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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德国·莱辛(1)

凤凰

几百年后,凤凰又一次乐于让大家去瞻仰它的容颜。它出现了,于是所有飞禽走兽都围在它的身旁。它们目瞪口呆,惊诧不已,十分羡慕,并狂喜地赞不绝口。

但是不久,那些最善良、最合群的禽兽都怜悯地掉转了目光,并且叹息道:“不幸的凤凰啊!残酷的命运注定它既没有爱人也没有朋友;因为它只是这类动物中惟一的一个啊!”

一只可笑的鹅

一只鹅的羽毛洁白得令雪感到羞愧。它为大自然赋予它的这种得天独厚的恩赐而骄矜异常,宁愿把自己看做是一只天鹅,而不相信自己是一只普通的鹅。它离开自己的同类,孤独而庄重地在池塘里游来游去。一会儿它伸长它的脖子,用尽力气去补救这不争气的短处;一会儿它又设法使自己的脖子弯成一个漂亮的曲度,天鹅都具有这种不愧为阿波罗的鸟的高贵的外观。但毫无用处,它的脖子过于僵硬了。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有变成一只天鹅,依然还是一只可笑的鹅。

橡树和猪

在一棵高大茂盛的橡树下趴着一头肥膘的猪。这头猪以贪吃而闻名。它靠吃橡树落下的橡果把自己撑得走不动。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橡树终于朝下喊了起来,“你靠我的果实养活自己,可你一次也没有抬起头来用感激的目光望我一眼。”

猪停了停,然后油滑地回答:“要是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让橡果落下来,那你就犯不着朝我发这么大的火了。”

黄蜂

溃烂和腐败毁掉了一匹战马的高贵躯体,它是在勇敢的骑手身下被射杀的。永远运行的大自然需要借一种动物的毁灭使另一种动物生存。正是这样,一群幼蜂从这个被抛弃的尸体中飞了出来。“噢,”黄蜂们喊道,“我们的出身多么神圣啊!这匹最漂亮的战马,涅普顿的宠儿,是我们的祖先!”

聚精会神的寓言作家听到黄蜂恬不知耻地自吹自擂,就联想到今天的意大利人,他们自认为不是什么卑贱的人,而是不朽的古罗马人的后裔,因为他们是在罗马人的坟墓上诞生出来的。

麻雀

一座筑满了麻雀窝的古老教堂正在修缮。等到这座教堂披上新的光泽时,麻雀回来寻找它们的旧居。但是它们发现它们的旧居都被堵塞了,于是喊叫起来:“这幢大建筑现在有什么用处呢?这些石头垒在一起是那么令人讨厌,面目可憎。”

鸵鸟

“现在我要飞了!”一只硕大无比的鸵鸟喊道,于是所有的鸟类都围到它四周,认真地等待着。“现在我要飞了!”它又喊了一次,它伸开了强大有力的翅膀,像一只张满了帆的船在地面上奔驰起来,可是奔跑了几百步依然没有让自己飞起来。

看看那些缺少诗才的诗人所写的诗作吧,他们从他们的宏伟颂歌的最初几行起就在吹牛,说要用自己骄傲的翅膀冲出云层去和星星比试高低,可他们对尘土永远那样留恋!

麻雀和鸵鸟

“你想展示你强壮的胸肌,你想表现你无以伦比的飞翔姿态,这些都可以做,”麻雀对鸵鸟说,“比起你来,我更像一只鸟,因为你不能飞,而我却能飞,虽说飞得不高,飞得时断时续。”

写一支快乐的酒歌,一首短小的情歌的浅薄诗人远比一篇冗长而无生气的赫尔曼颂诗的编写者更有才能。

辩论的狗

“我们这一族在这块土地上退化得多么厉害啊!”一只正在散步的鬈毛狗说,“在世界遥远的另一部分,即我们称为印度的地方,那儿还有真正的狗;我的兄弟们,你们也许不相信,可我却真的亲眼看见过,那些狗连狮子都不怕,甚至敢于向狮子挑衅。”

一只老成的猎狗问鬈毛狗:“它们那么弱小,也能战胜狮子吗?”

“战胜狮子?这我不敢说。不过,只要想一想,它们攻击的是一头狮子啊!”

“噢,”猎狗接着说,“如果它们不能战胜狮子,那么你所称赞的印度狗——一点也不比我们强——只是更愚蠢罢了。”

狐狸和鹳

“跟我谈谈你在外面闯荡的传奇经历吧!”狐狸对从远方游历回来的鹳说。

于是鹳就对狐狸讲述起那些水洼和潮湿的草地,它在那里吞食了味道鲜美的蚯蚓和肥胖多肉的青蛙。

狐狸冷笑道:“我也想尝尝你所说的那些动物的可口味道。”“你怎么尝的呢?”狐狸狞笑道:“很简单,把你吃了不就尝到了吗?

猫头鹰和掘宝者

有一个掘宝人发现了一座古老的坟墓,他以为那里有宝贝,便兴冲冲跑到了坟墓前,在那里他发现一头猫头鹰抓住一只干瘪的老鼠正在吞吃。他说:“密纳发的通达哲理的宠儿难道可以做这样的事吗?”

“为什么不呢?”猫头鹰回答道,“由于我喜欢静观默察,难道就得用空气来养活自己?我非常了解你们人类那些求学的人是怎么对待学者的。”

乳燕

有一只燕子看到了一些蚂蚁在搬运一些死蜘蛛之类的东西,感到不解,便问它们在干什么,蚂蚁们回答说在贮藏食物。

“这很聪明,”燕子说,“我也要这样做。”它立即动手把一些死蜘蛛、死苍蝇衔到自己的巢里。

“弄这做什么?”她的母亲终于忍不住问道。“做什么?预备过严寒的冬天呀,亲爱的妈妈,你也来搜集吧!是蚂蚁把这种方法教给我的。”

“噢,把这种小聪明让给那些地下的蚂蚁吧,”老燕说,“适合于它们做的并不适合于优秀的燕子。仁慈的大自然给我们安排了一个更好的命运。如果美丽的夏天结束了,我们就从这里飞走;在旅行中我们慢慢地休养生息,随后迎接我们的是温暖的沼泽,在那里我们一点也不缺乏食物,直到一个新的春天把我们唤回去。”

美罗普斯

“我打扰一下,问你一件事情,”一只小鹰对一只思想缜密、学问渊博的鹫说,“听说有一种名叫美罗普斯的鸟,它向空中飞的时候尾巴冲上而头冲下,这是真的吗?”

“哎,有没有搞错,根本就没有那种鸟!”鹫回答说,“这是人们愚蠢的杜撰。这种人本身就是这样一只美罗普斯,因为他太喜欢往天上飞,同时他的眼睛却一瞬间也离不开地面。”

鹈鹕

有志气的孩子是不会让自己的父母操碎心的。那些不成器的孩子总让自己父母担心。

一只温顺的杜鹃看到它的孩子们很虚弱,便用利剑剖开自己的胸膛,拿心血去哺育它们。“我真钦佩你的慈爱,”一只鹰向她叫起来,“同时也为你的盲目感到痛心。看看吧,在你的孩子中间,你附带孵出了多少只卑贱的布谷啊!”

这倒是真的,冷漠无情的布谷也把自己的卵推给杜鹃去孵。——那些忘恩负义的布谷鸟值得用这样高贵的代价来换取它们的生命吗?

狮子和老虎

狮子和兔子都睁着眼睛睡觉。有一次,狮子因为捕食累坏了,睡在他那可怕的洞穴的入口处。

这时有一只老虎蹿过来,嘲笑这微睡的狮子。“无畏的狮子,”它喊道,“它这不是睁着眼睛睡觉吗?不错,和兔子一模一样!”

“和兔子一样吗?”狮子跳起来吼道,并掐住了这个嘲笑者的喉咙。老虎在自己的血泊里滚动着,而这只平静下来的胜利狮又躺下去睡觉了。

公牛和鹿

一头笨重的公牛和一只敏捷的鹿在草地上一起吃草。

“鹿,如果狮子来攻击我们,那我们就联合起来,我们要勇敢地击退它,”公牛说。“不要对我抱这样的希望吧,”鹿回答说,“既然我有把握能够逃脱,我为什么要和狮子进行一场力量悬殊的搏斗呢?”

驴和狼

一头驴碰到了一只饿狼。“你可怜可怜我吧,”驴颤抖着说,“我是一头可怜的、多病的驴啊!你看我脚上扎了一根什么样的刺啊!”

“真的,我真可怜你,”狼说,“我觉得我的良心在督促我,要我把你从这种痛苦中解脱出来。”

狼嘿嘿冷笑两声,一口把驴咬死了。在吃的过程中,狼没有吃到驴所说的刺。

幻象

灵感来临,像蓝天下的一朵白云,它飘飞得那么快,我追了上去,想将它捉住,我的这篇寓言需要它,需要它统领全篇。我已经构思好了,我需要的是整篇文章的灵魂。我冥思苦想,斟酌推敲,舍弃划掉,额头发烧——毫无所获,纸上什么也没写出。我气得跳了起来;可是,看哪!骤然间寓言缪斯出现在我的面前。

她微笑着说:“学生,干吗要这样吃力不讨好呢?真理需要寓言的优美;可寓言何必要这种和谐的优美呢?你这是往香料上涂香料。它只要是诗人的独特发现就够了。一位不矫揉造作的作家,他讲的故事应该和一位智者的思想一样才对。”

我正要回答,可是缪斯消失了。“她消失了?”我听到一个读者在发问,“你这样是在愚弄我们!这种浅薄的结论正由于你的无能,才只好通过缪斯的口说出来!但这是一个不高明的骗局——”

读者的眼睛是雪亮的,这我承认!没有一个缪斯在我面前出现过。我只不过讲一则寓言而已,你自己可以从中汲取教益。我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把自己的奇思妙想写成一个神圣幻象的神谕。

爱嘲笑别人的土拨鼠

“瞧瞧你们这些愚蠢的蚂蚁,”一只土拨鼠说,“花费力气,劳动一整个夏天,就只搜集这么点食物,值得吗?你们该去看看我的贮藏!”

“听着,”一只蚂蚁回答说,“如果你贮藏的食物比你所需要的多得多,那么人们把你挖出来,挖空了你的粮库,让你用生命为你那种强盗式的贪婪赎罪,就谢天谢地了!”

胆小的狮子

一头狮子异想天开地想和一只小兔子交朋友。“难道这是真的吗?”有一次兔子问狮子,“一只可怜的喔喔叫的公鸡轻易就能把你们狮子吓跑?”

“你说的没错,”狮子回答说,“在我们大的动物身上通常都有某种小的弱点,这是一个普遍的现象。你听到过关于大象的例子吧,一头猪的嚎叫会使它战栗和惊恐呢。”

“真的?”兔子打断狮子的话说,“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我们兔子怕狗怕得那样厉害。”

狡辩的驴

一头驴不自量力地去和一匹骏马赛跑。这场比赛以驴的失败而告终,驴被嘲笑着。“我现在才觉察到失败的原因所在,”驴说,“几个月以前我脚上扎了一根刺,现在还痛呢。”

“请你们原谅我,”传教士里德霍尔特说,“如果我今天的讲话不那样明了、感人,像人们对那个莫斯哈穆的幸运的模仿者所期待的那样;正如你们所听到的,我的嗓子哑了,哑了八天了。”

挑剔的马

“人和兽的父亲啊,”马一边说一边走近了宙斯的宝座,“人们要我成为你美化世界的最美丽的生物之一,而我的自爱也使我相信这一点。但是,难道不该把我身上的一些地方再加以改进吗?”

“你指的是哪些地方需要改进呢?别不好意思了,我接受你的请求。”这位和善的神一面说,一面微笑。

马继续说道,“如果我的腿能再长一些,再削瘦一些,我就能跑得更快;一个修长的天鹅脖子也不会使我变丑的;一个宽阔的胸膛更会增加我的力气;并且你既然决定让我去驮人,你当然能给我安上一个供仁慈的骑者乘坐的马鞍子。”

“这不是问题,”宙斯回答说,“麻烦你稍等一会,马上就好了!”宙斯郑重其事地念起造物的咒语。于是,生机在尘土中喷涌,有机元素在组合,刹那间一头丑陋的骆驼站在宝座前。

马一看到他,不禁毛发悚然,全身颤抖,感到深恶痛绝。

“这儿是更高一些、更削瘦一些的腿,”宙斯说,“这儿是修长的天鹅脖子,这儿是宽阔的胸膛,这儿是一个天生的鞍子!马,要我把你改变成这个样子吧?”

马吓得说不出话来。

“别介意。”宙斯继续说,“这次只是教训教训你,不加以惩罚。可是,为了使你随时随地记起你的狂妄,那么就让你,新的生物,长远地存在下去”——宙斯向骆驼投了宽容的一瞥——“马见到你会很尴尬的。”

猴子和狐狸

“喂,老狐狸告诉我,有哪一个动物灵巧得我不能模仿!”猴子这样对狐狸夸口。狐狸白了一眼猴子,说:“你告诉我,有哪一个动物下贱得想去模仿你。”

作家们,我的作家们,我们民族的作家们,你们醒一醒吧!

夜莺和孔雀

一只喜欢交朋友的夜莺在森林的歌手们中间,所遇到的是一群忌妒者,它没有自己的知心朋友。或许我能在另一种鸟类中找到朋友,她这样想的,于是很自信地飞到孔雀那里。

“美丽的孔雀!我真羡慕你。”夜莺很有礼貌地对孔雀说。“我也羡慕你,可爱的夜莺!”孔雀说:“那让我们做朋友吧,”夜莺继续说道,“我们俩是不会相互忌妒的;你快乐所以我快乐,我们同甘同苦,患难与共。”

夜莺和孔雀成了朋友。

克耐勒和蒲伯成了好朋友,好得比蒲伯和艾狄生之间还要亲密。

狼和牧羊人

一场可怕的瘟疫害死了牧羊人的全部羊儿。狼听到这个消息后,就跑来安慰牧羊人。

“牧羊人,”狼说,“你遭到一场可怕的灾祸,是真的吗?你那整个羊群都死了吗?那些可爱的,温顺的肥羊啊!我真为你感到难过,我都要哭出血红的泪水了。”

“谢谢你,狼,”牧羊人回答说,“我看到,你有一颗怜悯别人的心。”

“它确实有一颗这样的心,”牧羊人的胡拉克斯补充说,“但那常常是别人的不幸使它吃了亏的时候。”

马和公牛

一个顽皮胡弄的男孩骄傲地骑在一匹烈马上来回奔跑。一头粗野的公牛嘲讽马道:“真可耻!我是不会让一个孩子随意驾驭的!”

“可是我,”马回答说,“把一个孩子甩下去,又能给我带来什么好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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