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空空正和无悔、无怨一起打扫院子,突然看见金如山在两个家仆的搀扶下艰难地走来。
空空急忙迎上去问:“老施主,您怎么了?”
金如山突然跪了下来,说:“空空师父,请您救救我!”
空空慌了,赶紧扶起他,问:“老施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金如山给他们看腹部的伤痕,说:“这是那畜牲所为!不知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生下这么个儿子,为了要钱,竟然对我动刀子,我真怕哪一天会死在他手里!”
无怨说:“您去报官啊!”
金如山摇头叹息:“算了,算了!”
无怨说:“施主,您要是不方便,我们可以帮您去衙门报官。”
金如山依旧摇头,说:“我若报了官,他便触犯十恶不赦大罪中的第三项恶逆谋杀父母,是要杀头的,我怎么忍心?”
无怨点头:“也是!”
空空说:“施主,你再不下决心让令郎自立,可就来不及了。”
金如山无奈地说:“事到如今,我还能怎么做?”
空空对他耳语一番。
金如山犹豫不决:“这……”
空空问:“您是没看穿,还是不忍心?”
金如山说:“他毕竟是我的亲儿子,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十几天后,金公子若无其事地回到家,却见几人正在院子里铸造父亲的塑像。
“你没事修这个干什么?”他问金如山。
金如山躺在太师椅上,仿佛老了许多。他盯着儿子看了好一会儿,说:“如果万一父亲不在了,你看它时也许会想起我。”
金公子嗤之以鼻:“浪费!有钱做这种没用的东西,还不如让我花呢!”
转而又对工人说:“拆了!拆了!”
金如山气得直哆嗦:“你、你这个不孝的东西……”
金公子伸出手说:“快把那笔钱拿来,我好还人家!”
金如山说:“好!我给你拿。”
说完,举起拐杖就打。
金公子恼羞成怒,说:“你还打我?”
金如山瞪着他说:“我恨自己打晚了!”
金公子咬牙切齿地说:“好!既然你无情,就休怪我无义。你不肯给钱,我就去找那小金人,拿它去抵债!”
说完,他便转身奔进屋。
金如山着急地喊道:“小畜牲,你给我回来!我一生就铸了三个金人,那是最后的家底。你若拿走,这个家就完了!”
金公子根本不理他,径直冲进书房,东翻西找,由于急躁,把许多古董拨落在地。
金如山急得大喊:“管家!管家!快阻止他!”
贾狗赶来,劝道:“少爷,别这样!有话好好说!”
金公子转身问他:“贾狗,还有两尊小金人呢?”贾狗摇着头,说:“小的不知!”
金公子一把将他推开,爬上屋顶,高声嚷道:“老爹,你要不拿出小金人,我就把这房子给拆了!”
金如山怒不可遏:“你敢?”
金公子在房顶上冷笑着:“你看我敢不敢?”
说完,他便揭起屋瓦,一片一片往前院扔。
金如山咆哮着:“畜牲!你给我住手!快住手啊!”
屋顶上,金公子幸灾乐祸地笑着,说:怎么样?
心疼了吧?如果心疼,就把钱拿出来!
贾狗反过来劝金如山:“老爷,您看,闹成这样,不如就把小金人给他吧!”
金如山怒火中烧:“门儿都没有!把钱给他,还不如丢进水中!”
屋顶上,金公子更加恼火,说:“好!那我就费点事,把所有的屋子全都给拆了!”
说完,他又连续扔了几片瓦,无意间从被掀开的屋顶处往下望,看见里面的屋梁上放着一个小盒子。他爬进去拿起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尊小金人。
他喜出望外,大喊着:“小金人!小金人!终于找着你了!”
“别动!别动!”金如山说完这几个字,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金如山去世了,可即使在葬礼当天,金公子也毫无哀伤之情。
他对着家仆朗声说:“大家听好!今天我爹出殡,哭得最伤心、最感人的本少爷有赏!”
家仆们面面相觑。
空空他们恰在此时走进来,问:“施主,你自己不哭,叫别人哭,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金公子见了他们,十分不悦,说:“小和尚,你们又来干什么?”
无悔双手合十,说:“我们是前来超度令尊的!”
无怨说:“希望老施主早归西方极乐世界。”
金公子说:“那你们就替他多念点经,我会付给你们钱的。”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空空说:“施主,我话还没说完,你这是要去哪里?”
金公子头也不回地说:“我还有重要的事,没空听你们念经。”
他回到屋里,翻箱倒柜,继续寻找小金人。
贾狗一边帮他找,一边问:少爷,老爷的小金人,到底铸了几个?
金公子说:“听他说有五个。”
贾狗便在那儿算:“鸿运赌坊拿了一尊,闻香阁也拿去一尊,你在房顶上发现了一尊,应该还有两个。”
金公子说:“没错!快帮我把它们找出来。”
贾狗点头说:“是!”
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两人都累得满头大汗。
金公子叹息一声:“唉!到底藏在哪儿了呢?”
贾狗说:“是啊!这么值钱的东西,老爷在临终前,应该告诉你的。”
金如山的塑像彷佛在盯着他们看。
金公子忍不住说:“你不要光盯着我看,我脸上又没长花,告诉我金人藏在哪儿,行吗?”
塑像当然不会说话。
这时,送葬的队伍返回,领头的孙大奎拱手道:“少爷,我们回来了!”
金公子漫不经心地应道:“你们之中,谁哭得最伤心啊?”
孙大奎支吾半天。
奴婢们却争相说:“是我!是我!”
孙大奎和小玉父女没说话。金公子走到他们面前,大略看了一眼,便用手指着众奴婢说:“你们脸上一点泪痕也没有,而小玉的眼眶却还是红通通的,所以,应该是她哭得最伤心。”
奴婢们怅然若失。
金公子转身吩咐:“贾狗,打赏十两!”
贾狗欠身应道:“是!”
说完,便掏出十两银子,递给了小玉。
小玉不肯接,贾狗强塞给她,说:“拿着吧!少爷向来是言出必行的。”
小玉说:“谢谢少爷!”
金公子朗声道:“还有一件事宣布,我爹在世时,曾经铸了五尊小金人,如今还剩两尊,不知藏在何处?你们现在都进去找,找到小金人者,本少爷赏他五十两!”
奴婢们争先恐后涌进大厅,开始疯狂地寻找,结果,还真找着一尊,金少爷如获至宝。
这天,他喝得醉醺醺的回来,却见贾狗、孙大奎以及所有的家仆和奴婢都拿着行李站在院子里。
他诧异地问:“咦?你们不在屋里,都聚在这儿做什么?”
贾狗上前禀报:“少爷,你怎么给忘了?这宅子已经卖给人家了。”
金公子错愕,过了一会儿说:“没关系!我还有良田百亩。”
贾狗苦笑着说:“我的少爷,哪还有什么良田?早被你挥霍完了。”
金公子问:“还有一个金人呢?”
贾狗说:“少爷,你早就挥霍完了。”
金公子气愤地说:“你为什么不早说?还让我押房子!”
贾狗从容地解释:“自老爷死后,我们跟你说话,你都很不耐烦,刚说半句,就被你打断了,我哪还有机会说话呢?至于押房子,那也是不得已啊!你欠了那么高的赌债,除了房子,没别的可押啊!”
金公子说:“不可能!不可能!我要看账!我要看帐!”
贾狗返身取账本过来,塞给他说:“这是多年来,府上一切开销,全在这账册上,你自己看吧!”
说完,他便扬长而去。
金公子愣住了,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孙大奎说:“少爷,那我们……”
金公子挥挥手说:“走吧!都走吧!”
家仆和奴婢都走了,孙大奎走了几步又折回来,说:“少爷若不嫌弃,就到我们家住吧!”
金公子不屑地说:“笑话!本少爷朋友多的是,能到下人家住吗?”
说完,他便大步走开。
孙大奎不好说什么,只是摇头感叹:“树倒猢狲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