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雅一瞬不瞬地盯着手中的锦盒,锦盒中里放着一个精巧的挂坠,像是打开的一本书,粉红色的扉页四周镶满了饱满圆润的小钻石,上面的变体字清清楚楚的刻着“YY”两个字符,这个是她丢了四年多的挂坠。
那个熟悉的挂坠此刻就这么平静地躺在暗红色的锦盒中,它就这么悄然无声地又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书雅感觉自己的脖子被人紧紧卡住,她像是濒临灭亡一般大口的喘着气,她颤抖的伸出手去碰触那个挂坠,冰凉的触感让她瞬间清醒,熟悉的挂坠在提醒着她,此刻她看到的都是真的,一切都不是她的幻觉。
小小的挂坠躺在她的手心中,书雅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她的心一阵一阵的绞痛,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为什么这个挂坠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难道说——
四年前的那晚是他?虽然心里不想承认这个事实,可是她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她的枕边人,她一直全心全意爱着的人居然就是那晚的人吗?她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原来多年来压在心底一直怨恨的那个人就是他——她的合法丈夫。
书雅的泪水顺着眼眶滑落下来,她忍不住握紧拳头,紧紧捏着这枚挂坠,尖硬的指甲深深地刺进了她柔嫩的手掌中,留下了一道道血痕,她呜咽着把自己蜷缩在一起,紧靠着身后的柜子,她该怎么办?这么多年受的委屈原来都是他加诸在自己身上的,她把手放进嘴中,牙齿咬着手背,把所有的哭声全部堵在了嘴里,只是隐隐约约传出呜咽声。
牙齿的力度把手背很快就咬出了一排血痕,微微沁出的血丝顺着她的嘴边慢慢滴落下来,滴在了她身上穿着的紫红色睡衣上,很快就隐没在睡衣中,她的口中渐渐充满着血腥味,味道刺激着她的神经,胃中一股股酸涩感向上升起。
强压住胃里的不适,她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腿上一软险些扑倒在地上,她忍着一阵阵上升的酸气跑出了房间,趴在浴室里就吐了起来,把胃里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直到只剩下一些酸水,刚压下一阵呕吐感,另一波又跟上了,让她只能趴在水池边拼命干呕,五脏像是搅在了一起,直到精疲力尽,她虚弱的从台子上滑落到地板上。
嘴里还充斥着满满的酸味,她现在虚弱的连嘴都张不开,斜倚着水池下方,她的手慢慢抚上了小腹,这里还有个小生命,多么讽刺,她来的是多么是时候,呵呵,她的嘴角微微上扬,给了自己一个嘲讽的微笑。
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嘴角还残留着手背上的血迹,手背和手心里的伤痕都及不上她心里的万分之一,她的心好痛,像是被人生生捏住,疼的让她差点不能呼吸,她把手抬起来平摊开,那个挂坠依然还在她的手心里,她一直紧紧地攥着,手心被挂坠印出了一个痕迹。
她的心倏地一阵阵麻痹的抽紧,她不愿意想,也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可是这铁一般的证物就这样安静的躺在她的手中,提醒着她,这些都不能逃避。她从来没有想过世界居然会这般小,她兜兜辗转了这么久,最终居然又回到了原点,回到了那个害她痛苦了好多年的人的身边,这真是讽刺。
如果没有他,她不会怀孕,如果没有他,她不会被劝退,如果没有他,她不会一直被骂私生活混乱,如果没有他,她的妈妈也不会因此而抑郁得病,如果没有他——可是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了他。
她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可是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了他,所以她的生活全都变了,她变成了未婚妈妈,她身边的朋友也一个一个离开了她,把她隔离出去,从此她的世界中只有黑暗与恐惧,无边无际的恐惧紧紧缠绕着她。
有时候她又是感谢他的,是他让她拥有了小昱,拥有了这么可爱懂事的儿子,在不知道小昱是他亲生儿子之前,书雅是充满着愧疚的,可是现在所有的一切都被怨恨所替代,可是她对他怨恨不起来,她只是怨恨命运的不公,怨恨上天为什么要给她开这么一个大玩笑。
她的眼泪一直没有停歇过,染湿了身前大半的睡衣,让紫红色的衣服更加深暗,她的手背上留着清晰地一排齿印,四周是干涸的血渍,她的脸色苍白,她似乎是要把她这辈子所有的泪水一次全都流出来。
屋子里的空调开的温度很高,地板上也是温热的温度,可是书雅却感到冷,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冷,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一股寒意,让她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书雅抱着腿坐在地板上,手上却没有用力,避开着肚子里的孩子。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滴滴答答钟表转动的声音,连呼吸声都轻的若有若无,书雅绻着身子靠坐在窗沿上,向室内延伸的窗台有很宽阔的视角,坐在这里,微微侧着头就可以把这个城市最美的景色都收到眼底,曾经多少个日夜,她和欧阳谦两人依偎在这里,她轻靠在他的怀里,一起看着窗外迷人绚丽的夜景,可是——她不知道以后再也有没有这样的机会,还能不能就这样靠着他看着外面的景色。
房间里已经被整理干净,书雅也重新换了一套睡衣,然后她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她的眼神空洞无神,脑袋里一直都是乱糟糟的,想着刚才看到挂坠的那刻,刚才她一直都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现在终于可以冷静下来好好思考一些问题。
她不知道为什么那晚会是欧阳谦,她只记得当时自己昏睡过去,醒来时就看到昏暗陌生的房间里,有一个男人躺在自己身旁,她当时就被吓得失了魂,只想拼命逃离,后来书雅也多次去找那晚把昏睡前最后见到的安杰,可是,他已经退学了,据说是得到了一笔钱就出国了,至于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书雅当时犹如跌进了冰窖,所有的线索都被截断了,她后悔自己甚至连看一眼是谁在那晚占有了她的勇气都没有,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出现在那个陌生的房间,她更不知道怎么会和那个陌生的男人有了肌肤之亲,她只知道,她这辈子完了。
后来,为了找寻那个遗失的挂坠,书雅也抱着想找到真相的心态,她再一次走进了那个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进去的酒店,可是前台小姐却告诉她,那个房间在前一天,也就是书雅慌忙逃离的那天早晨就退房了,而由于客人的隐私,酒店拒绝透露登记人的名字给她,所有的线索到这里就断了,连同那个遗失的挂坠一起都消失不见了。
现在她又看到了这个挂坠,可是书雅现在一点都不想看到它,也许自己辛苦了这么久才得到的幸福就因为这个小小的挂坠而破碎了,她真的不想这样,书雅的心紧紧地抽痛着,她真的很想知道所有的真相,可是她怕,她怕所有的一切不过只是自己的幻觉,等到真相揭开的那刻,现在所有的一切都不见了,她怕她现在得到的都是假象,那她宁愿就选择继续这样下去,活在所有的假象里,这样至少她体会到的都是幸福,她的心不会这么痛。
书雅的头慢慢地靠向后面的窗棱,外面川流不息的车流在她的视线里穿行,只是留下一点浅薄的记忆,当下一辆车来时,前面的一些已经被记忆抛开了,如果刚才的那件事也能像这些飞啸而过的车一样多好,从她的记忆中抹去所有的痕迹,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那样。
她的眼慢慢闭上,手轻轻地抚上小腹,她该怎么办?这个孩子该怎么办?本来以为她会出生在幸福的家庭里,可是现在这里只有欺骗与谎言,让她都不知道该要怎么继续呆在这里,这个孩子是不是要和她无缘了?
她喃喃的低语,说着只有自己才能听的懂得话,突然间,她放在小腹上的手变得僵硬,脸色变得煞白,她想起来刚才下去做的那个噩梦,这应该是肚子里的孩子托给她的梦,难道这一切都真的是一场骗局吗?可是她想不通她有什么利用价值,她在心里默默地说着,“孩子,难道连你也对这个世界失望了吗?”
“卟吇——卟吇——”一阵手机震动的声音传来过来,放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机被调成了震动,书雅依旧呆呆的坐在窗台上,没有起身去接,她现在不想动,她只要一动,她的头就痛得像是要炸开一样。
她让手机自生自灭的一直响着,直到手机不再发出任何响声,还没有几分钟,好不容易刚刚平静的空间里有响起了电话的铃声,一声接着一声,大有誓不罢休的意味,被吵了足足有五分钟,电话还是一直响个不停,书雅只好起身去接。
电话刚被拿起,就听到对方急急地开口,“喂——书雅,你在家吗?”
是他。
书雅听到话筒中熟悉的男声,她的心又忍不住生生的绞痛,一时间竟忘了回答,只是拿着话筒站在那里隐忍着眼底涌上来的酸意,在对方的催促下,她才慢慢‘嗯’了声作为应答。
听到她的声音,欧阳谦深深地松了口气,刚才一直在打她的手机可是都没有人接,他以为她和欧阳夫人外出还没有回来,可是打电话过去询问却被告知她已经在家休息了,母亲还一直笑的很开心,一直在夸赞他能干,让他感到莫名其妙。
挂了电话就立刻打回家,可是一直都没有人接听,让他一直提着的心被紧紧勒紧,于是就不停地打,好在她总算是接了起来,“你手机怎么关机了?”
看了一眼桌上的手机,屏幕都已经黑了,她淡淡的开口,“没电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刚才没有接电话?”欧阳谦发出疑问,他总觉得她今天的语气怪怪的,可是一时间又分辨不出哪里不对。
“我刚才在洗澡。”书雅对他撒了谎,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对他撒谎的一天,现在对着他说话,她都感觉一阵阵酸气从胃里犯了出来,想到他对自己做的一切,她忍不住发抖。
原来还担心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听到她这么说,欧阳谦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松懈了下来,轻笑着开了口,“我打来想说一声,小昱今晚会在爸住一晚,明天艾琳会送到妈那,你不用担心,还有,我晚上有个饭局,要晚一些才能回去。”
“嗯,好。”书雅压根就没有仔细在听他说的是什么,她现在耳朵里都闹哄哄的,像是所有的声音都在她的耳朵里响起,她用另一只手捂住耳朵,在欧阳谦一说完就立刻答应着,她现在需要好好静一静,她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让自己都控制不了的事,会不会张口把压在心里多少年的事问出来,“那我先挂了。”
书雅在说完后就快速的把电话挂上了,一把将电话线拔了出来,她快速的走到沙发上,蜷着腿窝在上面,把一个靠垫紧紧地抱在怀里,下巴搁在靠垫上,她需要好好静静,刚才一听到他的声音,所有的一切都出现在她的头脑里,在不停地拉扯着她,她怕她会被那种错乱的声音逼疯,她真的需要静一静。
听到她快速的挂断电话,欧阳谦盯着手中只剩下忙音的电话呆愣了一下,旋即笑了出来,刚才书雅最后一句话已经都有些颤抖了,这个傻女人不会是正洗着澡就跑出来接他的电话了吧,想到这他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稍晚时候,书雅把能吐得的又全部吐了出来,她都尝到了苦胆的味道,胃里已经没有可以再吐的东西了,她虚弱的斜躺在沙发上,就这样瞪着天花板一直到天色黑沉,一直等到门外传来开门声。
她慢慢的从沙发上坐了起来,转头看向刚刚进来的欧阳谦,客厅里的灯开的很暗,只有一盏暗黄的小灯在沙发旁的桌子上发着莹莹的光,欧阳谦伸手把大灯打开,强烈的灯光让书雅一时间睁不开眼睛,等再次睁开眼睛时,就看到欧阳谦已经站到了她的面前。
他微微蹙着眉头看着书雅苍白的脸色,欧阳谦把手轻轻地放在她的额头上,冰凉的触感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又伸手去握她放在沙发上的手,果然,也是冰凉的,屋子里的温度应该不低了,怎么她还是这么冷?
欧阳谦心疼地开口,“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看着他眼里的心疼,书雅一时间困惑了,现在的他到底是虚情假意还是真情流露?她迷惑了,如果是今天以前,她会笑着迎向他,趴在他的胸前,把冰凉的小手使坏的放进他的衣服里,让他为她取暖,可是现在——
她的眸子暗淡了下来,书雅垂下了眼睑,让自己不再看他,这样自己一直抽痛的心会得到一丝缓和,她把手从他的手中抽了出来,然后起身绕过他,语气冷淡的开口,“现在就去睡了。”
看到她冷漠的表情,欧阳谦心里一紧,她瘦弱的身子颤颤巍巍地往卧室走去,那每一次落下的脚步就像是一块烙铁一般印在了欧阳谦的心上,他的手渐渐握成了一个拳头,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她今天真的是很不对劲。
因为不想吵到书雅休息,欧阳谦就在其他的浴室洗了澡,等他洗完澡回到卧室就看到书雅已经躺在床上沉沉睡去,睡梦中的她像是一直被梦魇纠缠着,一直紧皱着眉头,连手也是紧紧抓着胸前的被子,她睡在她的那边,和他的半边床位之间拉出了一个较大的距离。
欧阳谦慢慢的躺了上去,他的动作很轻柔,生怕惊扰了书雅,可是书雅却还是在他的身子一贴近床铺时,她就感觉到了,只是闭着眼睛装睡,她感觉到欧阳谦拉开了被子的一角,睡了进去,接着有股力量把自己拉向了一边,拉进了一个她熟悉的怀抱,他的手臂紧紧地把她搂在胸口,书雅紧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只是悄悄的把眼底的泪意逼回去,就这样轻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轻柔的呼吸声,她的心又一次被深深拧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