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兵之地,更有林邑(即占婆Cˇampa)。文帝末,交州俚人李佛子作乱(此据《隋书》五三《刘方传》;唯《越史略》一云,梁时九德参军李贲,本中国人,其七世祖于西汉时徙居太平,大同十年,自称南越帝,建前李朝,再传至李佛子,则佛子非俚人也。“俚”字之用法,曾于拙著《释俚》揭之,今得此证,更见旧史之不可呆读。开林邑事,可参冯译G.Maspero《占婆史》三八——四○页),刘方讨平之,因使经略林邑。方率舟师趣比景,大业元年正月,军至海口(灵江口),击走其王梵志,度黎江,入国都,获金庙主十八枚,佛经五百六十四夹,凡一千三百五十余部,并崑仑书(即占婆文),刻石纪功,士卒脚肿死者十四五。(参《方传》、《隋书》八二及《续高僧传》二《彦琮传》)将其地分置荡、农、冲三州(后改比景、海阴、林邑三郡),隋兵引还后,梵志复得故地,遣使谢罪。(参《隋书》三一及八二)
次为吐谷浑(可读原音,不必如宋人读“突欲魂”),急言之曰退浑,就其被统治之人言之,则羌种也(或以为唐古特族,不确,唐古特系党项之转),旧称曰阿柴(或阿赀Aza)虏。大业初,铁勒犯塞,遂请降,帝使裴矩讽令击吐谷浑以自效,铁勒即勒兵往袭,大败之,其主伏允东走保西平(鄯州,今乐都县)。三年,又命杨雄、宇文述等往征,四年西巡时,更分兵数道围之,来降者十余万口,六畜三十余万,自西平以西,且末(Cˇercˇen)以东,祁连以南,雪山以北,东西四千里,南北二千里,皆为隋有,分置郡、县(五年六月,置鄯善、且末、西海、河源四郡,各统两县)、镇戍,发天下轻罪徙居之。
时西域诸蕃多至张掖交市,裴矩掌其事。四年,帝将巡河右,先令矩赴敦煌,矩知帝勤远略,遣使说高昌(Cocˇo)王及伊吾吐屯设(Tudunad),啖以厚利,导使入朝。明年西巡,次燕支山(张掖附近),高昌王、伊吾设及西蕃胡二十七国,谒于道左,伊吾设献西域数千里之地,六年,置伊吾郡,使薛世雄城之。
最应记者为俀国之交通。“委”“妥”二字在古往往通用,馁国即倭国也。开皇廿年(六○○——推古八),其王多利思北孤(即推古女王)遣使诣阙。大业三年,又遣使兼沙门数十人来学佛法,其国书称“日出处天子致书日没处天子”,炀帝览之不悦。明年,诏文林郎斐(即裴字)清往使,度百济(今朝鲜半岛西南部),行至竹岛(今珍岛,在全罗南道西南海中),南望罗国(即耽罗,今济州岛),经都斯麻国(今对马岛),迥在大海中。又东至一支国(今壹岐岛),又至竹斯国(今筑紫山)。又东至秦王国,其人同于华夏。又经十余国(即小岛),达于海岸。自竹斯国以东,皆附庸于俀云。(《隋书》八一,参丁谦《<隋书>四夷传考证》)
突厥既分裂,其势渐衰,居西方者曰处罗可汗,屡与铁勒相攻,卒为所败。炀帝采裴矩离间之策,可汗遂以七年底入朝于临朔宫,赐号为曷萨那可汗,留居中国。十年正月,将宗女信义公主嫁之。
§§§第八节三伐高丽
高丽自号高句骊,北齐废帝封其王阳为高丽王,始去“句”字。(《东北通史》一七四页)初,燕盛时,略属真番、朝鲜。及汉兴,以路远,修辽东故塞,仅至水(今鸭绿江,或云大同江)为界。有燕人卫满东渡水,据其地而自王。元封三年,武帝遣兵定之,开为玄菟、乐浪、临屯、真番四郡。元帝时(公元前三七)北夫余之高句骊人朱蒙(《好大王碑》作邹牟)始建国,渐残汉郡,东晋安帝元兴三年(四○四——好大王十四年),其十九世朝广开土境,平安好大王卒掠有辽东之地。继位者长寿王之十五年(四二七——宋元嘉四),始迁都平壤。北朝之末,其国东至新罗,西北渡辽水至营州,南至百济,北至。周武时改封阳为辽东王,隋文受禅,仍封高丽王。阳卒,子元嗣,开皇十八年,元率鞨之众万余骑寇辽西,隋以汉王谅为元帅,水陆三十万伐之,师次辽东,遇疾疫,死者什八九,会元亦上表谢罪,遂罢兵。
大业三年,炀帝幸启民可汗帐,适高丽使在彼,帝谕令还国,促元早入朝,元不奉诏。七年,帝遂亲征,驻涿郡。八年正月,大军既集,分为左、右两翼,每翼各分十二军如次:
史称士卒总一百十三万三千八百,号二百万,馈运者倍之,是月第一军发,终四十日,引师乃尽。诸将各奉旨,不敢越机,至七月,九军并陷,将帅奔还,遂班师。
九年春,二次征兵,三月,驾幸辽东,四月,渡辽,六月,杨素子玄感反于黎阳(今濬县),渡河直逼东都,帝遂急去高丽而回。
十年,又发天下兵,时民军蜂起,军多失期,帝以三月幸涿郡,七月次怀远镇。会饥馑,六军递相掠,复多疾疫,高丽亦困弊,遣使请降,并归上年叛人斛斯政,乃息兵,仍征元入朝,而元卒不至。
《东北通史》以为致败之因有四:一、万乘亲征,遥为指授,二、未立统帅,事权不一,三、劳师远袭,饷馈难继,四、敌势方强,无隙可乘(一九八——九页)。以如许之众,钤辖之远,而欲发纵指示,一切操于日事玩乐之独夫,根本已构成必败之条件。况当日“发鹿车。夫六十余万,二人共推米三石,道途险远,不足充糇粮,至镇无可输,皆惧罪亡命”,(《通鉴》一八一)敌稍能坚壁,旷日持久,就非退军不可。尤有进者,远击异域,利在精兵疾前,炀帝挟童稚之见,以为众必胜寡,殊不知师无纪律,阻手碍脚,稍有摇撼,牵动全军,人越多则致败之机亦愈多也。
§§§第二章 隋代各族人民起义
§§§第一节社会矛盾的发展和炀帝的暴政
在隋代,社会的基本矛盾是地主阶级与农民阶级的矛盾。贵族官僚不仅根据均田令占有大量土地,而且通过皇帝赏赐、仗势强夺民田等途径,获得巨额田产。如大贵族杨素,先后受赐田一百三十顷,在两京及诸方都会处的“邸店、水并利田宅以千百数”。来和、陆知命、樊子盖、卫玄、张衡和柳庄等官僚,也有不少赐田。隋统治者佞佛,赐予寺院许多土地、寺户和其他财物。如开皇十三年(公元593年),隋文帝诏令于诸州名山之下置寺,“并赐庄田”。赐宣州妙显寺寺户五十。寺院还以宗教迷信等手段,巧取豪夺农民的土地。贵族官僚和僧俗地主都对农民进行封建地租剥削。农民从均田令中受田比贵族官僚少得多,又多不足应受额,衣食艰难。
隋文帝执政前期,比较节俭。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财帛丰盈,他也日益奢侈。如开皇十三年建仁寿宫,“夷山堙谷,营构观宇,崇台累榭,宛转相属。役使严急,丁夫多死……死者以万数”,并称赞监造官杨素是“忠臣”。其后又自京师至仁寿宫置行宫十二所。对农民的剥削也不断加重。史称开皇年间国家“仓库盈溢”,至仁寿末年,天下仓库的存粮,可供五六十年食用。它虽反映了隋代社会经济的发展,也暴露了隋王朝对农民压榨的苛重。甚至发生天灾,隋文帝都“不怜百姓而惜仓库”,不许赈济。为了镇压人民的反抗,隋文帝从开皇末年起,就开始使用严刑峻法。及至晚年,“用法益峻,帝既喜怒不恒,不复依准科律”。官吏则以残暴为干能,守法为懦弱,竞相鱼肉人民。
这一切,促使社会矛盾日益发展,广大人民的反抗斗争不断发生。
开皇年间,“河东多盗贼”,蒲州刺史河间王弘将百余名起义者流放到边远地区。东阳(今浙江金华)陶子定、吴州(今江苏苏州)罗慧方聚众起义,围攻婺州永康、乌程等县,为检校括州事韦冲击破。华阴(今陕西华阴)地区“多盗贼”,隋王朝特选“世号为能”的殿内监荣毗前往镇抚。冉龙羌起义,攻打汶山、金川二镇,被资州刺史苏沙罗打败。
由于岭南刺史、总管等多贪赃枉法,如番州总管赵讷、刺史陆让,为政暴虐,聚敛大量财物,引起当地人民的怨恨,“请俚獠多有亡叛”。开皇十七年(公元597年)二月,桂州(今广西僮族自治区桂林)俚李光仕聚众起义,隋文帝命上柱国王世积出岳州(今湖南岳阳),征发岭北军;前桂州总管周法尚驰往桂州,调集岭南兵,共同镇压。李光仕迎战不利退走。王世积部多遇瘴疠不能前进,遂顿兵衡州(今湖南衡阳)。周法尚部继续追击。李光仕保守白石洞。周法尚捕得其弟光略、光度等家属,凡来降附者即还其妻子,诱降了数千义军将士。周法尚一面出兵与李光仕对阵,一面亲帅奇兵埋伏林中。当两军开始交战,周法尚立即驰击义军营栅,栅中人溃散,李光仕被杀。义军余部仍坚持斗争。隋文帝又遣员外散骑侍郎何稠募兵往剿。师至衡岭,何稠派使者招降起义军洞主莫崇,并用酒食和甜言相骗。莫崇为其所惑,回洞后不复设备。何稠深夜领兵掩袭其洞,消灭起义军。象州(今广西僮族自治区象州东北)起义军首领杜条辽、罗州(今广东廉江北)起义军首领庞靖等,相继投降。何稠又分遣建州开府梁昵进攻罗寿起义军,罗州刺史冯暄围剿李大檀起义军,将这次起义镇压下去。
隋文帝鉴于岭南夷、越等少数民族多次起义,出现“州县生梗,长吏多不得之官,寄政于总管府”的严重局面,任命令狐熙为桂州总管,十七州诸军事特许便宜从事,刺史以下官可承制补授。令狐熙改变过去仅“以兵威相胁”的武力镇压办法,加强玩弄更加狡猾的“大弘恩信”的策略,一些起义军首领受骗归附,起义被瓦解。
当时,由于起义繁多,甚至在隋王朝统治中心——长安也不太平,尽管官府白天在长安进行大搜捕,但是,“人间强盗,亦往往而有”,隋文帝十分忧愁,向群臣询问“断禁之法”。诏令:凡是盗一钱以上皆斩首,或三人共窃一瓜也处死刑;如能告密,则将起义者家产赏给告密者。不久,又以吴越之人私造大船“因相聚结,致有侵害”的借口,将江南诸州民间三丈以上船支统统收入官府,加紧对人民反抗斗争的防范和镇压。
严刑峻法并不能使人民屈服。起义仍在各地不断爆发。开皇十七年七月,桂州人李世贤起义,隋文帝命右武侯大将军虞庆则为桂州道行军总管率兵镇压。开皇二十年(公元600年)三月,熙州(今安徽潜山)李英林起义,署置百官。隋文帝以扬州总管司马张衡为行军总管,帅步骑五万围剿。同年,越嶲(今四川西昌西南)蛮也聚众起义。
仁寿年间,人民反抗斗争在岭南和蜀两大地区进一步开展起来。
仁寿元年(公元601年)十一月,潮(今广东潮安)、成(今广西僮族自治区梧州市东南)等五州僚起义,隋文帝命高州酋长冯盎征发江南和岭南兵,将起义镇压下去。翌年十二月,交州俚帅李佛子起义,占据越王故城、龙编城和乌延城等地。隋文帝命瓜州刺史刘方为交州道行军总管,统领二十七营进剿,至都隆岭,起义军二千余人主动出击,刘方打退义军后乘胜进逼李佛子大营,“先令人谕以祸福,佛子惧而降,送于京师。其有桀黠者,恐于后为乱,皆斩之”。桂州山越起义军被洪州总管苏孝慈打败。番禺(今广东广州)夷僚起义军为右亲卫车骑将军薛世雄镇压。
益州总管蜀王杨秀,自开皇十三年后,更加奢侈无度,“多捕山獠充宦者,车马被服,拟于乘舆”,又令熟僚出奴婢,多杀无辜,聚敛民脂民膏,引起蜀民、尤其是夷僚等少数民族的愤怒。仁寿年间,“西南夷僚多叛”。隋文帝命通州刺史郭荣领八州诸军事行军总管征讨,义军坚持斗争一年多。嘉州(今四川乐山)僚起义军,袭败前来镇压的行军总管段文振于山谷,后因义军懈怠不备反为其所败。不久,嘉州夷僚又奋起反抗,向官军发起主动进攻,行军总管元褒率步骑二万,将起义军击垮。为了镇压再次起义的嘉州僚,隋文帝派将军周法尚和武通围剿。在起义军的英勇抵抗下,周法尚部失利,武通部归路被切断,武通被打死。遂州(今四川遂宁)僚起义时,隋文帝复以周法尚为行军总管。镇压起义后,又诏其便道征讨攻占嶲州(今四川西昌)城的乌蛮起义军。起义军主动撤离州城,散于山谷,周法尚见武力不行,就使出“遣使慰谕,假以官号,伪班师”手腕。当起义军首领为其所骗,尽归营栅聚饮相贺时,他立即发兵偷袭,俘起义军将士数千,男女万余。资州(今四川资中)山僚起义,众至十余万口,声势颇大。起义军围攻大牢镇,资州刺史卫玄前往起义军营游说利害,起义军首领为其所惑,撤围退走而溃散,山僚起义,蜀王遣骠骑将军王仁恭镇压。
隋文帝为人刻薄,猜忌大臣,“其草创元勋及有功诸将诛夷罪退,罕有存者”,其诸子为争权夺利而暗斗明争,统治集团内部矛盾日益尖锐。晋王杨广勾结杨素等除掉了太子杨勇,谋害了卧病的隋文帝,于仁寿四年(公元604年)窃取了皇帝宝座,他就是中国历史上以荒淫和残暴著称的隋炀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