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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驴皮(1)

夏尔·贝洛

从前一位贤德的国王,在内深受臣民的爱戴、拥护,在外又得到邻国的尊敬与仰慕,可以说他是人人皆知的明君。他选了一位既美丽又贤惠的公主为妻,这使他更加幸福。他们生下一个女儿,这是他们纯洁婚姻的结晶。女儿妩媚动人,他们一点也不为没有生下更多的孩子而遗憾。

他的王宫典雅、美丽;他的大臣尽职尽责,他的仆人忠诚勤劳,他有世上最漂亮的马场,那里养满了世界上最漂亮的骏马,马的身上披着华贵的马鞍。但是,最使来这里观赏这些骏马的外国人感到惊奇的是,在马厩最显赫的地方,有一头竖着又长又大的耳朵的驴子。国王给它安排了一个特殊的、高贵的位置并不是忽发奇想,而是有充分理由的。造化赋予了这头稀有的牲畜一种卓越的本领,再加上它的品德,使它当之无愧可以享受这样的礼遇——它不仅不会把马厩里的垫草弄脏,反而能让它每天早上都铺满许许多多、各种各样好看的埃居和金路易。驴子一醒,人们就可以去捡了。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一场祸事降临到国王身上,那就是王后得了一场重病。尽管医生们医术高明、学识渊博,却也找不到任何有效的良方。王宫里的人都陷入悲痛之中。

国王是个重感情的人,他不愿意他心爱的王后离他而去,为此他到全国各地的寺庙里去,虔诚地对神许下心愿,愿意把自己的生命献给他亲爱的妻子,但众神和仙女并没有保佑他们。

王后感到临终的时刻快到了,便对她那位泪水涟涟的丈夫说道:“在我临死之前,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如果你想再结婚的话……”

痴情的国王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伤痛,他动情地向她保证,再婚的事不会被提起。

“不,不,”他最后说道,“我亲爱的王后,你还不如叫我陪你一起上路呢!”

“国家还需要你,”王后语气坚决的话语使国王更加悲伤,“我只为你生了一个女儿,而国家要繁荣与安定需要许多像你一样的儿子。看在你对我的一片真情上,我恳切地请求你再去找一位比我更加美丽、更加端庄的公主,这样你才不会辜负你的臣民们的美好心愿。我要你向我发誓,这样我死了也甘心。”

其时,王后并不是没有自尊心的人,她要国王发誓,因为她相信世界上没有人比她更美,这样她就可以确保国王永远也不会再娶了。

王后终于没有抵住死神的召唤而撒手西去了,国王还从来没有这么悲痛过,他没日没夜地痛哭、哀号,什么事也不想干,这是一个死了妻子的人仅有的权利。

但没容国王太多地怀念已故的王后,他手下的王公大臣们便齐来劝戒他要再续一个新王后。他们的提议对他来说是残酷的,让他老泪纵横。他对大臣们说,他曾对王后发过誓,不相信谋臣们能找到比他已故的妻子更美丽更端庄的公主,所以他想再娶也是不可能的事。

但王公大臣们不这么看,他们认为品德高尚才是首选王后的标准。他们说,国家需要王子,以确保它的长治久安。他们还说,公主确实具备做一个伟大女王所要求的一切品质,但那样的话,又必须为她找一个外国人做夫婿,到那时候,那个外国人会把她带回自己的国家,或者和她一起执政,她生下的孩子就血统不纯。更为严重的是,国王名下没有王子的话,邻国的人就会挑起战争,给国家带来灭顶之灾。

国王无奈,只好答应了大臣们的要求,这样大臣们每天都给国王送来许多待嫁公主妩媚动人的画像,但在国王看来她们没有一个能像已故的王后那么优雅,所以他怎么也下不了决心。

可怕的事发生了,他发现自己的女儿不仅长得美丽、端庄,而且她的才智和情趣也大大超过她已故的母后。她的青春光彩、美丽鲜亮、惹人喜爱的肌肤,燃起了国王心中熊熊的爱情烈火。后来他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欲望,于是对她说,他决定娶她为妻,因为只有娶她为妻才不违背他向王后立下的誓言。

纯洁、善良的公主闻讯如遭电击,她双膝跪倒在父王的脚下,竭尽全力祈求他不要强迫她犯下这样的罪行。

可是这种荒诞的想法已深深植入了国王脑中,为了让这位年轻的公主心安理得地听凭他的安排,他跑去征询一个老祭司的意见。这个老祭司虔诚不足,但野心勃勃。为了取得这位国王的信任,竟不惜牺牲公主的贞操和美德,巧妙地迎合国王的心意,甚至还说服国王娶自己的女儿为妻是善举。

国王受到这个心怀叵测的人的鼓动,回到宫里时便打定了主意,命令公主随时准备服从他的旨意。

公主很是痛苦,她欲哭无泪,没有办法,只好去求教母丁香仙女。于是,她当天晚上就乘了一辆由一只熟悉地形的肥绵羊拉的两轮车,出发了。她幸运地找到了仙女。

仙女很喜欢公主,对她说自己已经知道了她要说的事情的前后经过,叫她丝毫也不必担心,只要切实地按照她的指示去做,就能避免任何伤害。

“我可怜的孩子,”她对公主说道,“如果你嫁给你的父亲,那将被人耻笑的。可是,你是可以避免去做这种事的,而且可以不提出反对。你回去对他说你有一个离奇的想法,要他给你做一件好像天空颜色的裙子。这样一来,无论他的爱有多深,权力有多大,他都无法成功。”

公主大喜,决定依计行事,第二天早晨,她就遵照仙女的建议对她的父王说,如果她得不到一条天空颜色的裙子,谁也别想从她的嘴中得到任何承诺。

国王为了取得公主的欢心,并能如愿以偿地娶她为妻,他爽快地答应了公主,为此他把所有知名的裁缝召集起来,并对他们说,如不能办到,他们所有的人都将被绞死。其实,他根本不必这样担心,使用如此过激的言辞。第二天,裁缝们就把一条国王梦寐以求的裙子送来了,展开一看,它比飘着金色云彩的蔚蓝色的天空还要漂亮。

公主心里难受极了,不知如何摆脱困境。国王逼她做出决定。她只好再去找教母想办法。教母很奇怪自己的计策竟没有成功,便叫公主回去,再向国王要一条如同月亮颜色的裙子。”

国王这次仍然很爽快地答应并满足了公主的要求,他又派人把裁剪能手召集来,要他们赶紧做一条如同月亮颜色的裙子。结果,从下达命令到把裙子做好送过来还不超过二十四小时。公主对这件漂亮裙子比对父王的关心还要喜欢。当她回到她的使女和奶妈身边时,又陷入极度的忧愁之中。

丁香仙女对什么事都了如指掌,跑来帮助愁眉不展的公主,对她说道:“这次你向你的父王索一件酷似太阳颜色的裙子。这样一来,我们最终可以使你的父王厌烦,因为还从来没有人能做出这样的裙子,至少能拖延他一些时间。”

公主欣然接受了仙女的建议,于是,她向父王提出了要求,痴情而又执着的国王把自己王冠上所有的宝石都摘了下来,镶在这件辉煌的作品上,同时发布命令要不惜一切代价使这条裙子可以与太阳媲美。所以,当这条裙子刚拿出来展示在众人面前的时候,所有在场观看的人都被它的光芒刺得睁不开眼睛。墨镜也由此而产生。

公主看到这条裙子以后是什么样的表情啊!她从来也没见过如此精美、做工如此精致的衣服。她惊呆了,借口眼睛难受,躲进了自己的卧室。仙女正在那里等她,更加羞愧难当。事情糟糕透了,一看见太阳裙,她的脸都气红了。

“我可怜的女儿,不要担心,”她对公主说道,“我们马上要对你父王的可耻爱情作一次严峻的考验。我相信,他一定会顽固地坚持这门婚姻的,并且以为婚期不远。但我想,我再教你向他提出一个要求,他听了一定会措手不及。他有一头为他提供全部花销、让他宠爱有加的驴子,你去向他要这头驴子的皮。去吧,不要忘记说你很喜欢这头驴子的皮。”

公主也认为这是个好办法,比前几个建议都要好,她心想父亲永远也不会牺牲他那头驴子的,所以她找到父亲,对他说她想要这头漂亮的动物的皮。

尽管国王对公主这种荒诞的要求十分吃惊,可为了让她高兴,他还是答应了她的要求。可怜的驴子献出了生命,驴皮被送给了公主。她看见再也没有任何办法逃避不幸,深感绝望。正在这时,教母跑来了。

“快住手,我可怜的女儿,”她看见公主在撕扯自己的头发,损毁自己美丽的面庞,便说道,“你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来到了。穿上这张驴皮,逃出王宫,远走高飞吧!为了贞洁而牺牲一切,神灵会补偿你的。去吧,我会关照你,让你的服饰随你走遍天涯海角。不管你走到哪里,你装衣服和首饰的箱子都会跟随你的脚步在地底下移动。我把这根魔杖送给你,当你需要箱子的时候,只需用魔杖敲一下地面,箱子就会出现在你的面前。快点动身吧,不要耽搁了。”

公主大喜,忙起身拥抱住教母,向她作临行前的告别,然后,她在自己的脸上抹上烟灰,穿上那张难看的驴皮,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这座富丽堂皇的王宫。

公主的失踪引起了一片混乱。国王正准备举行一场隆重的婚礼,公主的失踪使他陷入绝望之中,怎么安慰他也无济于事。他派出一百多名精骑兵和一千多号火枪手去寻找他的女儿。但那位仙女一直保护着她,遇上最机警的士兵,也能让她用隐身法躲过他们。

公主一直在赶路。她走啊,走啊,走了很远的路程,脚都磨出了水泡,想找一个地方歇脚。但是,尽管一路上人们怜悯她,给她吃的,但看见她那么脏,却没有人愿意要她。

她很伤心,哭泣着向前挪着红肿的小脚,最终来到了一座美丽的城市。城门旁边有一座农家院子,农妇正需要找一个干粗活的女仆帮她洗抹布、火鸡和猪食槽。农妇看见这个可怜的流浪女,便让她进去。公主满心欢喜地答应了,她远道而来已经相当疲惫了。

农妇一看见她身上的那张驴皮就浑身不舒服,只好把她安置在厨房的一个角落里。刚到农场的那几天,仆人们都因那张驴皮跟她开一些粗俗的玩笑。渐渐地,大家就习惯了,由于她干活很细心,女主人对她很呵护。

她赶着羊群,必要的时候把它们关进围栏。她带火鸡去觅食时显得非常老练,就像她平常就是干这一行的一样。总而言之,什么事情一经过她那双美丽的巧手都会圆满成功。

这天,公主坐在她经常暗自叹息的清澈的水井旁,又想起那些痛苦的遭遇,她忽然想在水井中照一照自己,看见自己穿着那张可怕的驴皮,一下子吓呆了。她为自己的打扮感到羞耻,赶忙用手清洗脸和手,洗完后,它们竟比象牙还要洁白,美丽的肌肤又恢复了自然的鲜润。她发现自己依然那么美丽,心里高兴极了,很想洗个澡,便跳进水里,清洗了一番。但返回农场时,她还得穿上了那张可怕的驴皮,幸运的是,第二天过节,她有足够的时间把服饰箱拿出来,开始梳妆打扮,在秀发上扑粉,穿上天蓝色的裙子。她的房间太小了,裙裾无法展开。美丽的公主有理智地对着镜子,自我欣赏着。此后,为了解除烦恼,逢上节假日或礼拜天,她就非常认真地轮换穿上这些漂亮的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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