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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灰头土脸的新兴市场

尽管在欧洲,似乎每天都有人没完没了地在告谷歌,但是谷歌想想自己在欧洲占据了这么大的市场份额,钱也赚了不少,大丈夫能忍则忍,这些事情估计不会太放在心上。但是对一些新兴市场,谷歌就无法这样心平气和了。因为谷歌在新兴市场中基本上被一些“地头蛇”压着,中国用户熟悉的百度就是其中一个,并且,只是其中一个而已。

同样来自Techcrunch的数据显示,谷歌在一些新兴市场的表现不佳。还是以搜索引擎为例,谷歌的市场份额分别为:

在这几个新兴市场中,谷歌印度和谷歌巴西相对出色,不过那是有原因的——人家印度说的是英语,巴西说的是葡萄牙语,虽然不是英语,但是也跟英语同宗。

所以说,如果谷歌仅仅在中国表现不佳,那可能是有中国市场的特殊性,但是在那么多亚洲国家(和地区)中都不怎么样,就应该从谷歌本身去找原因了。这里最根本的一条就是亚洲语言和欧洲语言有着本质的区别。

谷歌在美国雇用了大量的语言学家,很多都是美国名牌大学的语言学博士,这些人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对语言逐字逐句进行解析,研究词跟词之间、词跟句之间的联系,然后生成一个庞大的数据库。有了这个数据库,任何一个网页都会被自动提取关键词,在用户搜索的时候进行准确配对。

这些工作都是从英语开始的,然后推广到其他语言。法语、德语、西班牙语、意大利语,这些语种虽然跟英语有区别,但是同属西语系,构词组句上有很大的相似性,因此总体上都算适用。

然而亚洲的语言实在太复杂。以中文为例,中国人最基本的语言单位是“字”,这是英语中所没有的。而单独一个字的意思往往很模糊,只有跟不同的字组合成“词”才会有一个明确的意思。所以要同样搞一个关键词识别系统或者词语关联识别系统,中文就要比英语复杂很多,日文、韩文也是如此。正是这些我们小学生都很熟练的组词难为了谷歌这个高材生。而谷歌目前只是采用英语作为母板,这在中文搜索质量上就要打折扣了。这也是很多人觉得百度的中文搜索比谷歌要好的原因之一,尤其在搜索非常口语化的内容的时候。

除了语言,还有一个文化上的差别。欧洲国家和美国虽属不同国家,但是文化较为接近,就连南美国家,长期受西班牙、葡萄牙的殖民统治,文化上也是非常西化的,再加上地理位置优势,跟西方国家的接触也比较多。但是亚洲文化却有非常突出的独立性。

文化这个东西漫无边际,并且无处不在。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像“芙蓉姐姐”、“犀利哥”、“凤姐”这样的人物在中国的互联网上尽人皆知,但是出了国门,就吸引不了太多眼球。国外也有类似的互联网草根人物,但是大部分不为中国的公众所熟悉,像英国的“苏珊大妈”只被少数中国媒体报道过。文化的不同,决定大家关注的内容不同。谷歌是做搜索的,不同市场的用户关注的内容不同,因此谷歌在收录网站和优化关键词词库的时候,必须不断关注市场动态,否则一些最新的内容就无法及时地出现在搜索结果中。

同时,不同市场用户的习惯也不同,因此产品也必须有针对性。在美国受欢迎的产品未必在亚洲也受欢迎。谷歌也认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另立Google。cn这个门户,做了大量的本地化工作,增加了诸如“问答”、“来吧”等栏目专门针对中国市场。在日本、韩国等市场中也是如此。但是由于种种原因,谷歌还是未能因此在亚洲雄起。关于这个问题,后面还会具体谈到。

除了语言和文化上的差异之外,和欧洲市场一样,谷歌也面临着与当地法律相冲突的问题。我们这里拿邻居韩国来说事。

谷歌在2000年9月推出韩文搜索引擎,但是和中国类似,谷歌在韩国过得十分憋屈。韩国本土的搜索引擎naver。com占据了韩国70%以上的搜索引擎市场,谷歌能够抢到的份额连10%也不到,比在中国还惨。但是韩国5千万人口,互联网用户总数号称世界第六。谷歌想吃下全球市场,自然也是不会放过韩国这坛泡菜。正因为如此,7年后,2007年5月,谷歌高调进入韩国,在首尔开设办事处。但是到目前为止,谷歌在韩国也没多大起色。

韩国的民众和政府一开始对于谷歌这个美国来的远房表哥十分热情,韩国政府还曾答应给一笔89万美元的钱作为见面礼,用来支持谷歌在韩国的研发。但是韩国政府很快就发现,谷歌在韩国也不是省油的灯,因此除了给泡菜之外,必要的时候还得给一棒子。

早在2005年,韩国政府就对谷歌地图颇有微词。那个时候谷歌还没有在韩国开设办事处,韩国人就跑到美国,跟美国政府去交涉,说你们的谷歌这样做不厚道,在谷歌地图上什么都能看清楚,连我们的总统府青瓦台都一清二楚,这威胁到我们的国家安全,到时候要是谁往青瓦台精确地扔几个手榴弹,把我们炸了,你们要负责任,我天天上你们白宫吃白饭去。谷歌进入韩国之后,韩国政府虽然没有采取实质性的措施,但是一直对谷歌地图的事情絮絮叨叨、念念不忘。

接下来是在2007年,韩国一个叫幽默大学(Humor University)的网站跟谷歌闹矛盾了。这个网站主要发布一些搞笑的内容,在韩国颇有名气,自称每天有40多万的访问量,于是也加入了谷歌AdSense的广告,但是谷歌拖欠了这个网站一笔2万多美元的广告费。幽默大学网站找到谷歌说,你为什么不付钱给我们?谷歌说,我们发现你们点击作弊,并终止了AdSense广告合同。

这个作弊是怎么回事呢?谷歌的AdSense由各个网站提供空间,谷歌植入广告。用户点击一次,谷歌从广告商那里获得一笔收入,然后跟网站对分。广告被点击的次数越多,收入也越多。所以有些网站就采用歪门邪道,雇人点击广告,这就是作弊。当然谷歌也有反作弊系统,比如看点击广告的IP来自什么地方,如果90%的点击来自同一个IP,那肯定是不正常的了。

现在谷歌说幽默大学作弊,幽默大学就急了,不仅没有广告收入,而且还坏了名声。于是他们找谷歌要说法,要他们拿出证据。但是谷歌以“公司内部保密信息不能公布”给打发过去了。这下惹火了幽默大学,转而告到韩国公平贸易委员会(Korea Fair Trade Commission)。这个委员会经过一番调查,认为谷歌也有不讲理的地方,就要求谷歌修改AdSense的相关条款,不能单方面终止合同。

这个事情引起了韩国舆论的广泛关注,记者们全跑出来了。他们去问谷歌在韩国的办事处,你们对这个事情怎么看。韩国办事处说我们只是一个办事处,这个事情总部说了算。于是记者们打电话到美国的谷歌总部,但是谷歌没搭理这帮韩国记者。

这个事情当时在韩国成为一个热点。韩国人觉得谷歌太傲慢,看不起韩国人,因此民族自尊心就排山倒海地爆发出来了。

接着幽默大学的老板出来说要告谷歌。他先想到告谷歌在韩国的办事处,而且直言不讳地说这样是为节省律师费,如果告谷歌美国总部,这个跨国官司的律师费会很贵。韩国的记者们就开始纷纷给他出主意,说谷歌韩国办事处就是一跑腿的,告赢了也没用。于是幽默大学就把谷歌总部给告了。

这个案子到现在还没有出结果,但是这也让谷歌在韩国受到一些负面的评价。尤其那个幽默大学的网站,本来就是八卦的网站,出了这么个事情,不少用户在上面发帖说谷歌高高在上,不把韩国小企业放在眼里。

不过这个案子算不了什么大事,让谷歌头疼的是来自韩国政府的一些管制措施。

2009年4月1日,韩国《信息和通信网络使用及用户保护法》修正案正式生效。根据这条法案,韩国政府要求每天用户访问量超过10万以上的网站必须让用户实名注册才能使用该网站。韩国通讯委员会经过一番评估,认定Youtube也属于要求实名注册的网站。但是谷歌不愿意这么干,谷歌认为韩国政府的做法跟谷歌所提倡的互联网开放和自由背道而驰,因此强硬地拒绝了这个要求。可韩国政府也是说一不二,说Youtube要在韩国继续下去,就必须按照我们的规矩办,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这让谷歌很恼火,说韩国政府管得太多,没有言论自由,等等。但是韩国政府的最后通牒在那里,所以谷歌也面临着一个何去何从的问题。最后谷歌算是妥协了,在技术上做了一些修改,韩国用户现在只能在Youtube韩国版(kr。youtube。com)上浏览视频,而不能上传视频或发表评论。

谷歌负责法律事务的副总裁黄安娜(Nicole Wong)之后在美国加州伯克利大学的一个研讨会上指出,谷歌不能按照韩国政府的这个要求去做是因为Youtube上面不仅有娱乐内容,还有一些人权团体或者批评政府的视频,这些都是自由的言论,如果谷歌按照韩国政府的法律,要求用户实名注册并且提供身份证号码的话,这些人可能就不会来发表视频了,这就妨碍了言论自由。

这是韩国政府跟谷歌冲突的第一个回合。2010年3月,韩国政府又盯上了谷歌的Android手机。谷歌的Android手机操作系统是一个开放式平台,允许用户自行开发和上传一些应用。这里面相当一部分都是手机游戏,目前韩国Android市场(Android Market)大约有4000多种手机游戏。按照韩国的现行法律,所有的手机游戏必须经过政府的审核分级,但是谷歌之前并没有这样做,因此韩国政府要求谷歌将手机中的所有游戏必须先提交韩国政府相关部门进行分级,但是谷歌也不配合,于是韩国政府就警告谷歌,说你们要按照我们韩国的法律来,否则谷歌手机就有可能要退出韩国市场。

这样谷歌跟韩国政府僵持了一个月,协商也没有任何进展。最后到了2010年4月,谷歌做出决定,在其手机菜单上彻底关闭游戏这个功能选项,也就是韩国用户无法在Android手机上玩游戏。而这些决策,也都是由谷歌美国总部单方面做出的。

所以你看,谷歌在韩国钱也没赚到,还天天跟韩国政府纠结着,是不是感到很憋屈?韩国还只是一个例子,谷歌在很多亚洲国家都跟当地政府有矛盾。

谷歌原来的想法是管理全世界的信息,但是当他在全世界各个国家中逛了一圈之后发现,这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欧洲,谷歌相对顺利,面临的纠纷通常是企业经营层面上的;而在一些亚洲新兴市场,则是因为语言、文化的差异,以及在此之上意识形态的差异,这让谷歌遭遇了不少滑铁卢,也是让谷歌始终想不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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