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封信其实并不长,但我却读了很久,直到把它倒着背了下来。背着背着,我的泪就下来了。大哥啊,我差点害死你!对不起,大哥!
原来大哥在失踪后的某天,竟然神奇地出现在了冀州,还成了袁绍的座上客。结果我却接连砍了袁绍手下颜良、文丑这两位左膀右臂,等于把袁绍削成了人棍。人棍一度认为大哥是内鬼,还差点儿杀了他。多亏大哥那张快嘴和那副老实的面相,好歹哄住了老袁。
大哥的信使说,既然我在老曹手下混得不错,他愿意把人头送给我,助我再高升一步。天啊,我怎么能做这种事啊!大哥投靠袁绍这件事我真是不知情啊!
我赶紧拉起那位农民。哦不,不,不好意思,忘记介绍了,他叫陈震,是堂堂的正处级干部。这次他特意前来送信,算是我的恩公了。
既然知道了大哥的消息,我还能做什么呢?我立刻让陈恩公回去汇报,说我一定带嫂子尽快赶过去。我不好意思地拍着陈震说:“兄弟,对不住,我得赶紧和嫂子汇报这个喜讯,没法招待您,以后有机会再请您吃顿好的。”
来到嫂子的住处,发现貂蝉也在。我话刚说完,两位嫂子就已经哭了,或者说是笑了。总之,她们带着一种复杂而激动的表情紧紧拥抱在一起——就像若干年后,那些在世界杯夺冠了的兄弟们似的。天啊,那幅画面真的好感人,好幸福。我都不禁红了眼圈。
陪着两位嫂子掉了好一阵子泪,貂蝉冷静下来,习惯性地用平静而睿智的语气问我:“关将军,那这么一来,您得赶紧去向曹操请辞啊。两位姐姐想刘皇叔得很,你们尽快走吧!我,我在这里和你们永别了,但我会为你们祝福的。”
那一刻,貂蝉痛苦的笑容、曹操那天的话、荷花池边的一幅幅画面闪电般地在我头脑里旋转。我再也没有什么顾忌,一把扶住貂蝉的双肩说:“跟我走,我带你去我们的世界。让我们桃园三兄弟带给你新的生活。”我看到貂蝉哭了,那是喜极而泣的泪。
当一切都向着美好的结局发展时,我遇到了新的障碍——曹操似乎人间蒸发了。我每次到丞相府,都看见门前竖着“请勿打扰”的牌子。无奈之余,我只好找到张辽兄弟,和他依依话别。结果,张辽兄弟对曹操的近况也不甚了解。
在走出张辽家门的一刻,他突然说:“羽哥,你曾对我说,‘大丈夫有恩不报枉为人’,我知道你报了恩就会走,所以才对丞相说尽量不要用你。对不起,我也是希望我们兄弟能并肩作战。如今你替丞相杀了颜良、文丑,又有了皇叔的消息,我知道你一定要走了。只是,刘皇叔待你真的能比丞相还好吗?还天下太平,难道皇叔真的比丞相更合适吗?”
我没有回头,只是字字铿锵地说:“文远,我只知道我与大哥桃园结义,誓同生死。死都不怕,何患一时的落寞和不得意呢?为了我当初的誓言,我不会后悔。何况我大哥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更清楚。他还有我,还有三弟。纵使天下都姓曹,我们也会永远和他在一起。这是君臣之忠,也是朋友之义,更是兄弟之情!”
曹操的态度我已经大概明了了。不过既然有言在先,我想他也不应该反悔的。于是,我留了封信,带上两位嫂子、貂蝉和那些原本就是我手下的十几名随从,踏上了千里寻兄的道路。
当走出“汉寿亭侯府”的时候,我百感交集。望着金漆的牌匾,我知道我再也不会属于这里了。这一去,便是告别了纸醉金迷的安逸,选择了继续流浪的漂泊。但我无怨无悔。曹操送我的所有金银财宝、各种印信、仆人侍女,统统被我留在了这座大宅院里。
“曹操,我走了,谢谢你带给我这些美好的回忆。保重。”我心里默默念道。随即,我潇洒地跨上赤兔,带队出了城。
青山清水,外面的世界没有歌舞的喧嚣,但有自由的宁静。大哥,我好激动,我们终于快见面了!我一定会把嫂子平安地交还给你。
许昌城郊的原野里,我们的队伍正在前进。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伴随着马嘶从身后传来:“云长,等等我……”是曹操!
我隐约怀疑事情有变,赶紧对身边仅有的一个有点功夫的随从说:“你们先走,不要停。我看看情况,尽快和大家会合!”手下们立刻驾着几辆车飙走了。我调转马头,酷酷地等着曹操来到近前——他身边居然没带几个人!
“云长,我是特意来为你送行的。我知道,前一段时间我不见你,这种强留是不会有结果的,对不起。我遵守诺言,决不会强迫你的。”也许很多人会觉得这种类似男女朋友分手般的告白很恶心,但我不会。我明白曹操对我的器重。于是我郑重地向他行礼:“丞相大恩,关某铭记于心,愿多珍重。丞相所赐已尽数留在府里,关某不敢受赐。”
“哈哈,什么都留下了,就是带走了最好的——吕布的马子和马!”曹操还没说话,许褚的干笑却刺耳地传来!“马子”这个侮辱性的词怎么可以形容纯洁的貂蝉!我握紧了大刀,怒喝道:“黑胖子,你丫再说一个试试!”许胖子圆眼一翻,眼看就要过来和我死磕。这时,只听曹操大喝一声:“许褚,给我退下!”
许褚骂骂咧咧地瞪着我,颇不甘心地退了下去。曹操却越发激动起来,他满怀感情,缓缓地说:“云长,我们相交一场,只可惜相见恨晚。你去吧!我说过,只有你能给貂蝉幸福,请你好好对她。再见面时,我们恐怕不能再把酒话衷肠了。一路顺风!”说完之后,这位冷酷的奸雄竟已经不能自已。他转过身去,挥了挥手。
其实不能自已的还有我:“丞相保重!我走了。”打马林中,心中却流淌着曹操的祝福。就这样,我离开许昌,赶赴冀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