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今天最受欢迎的除草剂还是2,4-D丁酯,但遗憾的是它不但会杀死蒲公英,也会杀死一些对草坪有益处的草,比如固氮类的三叶草。为了掩饰缺陷,这一化学药品杀死的所有植物都被重新定义,“曾经被认为是最好的草种,但是三叶草坪在今天最权威人士的眼中并不比一片杂草好”。一本手册这样解释这一变化。
经过化学处理的更绿更单一的草坪,像农作物单一种植一样,更易受害虫的侵袭。受灾的表现——褐色的斑点经常会出现,对这种化学试剂导致的结果,人类的回答就是使用更多的化学试剂。一开始大量喷洒在草坪上的杀虫剂是砷酸铅,很容易导致铅和砷污染,随后就是使用DDT和可氯丹,这两种杀虫剂也被揭示出有毒之后,二嗪农和毒死蜱很快代替了它们的位置,不过后两种农药都会影响人的神经系统,也被认为是非常危险的。在喷洒过二嗪农之后,高尔夫球场附近有飞鸟坠地而亡。如今草坪大量使用的杀虫剂是胺甲萘,市场上的名字是西维因,这种杀虫剂可能对人类来说是致癌物。实验表明它对其他有机体如蝌蚪、蝾螈和蜜蜂是有害的。凯斯西储大学历史学教授泰德斯坦·伯格因此把草坪比喻为“把人类当作几内亚猪的全国性化学实验场”。
化学草坪的危险并不仅限于拥有草坪的居民和试图在其上生活的有机体。雨水和灌溉把合成肥料带到河流和湖泊,过剩的营养让水藻疯长,结果耗氧过多造成水中的“死亡区”。曼哈顿人也许没有草坪,但是他们只能喝流经他们的化学物质。研究报告显示曼哈顿的溪流中有37种杀虫剂的痕迹。
雷切尔·卡森的《寂静的春天》发表于1962年,被认为是反草坪运动的第一枪。在有关滥用杀虫剂的研究中,卡森不断提到美国人的前院。
“人们可能在买花园橡胶软管的时候得到一瓶赠品,极其危险的化学试剂可氯丹或者狄氏剂就这样随着水流灌溉了草坪,”
卡森写道,“机动割草机也已经配备了喷洒农药的装置,业主割草的同时,雾状的杀虫剂随之喷洒开去。”很少有人意识到这么做的危险,因为制造商对真相并不感兴趣。他们推销一幅家庭欢乐图:“父亲和儿子微笑着把化学药剂安放在割草机上,年幼的孩子在草地上和小狗嬉戏。”
就在卡森写作《寂静的春天》的时候,威斯康星州密尔奥基市郊区两个孩子的母亲洛丽·奥多决定把她的前院草坪恢复成草原。一天,当她在地下室叠衣服的时候,几个邻居到了她家,没跟她商量就把她的庭院草场修理了。奥多从此开始大声疾呼反对草坪,称其“刻板、单调、极其浪费”,她的行动激起了1979年美国第一次草根反草坪运动,他们自称“野生者”,如今这个组织在美国12个州有分会。
卡森和奥多反对草坪的主要依据是:有毒,破坏生物栖息地,资源浪费和强制性同一。而且她们并不认为齐整的草坪是好邻居的表现。“如果他们的草坪大到不能用一台小型手动割草机修剪的话,那我认为他们真是恶魔,”奥多曾经说,“真正的恶魔。”
用什么来代替草坪
如果有良知的郊区居民接受草坪从深层含义上来说是不道德的观念,那他的前院该怎么用呢?
这些年来,反草坪主义者提出了很多替代方案,麦克·普兰建议用花园部分或者全部来取代草坪。美国著名作家莎拉·史坦因则相反,倡导“非花园”——基本上就是允许杂草丛生。在《割草机的安魂曲》一书中作者萨利·瓦索斯基和安迪·瓦索斯基建议在庭院中种植本地树木和野花。对于那些不想放弃草坪提供的景观和娱乐空间的人,他建议种植野牛草,这是为数不多的美洲草皮草种之一。
康涅狄洛大学植物学教授威廉姆·尼尔林在他的房产周围种植树木,他院落的大部分地方也不修理,让其自然长成草场。“这片草地可以看作你想保留的草坪,”在网站上他撰文说,“有些人更喜欢没有草坪,那样更好!”在过去的一二十年里,宾夕法尼亚州的园艺学家大卫·贝纳尔倡导用苔藓代替草皮。他本人有一片一英亩的“苔藓花园”。有几本书呼吁让草坪更有价值,在《要食物不要草坪》一书中,作者说每一个庭院每年都可以生产几百磅水果和蔬菜。如果你住在城里没有草坪,那作者建议你挖开车道。
《食用地产》一书的作者是建筑师和艺术家弗里兹·黑格,他建议打破传统的前院格局代之以具有视觉观赏性的“可食用植物”。
当然,单一的替代方案可能会带来另外的难题。美国草坪的根本问题是它离初衷越来越远:草坪不再仅仅是一种景观而成了一种理念,常绿、常在、遍及每个角落。最近的研究数据表明,包括高尔夫球场,美国的草坪接近5万平方英里,大约是纽约州那么大的面积。同一份研究说这片纽约州大小的草坪大部分都在草皮草种绝不会生长的地方种植。为了让所有的草坪得到灌溉,需要消耗大量的水。美国环境保护局的研究表明美国当前的用水量接近1/3是用于景观灌溉。美国东北部相对来说是这个国家少数适合草皮生长的地区,在这些地方,替代现代化的、工业化草坪最简单的选择也许是一个多少像18世纪40年代,除草剂甚至洒水车还没有发明之前那样的草坪。《重新设计美国草坪》一书的作者戏称这样的草皮为“自由草坪”,自由草坪上生长各种草种,而且欢迎各种偶然落入其中的种子,也许包括:蒲公英,紫罗兰,茜草,大爪草,繁缕,菊花,棕眼苏珊……
自由草坪仍然需要修剪——适宜用手推的割草机,但是不经常喷水,也不使用化学试剂,如果得了草褐斑病,很快会被野草所替代,不过自由草坪的倡导者称野草为“低矮阔叶植物”。
反草坪运动持续了几十年了,在这期间,几千户美国家庭挖掉了草坪,种上了野花,长成草场或者变成了菜园。但是同时,几百万家庭开辟了新草坪,一项研究表明美国草坪以每年600平方英里的速度增长。
对反草坪运动失败的原因简单解释就是改变很难,人们已经习惯草坪了。对开发商来说,种植草皮是改进景观最简便的方法,草坪也许浪费,也许是破坏性的,甚至可能很危险,但是它最方便。
现在也许是美国草坪的最后阶段,草坪开始是特权阶级的象征,后来演变成了共享价值的标志,而今成了方便省事的权宜之计。如果唐宁今天再回到美国,他会怎么看待那些草坪呢?唐宁热心于景观园艺,对其教化功能尤其热衷,他敦促他的读者改进自己的庭院不是为了自己个人的精神提升和享受,而是为了大众的利益,他认为通过“模仿法则”,一个优雅的特例就能改变整个粗野的村庄。如今我们的草坪比唐宁想象的还要平整还要柔软,但是我们与美丽的关系依旧模糊,正如反草坪主义者所指出的那样,美国草坪代表着严重的国内问题,属于草坪的空间不断扩展,越来越多的水、化学试剂和合成肥料被用于保养它,可是我们最关心的这些事实际上正在制造出人意料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