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花猫看宋昀带三花猫离去,却是万般不舍,痴痴送出好远,才垂头丧气回去吃鱼。
如此温柔美丽善良体贴的绝色。猫咪哪里找去!
便为心上猫的离开,它也得大吃三条才能抚。慰它那颗受伤的小心灵啊!
宋与泓见宋昀离去,沉默片刻,方屏去从人,说道:“知道吗?他是施铭远的人。”
十一眉尖挑了挑,看向宋昀,“于天赐是施铭远的人吧?”
宋与泓笑了笑,“有差别?”
“有。宋昀不像宁献太子和施铭远一系的纠葛那样深。利害关系而已,利则合,害则分,不必犹疑。”
十一淡淡一笑,“小隐园之事,宋昀不出面对施家更有利。听岚暗中助我,我才能擒得她和施家两名庶子,到底不便真拿他们怎样。宋昀把我拉回朝中,等于给施铭远扎了一根眼中钉。他刚刚入京,根基尚浅,居然敢这么做,我真挺佩服;施铭远事后居然没找他算帐,也可见他颇有谋略,善后处理得极佳。”
宋与泓沉吟,“施铭远刻意将他培养成和宁献太子很相像的人,你猜他在打什么主意?”
十一眸底有星芒闪动,“宋昀并不是野心的人,但也难保不会有人动些不该动的念头。泓,你这皇子也该当了快两年了吧?当年询哥哥被带入宫中养育,虽也当了好几年的皇子才册作太子,可那是因为当时父皇年未五旬,尚指望能生出亲生的皇子。可如今呢?”
宋与泓漫不经心地品茶,“若他们想另册皇子或太子,我依旧当我的闲散王爷好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不该我去担心的国事政事,我就不去费心了!”
十一叹息,“泓,别说得轻描淡写。若魏人步步进逼,再要犯我边疆,加我岁贡,朝政把持在那些对内凶狠、对外妥协的剑臣手中,只知再度割地赔偿,你忍得下去,闲得下去?”
宋与泓横她一眼,“那我该如何?去求父皇赶紧下旨立我为太子?”
十一道:“父皇那里不用担心。只要你和尹如薇夫妻恩爱,释了母后疑心,册太子的旨意应该不用你去求去催。”
宋与泓敲敲桌子,“那什么,我们来谈谈韩天遥的事吧!”
十一心头紧了紧,“他有什么好谈的?”
宋与泓道:“魏使含怒离去,我和韩天遥他们分析过了,目前魏国内讧频频,魏帝威望不够,急于证明自己,眼见被楚国打脸,绝不会善罢干休。”
“会战?”
“会战。”宋与泓眉峰皱起,“那日回绝魏使时,韩天遥被施铭远挤兑,一旦开战,他必须出战,而且只许胜,不许败!若他败了,那下场……恐怕会比当年的柳相还惨。”
柳相……
十一指尖冰凉,不知什么时候缠上了一柄小小的飞刀,幽幽雪芒无声闪动。
她低低道:“泓,我从没见过我亲生父亲的模样。我连想都想不出来。”
宋与泓柔声道:“想不出来,便不用想。听闻柳相的坟墓就在京畿,改日我陪你去重修坟茔,好好祭拜一番吧!他若见你长大成。人,且如此出色,想来九泉之下也会欣慰安息。”
“安息?”十一突兀地笑出了声,不胜凄怆,“我打听过他的墓葬所在地,可一直没勇气去看。他被葬于乱坟岗,棺木破损,尸骨不全,且背负千古骂名……一腔热血报国,换得这样下场,他能安息?”
想当年,柳翰舟扶立楚帝有功,又是皇后兄长,倍受宠信,朝臣趋之若鹜。据传施铭远动手前,曾有人提醒过柳翰舟,柳翰舟根本没放在眼里;楚帝在出事数日后,犹不肯相信柳翰舟已经遇害,也可见得他当时的风光无二。
可到底是楚帝默认交出柳翰舟的头颅。皇帝不可能是昏君,所以柳翰舟只能钉上剑臣的烙印,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论起生前无限尊荣,死后无比惨淡,的确无人能出其后。
“说什么盖棺定论识忠剑,明明是成王败寇判对错。”十一叹息,“泓,我不想朝中。出现第二个柳翰舟。”
宋与泓便道:“放心,鲁州那些忠勇军本就厉害,一旦开战,我必从中斡旋,再给韩天遥一批强壮兵马。以他的统兵才能,应该不会落败。”
十一道:“我的意思是,我不希望他像柳翰舟那样,没死于战场,却死在自己人手上。不论……害他的人出于何种目的。”
她的眼底锋芒闪动,竟如手中飞刀般锐利,淡淡地从宋与泓面上扫过。
朝堂斗争中的胜负,比北境战争中的胜负更易决定一个人的成败。
宋与泓对上她的眼神,不过略略一怔,便笑道:“你多虑了!”
他低头喝茶,眉眼间依然是往年的英气,看不出太多的世故。
十一忽然便有些恍惚。
恍惚觉得,那个覆灭了花浓别院并嫁祸给史铭远的人,不该是他。
为天下大局泯灭人心,甚至泯灭人性,就能算得正义?
那么,下一步,会不会是狡兔死,走狗烹?
她不得不未雨绸缪。
已经第三次弄湿了齐小观的衣服,小珑儿很过意不去。作为一个负责的兄长……不,负责的姐夫,韩天遥自然要出些主意。
他建议小珑儿给齐小观做两套新衣,这样再将齐小观衣衫打湿时,就不怕齐小观没衣服换了……
小珑儿已在接二连三的泼水事件中乱了方寸,忙不迭要挽回自己在齐小观心中的形象,也顾不得这主意已经馊得不忍直视,急急找管事去寻布料……好像她下回必定还会再次泼湿齐小观衣衫似的。
但她年纪尚小,裁衣裳显然不如干家务利落。她虽有耐心慢慢向绣娘请教,韩天遥却没耐心慢慢等她学。
好在小珑儿想挽回自己颜面的愿望,和韩天遥再去见十一的愿望同样强烈。于是,她再次接受了韩天遥的馊主意,把自己裁了一半的衣裳拿给绣娘连夜赶制出来,便算作自己做的。
嗯,至少布料是她选的,并且裁了一半。
于是,隔日韩天遥带了鱼前去琼华园探望花花时,小珑儿也带了衣袍去见齐小观。
她说得倒也斯文有礼:“数次冒犯三公子,着实过意不去,特为公子裁制了两套衣衫,算是小珑儿这厢给公子赔礼了!”
齐小观倒不介意,大方方收了,甚至仔细看了几眼,赞道:“这才两日不见,竟已缝了两套衣袍!珑姑娘果然玲珑巧手!”
小珑儿被夸得不由心虚脸红。
齐小观眉眼暖煦,又道:“对了,你既认了我师姐做姐姐,怎不搬来琼华园住?咱这里地方大,好几处屋子还空着呢!”
小珑儿笑道:“十一姐姐没说接我,侯爷也没说送我过来,所以一直还在咱们原来的院里住着。”
齐小观道:“这个好办,我回头跟师姐说一声,她自然会派人接你。南安侯那边这几个月恐怕闲不了,未必顾得了你,不如住这里的好。”
小珑儿闻得他的声音清朗好听,且处处在为自己着想,面庞早已烧红,抿嘴笑着也不说话。
侯爷果然英明神武,两套衣衫瞬间拉近了她和三公子的距离了,对不?
这时,齐小观又道:“我倒还好,红颜知己也有几个,总有人照应;路师兄却跟截了嘴的葫芦似的,总是不声不响,缺什么从来不说,身边又都是些粗疏的大男人,师姐也照应不到。若你来了,正好借你的巧手先给路师兄做两套新衣。”
“啊……”
“珑姑娘怎么了?”
“没……没什么……”
小珑儿揉着眼睛开始想哭了。
若在韩府,她还能找绣娘代劳;若在琼华园,四处都是凤卫,她找谁代劳呀?
韩天遥已站在缀琼轩前,跟十一一起喂猫。
狸花猫嗅了嗅,咬了两下,懒洋洋踱了开去,走到暖炉边卧下,连叫都懒得叫一声。
韩天遥纳闷,“这猫……在减肥?”
十一看着他面庞上难得的惊异神情,微笑道:“大概是吧!瘦了才好娶妻生子啊!”
韩天遥以为她在打趣当日送她白猫之事,摸了摸鼻子,“还好,我不胖,不用等瘦了再妻生子。”
十一道:“娶妻什么的未免烦心,不如继续纳妾的好。之前你纳过十二房妾室了,是吧?可巧我身边伺候的侍儿里有个叫剧十三的,生得很好,据说在家排行十三,如今便送给你做第十三房小妾可好?连排行都不必改。”
韩天遥黑了黑脸,“我纳了那许多小妾,最后死得只剩下一个,可见得我是个克妻妾的命。看来除了那个命硬死不了的,我绝不能再娶别人,以免误人终身,害人性命。”
他危襟正坐说着这番话,向来冷肃的面庞却浮过浅浅温柔,眸光静静地凝于十一面庞。
十一笑道:“哦!那么,如果当日十二房小妾都死。光了,你还准备终身不娶?”
韩天遥认真地看着她,“以前不知道,但现在我是这样打算的。若那位命硬死不了的不肯嫁我,我便终身不娶!”
凭十一怎样自认历经情海风云,此时也不由面庞发烫,冷冷地白了他一眼。
“怪不得整天板着张硬。梆。梆跟花岗岩似的黑脸,还有女人前赴后继。瞧来你说情话哄起女人来,可比你这身武艺强太多了!”
韩天遥摸。摸自己那张被贬得一无是处的俊脸,叹道:“若非花岗岩似的硬。梆。梆厚脸皮,怎吃得消十一你这等钢牙利口?我就差没去买面小盾牌挂脸上了……”
十一愠怒:“你要不要脸?”
韩天遥道:“都准备脸上挂盾牌了,还要脸做什么?给你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