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斜落,橙雾余晖,不远处小河流淌,满是暗沉红波,浓郁的血腥之气弥漫。
一座巍峨大城前,杂乱的喊杀声直冲天际,无数兵士短兵相击,鲜血流淌一地,染红了数里方圆的泥土。
浴血奋战的士兵中,一方飘着楚字大旗的军队,士兵乌泱于城池下,虽然人数众多,可大多为老弱病残,只有一身粗布灰衣,其上沾满红褐色的泥土,手中圆月砍刀也已然崩碎,只余下半截刀身,每个人都是一脸疲惫与恐惧,行动迟缓。
而战场上的另一方则截然相反,半空中武字军旗恢宏巨大,士兵皆是藤甲遮体,士气如腾,每五丈之内,便有一名身着黑色重甲的高大军士,手持半人高的巨斧,动作大开大合,在人潮中杀进杀出,鲜血四溅,无人能挡。
战场上,士气高昂,兵精壮的武国一方,那些重甲百夫长如洪荒猛兽横行,可怕的壮硕身体犹如太古异种在人海中出没,所到之处必是鲜血横流,残肢四溅。
那被钢铁头盔包裹着的头部只露出一双可怖的红色双眼,凶残气息绝伦,更甚者周身竟有着一丝淡淡的血红色气体环绕,那是凝结成实质的杀气,实在难以想象究竟有多少人丧生在那无情的斧下。
那身钢铁鳞甲在夕阳余晖中偶尔反射出一抹亮银色的光线,带着丝丝寒冷之气,细细观察,便可以发现那重甲原本是由白沉银钢打造,原本理应雪白无垢,银光弥散,可如今却乌黑肮脏,只因为其上被无数鲜血覆盖,染成了黑色,在那重甲间隙,一些不知是属于身体何处的碎肉夹杂着,散发出一股高度腐败的难闻臭味,催人欲吐
只见,手起斧落,鲜血喷溅的声音此起彼伏,武国士兵极度亢奋,在鲜血与余晖映照出的红色光影下吞噬着城下的乌泱人流。
这一幕如此让人胆寒,完全是收割一般的单方面屠杀,却好似如此平常。
夕阳缓缓垂落,天边冰凉银月半悬,战斗持续,士兵们踩踏在厚厚的尸体上,四周是被火箭点燃的尸堆,浓烈的焦臭味伴着流淌而下的尸油弥漫整个战场。
喊杀声依旧震天,武国士兵粗重的喘息声中夹杂着一种莫名的低沉笑声,状若疯魔。
只见,那些士兵手中单柄斩马刀早已变至两把,交由双手,交叉横握,一呼一吸之间便是一道一字白光闪过,快若迅雷。
噗嗤!
连带着一声划破皮肤的轻响,连反应都来不及做出,一颗面带恐惧的头颅便向上抛起,随后滚落一旁。
此时,武国军队后方,一座足有九人高的雄壮帅台上。
一名身着青色连云衫,顶戴白玉左月冠,儒气绕体的青年文士目视前方战场,一双丹凤眼在黑夜中闪烁着幽幽蓝光,低声恭敬着向虎座上的一名中年男子说道。
“启禀武帅!这楚军现在是用平民来做炮灰,哪怕我军士兵已经极度收敛进攻强度,可再这样杀下去,哪怕我们攻下惠城,也是差不多屠戮了九成平民,此城也将会被战界判定为虚城,不会并入我国版图啊。”
听见青衣文士的提醒,帅台左侧末位中,一机体强壮如虎狼的长须男子拍案而起,只见此人上身只穿黑色虎头肩铠,周身肌肉隆起,皮肤呈现古铜色,及肩黑发被军带束于脑后,一双虎目竖瞪,暴泯之气勃然而出。
“哼!奶奶个熊的,这楚国孬种是明知惠城不保,哪怕受到战界惩罚,也要迫使我等将一干原住民屠杀殆尽,不让此城落入我军手中!”
长须男子腰身一挺,如雷般的声音自口中响起:“武帅!末将请命,亲领一队千人黑虎军上阵,无需半柱香便可杀入城中,将那楚国孬种尽数斩于我虎刀之下。”
“启禀武帅!末将也愿与张齐将军同往!”
在长须男子请命上阵时,一名身高八尺的银甲将领也站了起来,个头比长须男子高了足足一截,只见其上身微躬,双手抱拳,一脸恭敬,低沉的说道。
一时间,帅台大帐内安静无言,亦无任何回应。
两人直身等待良久,均未得到武帅任何批示,十分不解的抬头向首座望去。
只见,帅台虎座之上,那身姿卓绝的武帅面无波谷,神色如常,一双深邃的眼睛平静的注视堂下二人,食指十分规律的轻叩帅案,随着那轻击音缓慢传出,帅台上也是慢慢响起一道十分平缓的呼吸声,越来越大,就连前方战场上传来的喊杀声也被盖过。
随后,武帅周身血气开始奔腾,音如海潮,一波一澜,缓慢却雄壮有力。堂下一众文官武将都在蓦然间受其牵制,被其引导,彭拜的气血渐渐平缓下来。
短短十个呼吸,所有人的频率都被同步到一种极其如一的状态下。
呼吸声消失,那根修长的食指停在帅案之上,武帅双眼越过众人,一道坚毅的声音自口中响起:“张齐,宁元听令!”
“末将在!”
“命你二人阵前鸣金收兵,并帅前部退后五里,无令不得攻城。”
“诺!”
二人一脸诧异,可心中如何也再升不起杀敌之意,纵然十分不解,也只得无奈领命,转身从帅台之上一跃而下,跨上一匹高头战马,便向着前线赶去。
看着二人远去的身影,一旁的青年文士缓缓说道:
“这张、宁二人可谓当世虎将,勇武异常,在这战界中也将血气修至鬼境,单手举起千斤巨石犹如吃饭喝水,天姿很高。”
“的确。只是,这二人,勇猛过足,心智稍欠,为将可,为帅不可!不知再多历练些日子能否有改观。”
帅台右侧,四名皆是青衫就体的文官低声讨论,其中,只见之前说话的那名青年男子左手持一金光竹简,右手立握一柄方尖刻刀,刀尖上闪翼紫色天穹光,口中念念有词,低头铭刻着什么,虽说是低声,可帅台之上依旧清晰可闻。
“惠城战中,吾小试武将,测出武将张齐,宁元二人以性形事,莽撞冲动。评等:丙!”
刻完,青年男子抬头,冲着一众武将微微一笑,和蔼的说道:“各位将军,可有克敌制胜之良策否?若有,请与我等共商之。”
看着青年男子此时人畜无害的样子,一干武将皆是眉角一抽,赶忙摇头,一颗颗大脑袋如同拨浪鼓一般,甩得唾液都在口中哗哗作响。
所有人都在心里暗暗嘀咕,如此轻易便给之前两人写下军评,要是自己去说,不知会被评成什么样,还是装哑巴比较好。
看着眼前的一幕,青年男子先是一呆,随后一脸恶心,嫌弃的看着众人,提起刻刀,口中再次碎碎念着:“惠城战中,敌楚以民相阻,问众武将以计,无一可答,状若痴傻,行不检,礼不恭。评等:丙下!”
等青年男子刻完,武将们一呆,双眼无神,大口斜张,更甚者连哈喇子都流了下来,一脸痴傻的看着前者。
“咦。。洛配将军,你好恶心啊!。。口水都流下来了。”
“来!给你块布擦擦。”
说完,青年男子从衣兜中拿出一块方布递给正流着口水的洛配,后者傻傻的接过,双眼依旧无神,只是盯着青年男子的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洛佩将军!洛佩将军!醒醒,你这是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将军?。。”
“哎!”
青年男子一脸同情的看着洛佩,轻叹一口气,摇摇了头,第三次提起刻刀,道:“偏将军洛佩,战前怯敌,勇武不足,评等。。”
“不要啊!放下你的蹄子!”
原本傻站着的洛佩听见青年男子此时的声音,吓得直哆嗦,连忙抓住男子正在竹简上刻字的右手,大声制止道。
开玩笑,战前怯敌,这几个字要是真刻上去了,自己也别活了,这本军将册可是与本界军簿连在一起的,只要这些随军谋士落刀刻下,便立即同步到军簿之上,立马就会被无数人看见,到时候那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蹄子?”青年男子坏坏一笑,打趣道。
“不!是贵手!口误口误,我刚才只是走神了。哈哈哈哈。。”左佩一脸讪笑的望着青年男子,表情献媚,道:“余言小哥,不是怯敌,我是在思考您刚才问的问题,我这是心系军中大事,思考过深,这才没有听见您的问话。”
“哦?将军是在思考军机大事,想来是小弟我误会您了,勿怪,勿怪啊!哈哈。。”
“哎呀,岂敢,岂敢。”
见余言终是停下刻字,洛佩这才挽起袖口,把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擦拭干净。
余言并未接话,右手轻轻一拂,原本铭刻在金色竹简上的几个大字转瞬消失,等将所有字迹消掉后,余言面色一正,抬头望向战事胶着的战场,郑重说道。
“那敢问将军,可想出何种良策?”
听见余言再次向自己问话,洛佩心中又是一惊,刚擦干的汗水此时又冒了出来,一脸憋屈的望向其余几名将军,双眼连眨,一脸哀求。
谁知,其余的几名将军看见洛佩的求救,理也不理,连忙将头转向其他地方,好似没看见一般,俨然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高人架势。
“一帮禽兽!”
洛佩心中一顿大骂,平时一个个哥长哥短去,一到关键时刻全都翻脸不认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只好硬着头皮说自己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