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让你搬来,我当然要照顾你,免得你迷迷糊糊再把自己给弄伤了。快过来吧!”冷柏航一脸认真。
其实他倒不是真的担心她连给自己擦药的事情都做不好,只是想看看她到底伤成什么样,好了多少。一看她踮着脚走路的样子,他就会心痛,就会气自己无谓地骄傲与固执。
他的语气不容抗拒,林筱晓只要乖乖地走了过去,坐在床上,把受伤的脚摆在他面前。
脚底还裹着纱布。
冷柏航撕下贴胶,正准备揭下纱布,却发现纱布连着她的皮肉,微微地粘合住了。也难怪,就算再怎么踮起脚尖,脚掌还是会受力,再加上脚底出些汗,纱布自然就和伤口粘连在一起了。
他轻轻地揭,感觉她脚掌颤了一下。
“痛吗?”他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担忧地看着她。
“没事,不痛,继续吧。”她若无其事地笑。
可是,哪能不痛。虽然已经比几天前好多了,但每次擦药,林筱晓都会被疼出一身冷汗。先是揭开纱布的疼痛,然后是抹上药的火辣。
每个人承受痛感的程度是不一样的。有人说,人自身能感受到的痛感大概分十几级。最轻微的是蚊子的叮咬,最厉害的是女人生孩子。有的人能扛住分娩的痛,有的人却能敏感地捕捉到蚊子在身上的轻轻“一吻”。林筱晓虽说没那么敏感,但着实很怕痛。小时候,和冷柏航他们打球,把脚扭伤时的那份痛感,她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那次是伤筋,这次是动肉,都是一样的痛。
冷柏航当然知道她说不痛,是假的。她从小就怕痛,可她表现的方式很奇怪。越是不痛的,她喊得越凶,追在他屁股后面,让他吹,让他揉,要么就让他送她礼物安慰她。可真要疼狠了,她反而不吭声了,安安静静地坐在那,红着眼睛,苍白着小脸。就像现在这样。只是,她现在连眼睛都不红了,反而笑着。
他也变得奇怪了。为什么她越是这样,他心里越是泛起怜惜……
可是,不管她痛不痛,纱布还得揭开,药还得擦。
“你忍忍,我尽量轻点。”他柔声安慰她,手指更加小心翼翼地轻轻地动作着。
他真的很轻柔。
比起自己动手时的呲牙咧嘴,林筱晓此刻几乎毫无痛感。
应该说是她幸福得忘了痛感,一双眼睛、一颗心全都扑在眼前的男人身上。
他也很专注,目光凝聚在她的脚掌上。一只手拿着棉签轻轻抵住她的伤口,一只手轻轻地撕扯粘粘住的纱布,一点点,动作缓慢。
她的伤口有好几处,这边揭开了,那边还连着。
生怕弄痛了她,他竟然紧张了,手心在微微冒汗。
等把纱布完全接下来的时候,他脊背上几乎都出汗了。
“怎么伤成这样!”虽然事前听程威大致讲了,他也料想到会是什么样,可亲眼看到,冷柏航还是惊了一下。
白皙的脚掌上满是伤口,大大小小,严重的伤口有几公分深,稍微轻一点的也是皮开肉绽,惨不忍睹。虽然过去了几天,一些浅显的伤口开始愈合,但有几处依然翻着红肉。
她得有多疼。
就算只是看着,他都疼了……
“还好啦。”见他震惊地不动,林筱晓以为是伤口太丑,吓到了他,想把脚缩回去,却被他更快地握住了脚腕。
“别乱动,还没擦药。”他颇为严厉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把药浸在棉签上,开始涂抹。
比起刚才撕扯纱布,现在的难受才更让林筱晓受不了。浅的伤口还好,只是破了皮,对药物的敏感度降低。但那些深的伤口就不行了,抹上药不到十秒的时间就开始火辣辣地烧上来。瞬间就烧红了她的眼睛。
“怎么,是不是很痛?”冷柏航敏锐地捕捉到她脚掌的一颤,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看她已经红了眼眶。
林筱晓微微摇头,可脸色明显不如刚才好了。
“再忍忍。”冷柏航抿抿唇,一点点继续抹药,一边涂抹,一边轻轻地吹气。
他的气息喷吐在火辣辣的伤口上,清清凉凉的舒服,痛感顿时减轻了好几分。
她难受的表情也渐渐舒缓下来。
看他一口口地吹气,温柔又专注,她心里泛起了甜蜜。小时候,总想跟他在一起玩耍,引他注意,所以伤了疼了,她总追着他跑,想让他吹吹、揉揉,安慰安慰。可那时候的他,总嫌她烦,说她娇气,实在烦不过,就在她摔的地方狠揉一气,疼得她连话都说不上来。
多么希望时间能停止在这一刻,让她能永远沉溺在他温柔的世界里……
擦完药,等稍微干一点,冷柏航拿出纱布,剪裁好,给她重新包扎上。
“好了。”见她面色不那么紧张,他也放下心来,满意地看着自己包扎好的成果。
“谢谢。”林筱晓笑着,也在看他包扎好的地方。
呵呵,不愧是自己喜欢的人,做什么事都这么无可挑剔!
这种骄傲好像有点傻气,但林筱晓就是这么得意着。
“那天到底是怎么伤到的?”冷柏航回到自己一直关心的问题。程威不过是转述,他想听林筱晓自己说。“我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换好衣服,去穿鞋,因为是长靴也没注意到里面还有玻璃,穿上之后才发觉。当时疼得厉害,鞋怎么都脱不下来,人摔在地上,所以让玻璃扎深了。”林筱晓淡淡地说。
现在她一心想着能和冷柏航住在一起,对受伤的事情早就不在意了。反而暗暗高兴。受点皮肉之苦,能让他对自己这么关心,她不怕伤得再重一点。
“好端端的鞋子里怎么会有碎玻璃?公司里的同事有喜欢这种恶作剧的吗?”冷柏航故意说得轻松一点。这件事显而易见是有人故意为之。只要是正常人,谁会做出这样伤人的恶作剧。
“喜欢开玩笑的姐妹是有几个,不过不会闹得太过分。”林筱晓不是没有过怀疑,但她实在想不出有谁会这样害她,她宁可相信这只是一件意外。“我们隔壁的房间正好在装修,据说当天墙角里堆了些垃圾还没来得及清扫。也许在我没回来的时候,鞋不小心掉在地上,掉进去了一些垃圾,捡起来的人没看就放回去了。可能就是这样吧。”
她自己都知道说得很牵强,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这样说。更衣室里没有摄像头,房间里来来去去的人那么多,谁知道发生了什么。无凭无据的事她不想妄加揣测,也不想让冷柏航担心。
“哦,也有可能。”冷柏航装作相信。就算怀疑,他也不会轻易问出“有没有谁与你有过节、想害你”的这种话。看她平日里与那些空乘小姐妹们交往甚好的样子,就知道她不会去怀疑她们。况且,她迷迷糊糊的,真有人恨她、想害她,她会知道吗?既然她不想去怀疑,他又何必引她去怀疑,让她与同事莫名有了嫌隙。
“时间不早了,我上楼了。你也早点睡。”他掀开被子,盖在她没穿袜子的腿上,走到门口,忽然又问道,“你那天穿的什么长靴?别人有穿和你一样的吗?”
“一双浅灰色的长靴,那天鞋柜里只有那一双是灰色的。”林筱晓正在拧亮床头的灯,然后回过头,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没什么。”一道肃杀从他脸上闪过,很快又笑道,“原来那种颜色的鞋子容易惹祸啊,我得警示一下身边的朋友。晚安。”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但他首先要弄清楚是不是别人搞错了对象。
“晚安。”林筱晓也笑了笑,伸手按下了吊顶大灯的开关。
屋子里的光线一下暗了下来。
她坐在床上,盖着被子,正在看着他。
床头灯的柔光从她斜后方映射过来,把她包裹在光圈里,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边。可他看不清她的表情,那里是一片阴影。只看到她的眼睛,小鹿般的眼睛,在昏暗里闪闪地发着亮光。
“……晚安。”他不知不觉又说了一次,温柔似水,然后轻轻地替她关上门,离开了。
林筱晓睡醒的时候,天色已经很亮了。
她腾地从床上坐起来,飞快地换上衣服。从房间里走出来时,屋里子悄无声息。
“冷柏航?”她唤了句。
没人应答。
她再看了眼挂在墙上的艺术摆钟,居然已经九点了!他当然已经去上班了。
都怪自己醒来晚了,如果能早点,赶上送他出门该有多好。
没办法,谁让自己睡得晚呢。
昨晚冷柏航从房间离开的时候不过才十点多,她也确确实实躺下,准备睡了。
可是,身体是疲惫的,大脑却兴奋得不得了,不停地回味着这一天的点点滴滴,不停地憧憬着未来与他“同居”的美好生活。
越想越精神,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等困意真正袭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凌晨三点。这迟来的睡意倒是气势凶猛,让她一觉睡到了天亮,连他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林筱晓站在安静的客厅里,不无遗憾地站了几分钟,忽然想起什么,踮着脚,扶着栏杆,上了二楼。
他卧室的门没锁,拉下门把,轻轻一推便开了。
果然是他的房间。简洁,明亮,利落,沉稳,没有多余的装饰。
唯一的装饰就是印在墙上的一张巨型黑白色海报图,那是一组二战时期在中国空军服役的霍克-3。这种老式的,现在看起来不堪一击的战斗机,在中国的空军战斗史上确实创下了赫赫战绩,是冷柏航最崇敬的。在冷家大宅,他的卧室里,也有一张一样的画。只是在这里,这个被放大了,几乎是一面墙的大小,看上去更加壮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