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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啪啪村的葬礼

———来自妻子的考察笔记

发生了一件倒霉的事:一个啪啪村的男人,丢下妻子和年幼的儿子,死了。他死在自己的竹子加工厂里。他把工厂和钱留给了老婆和孩子,一个人去见阎王爷了。

大家都在悼念他。他的女人更是哭得肝肠寸断,浑身直打哆嗦。

一个多么好的男人哪!一个奋斗不息的典范:他曾经揣着五块钱上路,只身闯荡过很多地方。要是我的丈夫早就退缩了,可他却顶住了,最终打拼成了一个颇具规模的竹子加工厂的老板!

他的成功归于这么几种不凡的品质:

热忱,他有一种奋斗的热忱。我的丈夫缺少的正是这种奋斗的热忱!

忠于角色。他是丈夫、父亲、企业家、农民、女婿、儿子,他每个角色都做得很到位。我的丈夫从来就扮演不好自己的角色,唉!

顽强。他遇到了天大的困难,可他畏惧了吗?没有!他尽最大的努力与逆境抗争!哪像我的丈夫,遇着一点点困难,就打退堂鼓,或者干脆实行鸵鸟政策,自欺欺人地躲起来。

啊,一个多么令人动容的男人!他并不高大,也不威猛。跟妻子站在一起,他还得仰视她。可是,他却能给人以安全感!现在,他死了,像这样的人本应该活得长久一些,可是,他却早早地死了。

葬礼的场面太感人了:人人都对着他冰冷的面容称颂他,低声吟唱着“啊呵哞”之类让人匪夷所思的歌词,唱完后,还手舞足蹈地跳一段诡异的舞蹈,把一些草呀花呀洒在他的脸上,往小河里扔叶子,往空中喷一种粉红色的水……

如此隆重的葬礼跟他的品行、功德是极其相称的,一个果敢、坚毅、百折不挠的汉子就应该拥有一个这样的葬礼。

———来自丈夫的考察笔记

见鬼!一个开了间竹子加工厂的男人死了。他的女人哭得稀里哗啦的,整个村庄都听得见。

葬礼办得太隆重了。那场面,初来乍到的人还以为死去是一位乡长呢!

这就是啪啪村的葬礼习俗:无论谁断了气,啪啪村的人都绝不会把葬礼办得马马虎虎的。

据说,前不久村里的一位农夫掉到酒桶里淹死了,村民们也为他办了一个像模像样的葬礼。尽管他是一个地道的失败者,一辈子过得一塌糊涂,干了不少蠢事:被情人的丈夫追打过;被一个女人用有毒的蘑菇毒晕过;从建筑工地的铁架上摔下来过;被蛇咬过;被牛踩碎过肋骨;讨过一个老婆,那老婆是怎么弄来的,到现在大家还莫衷一是:有的说是骗来的,有的说是拣来的,有的说是打赌赢来的。他家图四壁,一文不名,他那老婆简直一天也待不下去,结果,没多久就跑掉了。

尽管如此,当他咽了气,不再穷折腾了,啪啪村的人也决不草率了事,悼念了整整一个礼拜,让可怜的亡灵得到了安慰。

我觉得这种习俗应该传到我们城里去。

我们城里的葬礼简直潦草得可怕:几个稀稀拉拉的熟人匆匆去殡仪馆朝死者望上一眼,跟他们的家属握一下手,就完事了!

唉,文明使一切都变得越来越快捷了!当我的大限到来时,我的葬礼会是个什么情形呢?我的那几位棋友———那几个娱乐至上的家伙,会不会也只朝我匆匆看一眼,就忙不迭地赶回去继续下那盘未下完的棋呢?还有我的太太又会是个啥表情呢?她会不会像平常一样数落我的不是呢?哎呀!一想到这,我就会冒出一身冷汗,心里充满极度的忧虑!

可啪啪村的人是不用操这份心的。不管他哪天撒手人寰,安歇了,村里都会为他举办一个像样的葬礼,使他含笑九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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