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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孟杰盲人学校的孩子们(5)

如今,李洁已经把孟杰盲人学校当作自己的家了,她再也舍不得离开这个“家”。她说自己在心底里感谢穆校长,是他为盲人学生们创造了一个好环境,给予了大家那么多的关爱;是他教会了自己许多的知识和技能,将她从对人生失去信心的迷惘中拉出来,知道了生活可以有五彩缤纷、人生可以有价值很精彩。她的理想是做一名特教老师,帮助那些对人生失去理想和信心的人走出一条自己的光明的道路。她要用自己的微薄之力,为母校做出贡献。

爱喝水的孩子

在孟杰盲人学校,八十七位学生来自不同的家庭,每个学生都有自己的故事。

在学校里,还有这样一位老太太,大概六十多岁的样子。她不是在这里就读,而是陪孙子就读。她的孙子陈家豪十五岁了,全盲。他们家是河北省任县的。家豪出生后父母就想把他扔掉,是奶奶舍不得,自己收养了他。因此,这孩子从小与奶奶相依为命,奶奶也习惯了和孙子在一起,照料他。

当初送孩子来学校时,奶奶就是不放心。

穆校长跟她说:“我们学校各种孩子都有,许多孩子以前生活也都不能自理,到学校后我们安排专门的生活老师照顾,教他们料理生活上的事情。您不用担心。”

老人家还是舍不得:“我孙子从来都是在我眼皮底下的。我一时半刻见不到他都不行啊。”

“那咋办呢?”穆校长有点儿为难。别人家送残疾孩子来,大多就像甩掉了一个家庭包袱一样,巴不得学校能把孩子的一切都包起来。

“穆校长,您看能不能这样:您能不能帮忙在村里给我租个房子,房租我自己出,这样我就可以天天陪我孙子读书了。”老太太提出了一个请求。

“老人家,那怎么行呢?您挣点钱也很不容易呀!”穆校长似乎有点儿犹豫。

“要不我跟孩子挤在一张床上睡?”老太太又提出了新的请求。

“这种情况学校以前还没有过呢。”穆校长说。

“您就帮帮我们吧!我知道您是大善人,菩萨心肠。我住在学校里,伙食费我自己交。”老太太接着说。

“您这样子惯着孩子,我担心学校很难把他教好。——何况,对别的同学影响也不好。”穆校长还是有点儿顾虑。

“穆校长,我这小孙子有一个习惯,就是碰到水就要喝。也不管那水是不是脏水,哪怕是洗碗水、刷锅水或者洗衣服的水、洗脚的水。如果有人提到水,或是让他触摸到水,他就要去抢水喝。只要一时半会儿没看住他,他就会拿起各种水来喝。”老太太这才把实情说出来。

“哦,是这样啊。这种情况以前还真没遇到过。到我这学校来的,各种样子的都有,那都是因为家里人老是把孩子困在家里,锁在屋里,不让他与外界接触,也不让孩子和人交流交往,久而久之,孩子就会出现这种疑似智障的状态。像您家孩子这种情况我还从没遇到过。”穆校长也觉得惊异。

“是啊。所以,我必须留下来,时时看着我孙子。”

“那好吧。”穆校长总算松口了,“学校想办法给您安排个房子,您就住在学校里吧。伙食费您也甭交了,平时您帮着学校打扫打扫卫生就行了。”

“谢谢了!太感谢了!”老太太一个劲儿地道谢。

这是孟杰办学以来破天荒允许家长陪读。因为,按照穆校长的教育理念,盲童只有完全脱离了原先的生活环境,融入到学校的生活中来,才能从根本上改变那种事事依赖别人、甚至连生活都无法自理的处境。但是,遇到类似陈家豪这种情况,学校还是开了个口子。而且,从那儿以后,学校干脆更改了原先的规定,允许家长陪读。

从此,老太太便住在学校里,以校为家。平时,除了照料孙子的饮食起居,闲下来时,也主动帮学校扫扫地、择择菜,帮别的盲童学生缝缝补补洗洗,做做杂务。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同学们也都习惯了有这样一位老奶奶同他们在一起。

为了教会陈家豪不乱喝水,生活老师专门给大家上了一节“喝水课”。

“同学们,你们知道吗?我们的身体里,有百分之六七十是水,所以我们每天都要喝水,而且要喝够水。但是,你会喝水吗?”

“会呀。”同学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那我们一天要喝多少水?每次喝多少呢?”老师接着问。

“一天喝几杯水呗。”

“口渴了就喝呗。”

“每次喝半杯。”

各种回答都有。

“告诉大家,我们每天至少要喝一千五到两千毫升水,也就是六到八杯水。不能等到口渴了再喝水。要备个杯子,白天随时喝水。饭前饭后半小时左右不要喝水,睡前半小时也最好不要喝。因为睡前喝水夜里就得起床上厕所。而吃饭前后喝水,或是一边吃饭一边喝水,就会影响到肠胃的消化。”

“怪不得我每次吃完饭会肚子疼呢,原来吃饭时不能喝水呀!”一个同学恍然大悟地说。

“还有,同学们!我要郑重地提醒大家,一定要喝烧开的水和清洁的水。不能喝脏水,也不能喝没烧开的水。那样也会肚子痛,造成消化不良、拉肚子,严重的还会使人虚脱。”老师接着说。

“陈家豪,你能重复一遍老师的话吗?”同学们都安静了下来。

“一定要喝开水和清洁的水。不能喝脏水和没烧开的水、生水。那样子会肚子痛,拉肚子,严重的还会使人虚脱。”

“对!同学们都记住了,绝不能乱喝水!要喝干净水。”老师顿了一下,接着问,“陈家豪,你能做到吗?”

“能。”家豪小声地回答。

“你说什么,老师没听清。请你大声回答。”

“能!”这一次,孩子提高了声音。

“好!老师相信你!相信你一定能够做到。”

学校有规律的生活,加上老师的耐心教育和奶奶的悉心看护,孩子有了长足的进步。奶奶平时给孙子倒半杯开水放在桌上,让孩子想喝水时就能够得着。也注意把脏水及时倒掉,不让孩子靠近水龙头。慢慢地,陈家豪每天都和同学快乐地游戏、学习,忙得不亦乐乎,似乎也忘了自己爱喝水的习惯,有时还得等到奶奶提醒,他才能想起来喝点水。

我几次到学校去采访,都遇到这位脸上刻满皱纹、布满岁月沧桑的老人家,个子矮小,一副慈祥平和的表情。人生的磨难早已让她将一切视若寻常。谈起在学校的生活,她对自己孙子的进步很满意,对现状也很知足。如果日子就这样一直过下去,学校在,他们就在这里求学。这永远都将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

采访手记

教育改变命运

穆孟杰告诉笔者,许多盲童刚入学时,几乎什么都不会,甚至连穿衣、吃饭、走路这样最简单的生活技能都不会。这些盲孩子不会数数,不会认字,也不会自我表达。不少孩子看起来都很傻很笨的样子,让人不禁要怀疑其智力上存在着缺陷。然而,在他的特教学校里,我却看到,孩子们三五成群,自由活动,无拘无束,乐乐呵呵,或聊天儿,或游戏,或吹拉弹唱,或自娱自乐……大多看起来都很正常,很活泼,没有一丁点儿“傻子”的样子。

教育改变命运。一个国家的未来和希望,在于教育。盲童的未来和希望,也在于教育。是教育,让孩子们从自闭和自卑的处境中走出来,从黑暗和愚昧中走出来,走到了阳光底下,走到了人群中间。是教育,让一个个盲童树立起了自信,学会了自尊自强,学会了生活的技能和生存谋生的本领。

一个人的力量虽然有限,但是,穆孟杰这位普普通通的盲人,却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用自己的能量,去激活成百上千盲人的能量,去点亮他们的人生,把他们从黑暗中拯救出来。

在穆孟杰运用教育这种伟力改变残疾人命运的过程中,许许多多的教师、亲人和朋友,都参加了进来,共同为特教事业添砖加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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