘉还没来得及把小船掉头,却见一只正在河面上空盘旋的老鹰,像块石头似的砸落水中,用它的利爪一下抓起了那只松鼠,虽然沉重,但麻利地从水面飞了起来。
这都是瞬间发生的事。两个孩子于是放声狂吼起来,吓得落在矮树林上的椋鸟都轰隆一下飞上了天空,从河边逃走了。老鹰被他们的狂吼声吓了一大跳,立刻丢下猎物,慌忙飞回了森林。
“恐怕来不及了。”谢廖沙紧张得连气都喘不过来,低声说。
他手拿捞鱼网站在船头,那副神气俨然是准备要跳进河里去救那只松鼠。
韦嘉咬紧牙关,使出全身力气来划桨。
谢廖沙连说了两声“快点”,又低语说:“来不及了!”等到他们把小船划到离松鼠只两步远时,松鼠已经用完了它的气力,绝望地用小爪子扑腾了几下,从水面消失了。
刚才小旅行家还在扑腾挣扎的地方,泛起了一圈涟漪。
“完了!”谢廖沙嚷嚷着,用捞鱼网试着伸进河水去捞了一下,这一捞,竟把它给捞上来了!“就是它!捞到了!”他欢呼起来,高兴得连声调都变了。
韦嘉扔下桨,转身去看。
果然是,松鼠被捞在了捞鱼网里——捞鱼网里有个小东西在动弹。
两个孩子小心翼翼地把疲软无力的松鼠拿了出来。
谢廖沙脱下他的短外套,铺在船尾,把救上来的松鼠放在外套上。
让孩子们大为高兴的是,这松鼠几分钟前几乎淹死,但很快又恢复了神智。它站起来,抖了几抖,把身上的水都甩掉,再蹲得舒坦些,就开始用前爪把水从湿透了的绒毛里和粘在一起的尾巴上挤压出来。
“咱们把它带回家去吧,”韦嘉说,“它肯定是累得够戗了,再说,它也落后别的松鼠太远了。今儿个夜里,还让它到哪儿去找同伴啊?”
“好吧,那咱们就把它给带回家去吧!”谢廖沙同意说。
两个孩子就快快划船回家了。
天很快黑了下来,还起了雾。头顶上空闪闪烁烁亮起了星星。这秋日的星星是呈放射状的,像是落在枯草坪上的根根金针,那样子跟夏天夜空的星星是很不相同的。
谢廖沙和韦嘉把小船划进村的时候,天色已经黑成一片。
他们一到家,就立即把松鼠关进了笼子。
只一夜工夫,这只差点儿被老鹰抓去的松鼠已经缓过了体力、恢复了精神。第二天早晨,孩子们把它带到河对岸的森林里去,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