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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吾是龙

真灵彻底稳固之后,南门宴的灵魂消解变得无比轻松迅捷,短短不过数息工夫,修行『大冥神诀』至关重要的第一步化冥,便已完美完成前半程,余下的就是在这无比广大的黑暗世界中,寻找一处最为契合的地方,化真灵为冥神。

南门宴的真灵,无风扶摇,没入空荡不着一物的虚空,周游飘荡良久,忽又如雨急坠而下,没入第七道龙山之中。

雄伟壮阔的第七座龙山微微一震,似乎要从死亡的幽冥尽头回眸醒转,一股浩瀚摧拔苍穹的气势,烟花般刹那绚烂,继而湮灭虚无。

南门宴的真灵,在第七道龙山深处悠悠穿行,他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整座巨大龙山的每一寸尘石,也能感受到巨龙遨游九霄的强大,以及尸解前的悲哀和愤怒不屈。他甚至错觉,只要自己振动双翼,整座纵横数千里的死寂龙山就能翻身入云,傲啸苍穹。

当然,他知道自己的真灵太过弱小,没有轻易尝试,他只是顺着一条冥煞之力最为浓郁的地脉,缓缓前行。他想,这条地脉应该就是应龙的脊柱所化,他要去应龙龙首的祖窍中试试,看看那里是否契合化冥。

第七座龙山实在太过巨大,南门宴的真灵进入龙首祖窍后,发现原本遥挂在天外的那颗寒星似的光明,竟然清晰浮现在眼前,那不是一颗悬挂虚空的星辰,而是一道龙山的祖窍,一道比第七道龙山还要巍峨雄壮的巨大山脉。

第七道龙山祖窍中的冥煞之力,黏稠如水,浩荡宛若汪洋,完全符合真灵化冥的条件。不过,当南门宴看到那道祖窍生光的龙山之后,就像最开始在第七道龙山脚下看到它的光明时一样,冥冥中心生感应,那里才是最佳的化冥之所。

南门宴没有犹豫,从第七道龙山脱窍而飞,化作一丝暗影重重的迷离金光,飞蛾扑火般朝着远处那焕发光明的龙山祖窍遁去。

陨龙之地辽阔无垠,其中最中间的那一道龙山纵横数万里,成九曲盘卧之态,四周十二道龙山,除却第七道应龙矫首昂扬以外,其余各道龙山莫不是俯首匍匐,便是被死死镇压在巨大龙爪或强悍龙尾之下。

这是一道至尊龙山。

南门宴的真灵稍稍靠近,便能清晰无比地感受到远比第七道龙山更为霸绝威严的气势。他缓缓飘飞到那光明璀璨的祖窍跟前,只见祖窍外徘徊着一个他已然熟悉的人,宫临宇。

宫临宇身怀多宝,穿过遍布冥煞之力的虚空乱流,越过漫无边际的黑暗世界,终于在三个月前赶到这至尊龙山的祖窍前。

当他第一眼看到,冥煞之力早已化成冥灵之海的祖窍内,凌空盘卧着一条金色巨龙,虚虚实实的,充满无穷无尽生机,便忍不住热血沸腾。

他能感觉到,那金色龙影是十三条神龙尸解化山后所留下的全部精华,这片陨龙之地仿佛就是一座逆转乾坤阴阳的大阵,幽暗无极的天地间,充斥着一种莫可名状的伟力,会让每一个到达此界的生命都不由自主地尸解魂消,将自身生命精华融入天地,继而凝聚到这至尊龙山的祖窍之中,在死亡的尽头慢慢衍化成龙,以至于终有一日灵性自生,逆天长存。

眼前这一道金色龙影,在这黑暗而又神奇的天地之间,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个纪元的衍化,虚实变幻不定,明显已经到了即将诞生灵性的时候。

宫临宇感觉到,融合在自己血脉中的神龙精血力量格外的活跃,既像回归祖地的游子般兴奋,急欲扑入那金色龙影的怀抱,又像是发现宝藏的强盗般贪婪,渴望将那金色龙影彻底吞噬。他甚至冥冥中自觉,只要将他体内那神龙精血的能量融入到金色龙影中,金龙便能完成最后的蜕变,生发灵性,由虚化实。

当然,他并不打算这样做,哪怕如此很有可能得到一条神龙为灵宠,他也不愿如此。在他认为,神龙再强大,终究是外物,他要的是彻底吞噬那条金色龙影,将这片陨龙之地孕化千秋万载的精华全部据为己有,他要的是自己无比的强大,终有一日君临天下,盖世无双。

宫临宇的野心是膨胀的,愿望也是极其美好的,唯一令他烦躁几欲发狂的是,连续三个月来,不管他如何努力,诸般法宝用遍,也丝毫动摇不得阻挡在他身前的最后一道禁制,始终无法进入那片梦寐以求的祖窍之地。

南门宴看着在至尊龙山的祖窍外狂躁徘徊的宫临宇,看着他身上接连不断翻飞而出的各式法宝,不禁一阵阵感慨唏嘘,暗影包裹的真灵悄然移动到祖窍边缘,尝试之下,发现整个祖窍外的虚空中果然遍布一道严密不可穿透的禁制,稍作沉吟,便默默退后远离。

顺着龙首一直往后,南门宴每隔数十里便尝试一次,前后连续经过近千里,也依然无法融入至尊龙山,仿佛整个巨大盘绕的龙山本身就是一道保护那金色龙影的禁制,根本无孔可入。

南门宴毫不气馁,一段一段地寻找,终于在经过三千里之地,发现在至尊龙山的巨大山体外侧,有好似巨大龙爪的山体深深破入其中,当下毫不迟疑地没入其中。

进入形似巨爪的山体之后,南门宴只觉异常熟悉,真灵飞转,片刻间便即醒悟,这破入至尊龙山体内的巨爪,正是属于第七道龙山。

一时间不禁既惊讶又感慨,看来第七道龙山在尸解前,并不认同这片黑暗天地在死亡尽头孕育神龙的法则,且进行过剧烈的抗争,只是力有不逮,终究未能成功。不过,其死前一爪破入至尊龙山深处,则为南门宴留下了一线机缘。

果不其然,南门宴的真灵顺着第七道龙山的巨爪前行,很容易就融入到了至尊龙山深处,沿着至尊神龙脊柱衍化而成的冥灵地脉,快速朝着山顶祖窍流转而去。

在南门宴的真灵融入至尊龙山深处的刹那,整个纵横数万里的巨大龙山猛地震动,仿佛死去多个纪元的至尊神龙就要翻身醒转似的,一股无比威严的气势,饱含着毁天灭地般的愤怒,冲霄而起,整个陨龙之地霎时间龙吟若狂,无穷无尽的冥煞之力,风起云涌,狂乱纷飞。

徘徊在至尊龙山祖窍外的宫临宇,蓦然止步,心生一股前所未有的惊惶与愤怒,他甚至说不清楚具体原因,只是冥冥中觉得,有人在篡夺属于他的机缘。先前在第七道龙山骤然震动的刹那,他就有过这种感应,此时至尊龙山怒然震动,陨龙之地突然暴乱的天地变化,让这种不好的感觉更加强烈。

即将失去逆天机缘的紧迫感,让宫临宇感觉五内俱焚,恨怒不迭,他不明白什么人能够悄无声息地掠夺他的机缘,恨不得将那人千刀万剐,可惜他已没有余暇他顾,至尊龙山的祖窍内,冥灵大海开始沸腾,悬浮在虚空中的金色龙影,像是本能地感受到威胁而惊怒,又像是为即将到来的蜕变欢呼雀跃,虚实难测,明灭不定,急剧地颤抖闪烁,几欲昂首长吟,破虚而出。

宫临宇双目赤红,盯着一道虚空禁制相隔的祖窍内天翻地覆似的变化,心头像是滴血一样紧缩,紧握着双拳,沉沉呼吸,强行压下心中对那个妄图篡夺他机缘的无名人士的强烈杀意,猛地咬紧牙关,决绝催动体内那滴融合已近七年的神龙精血的能量。

很快,随着神龙精血能量的不断催动,宫临宇浑身颤抖,俊俏的面容布满狰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红转白,周身的精血极快地凝聚于心尖,一丝丝淡金色的血脉能量从心尖精血中散逸出来,慢慢地融入阻挡在身前的虚空禁制。

祖窍内的金色龙影感受到神龙精血的能量,本能似的欣然吸纳,祖窍外阻挡宫临宇脚步的虚空禁制微微泛起涟漪似的波纹。

宫临宇见状大喜,连忙驱动神鹰飞羽炼制的灵器,飘然一闪而入。

来到祖窍内,靠近金色龙影,宫临宇越发感觉到其中饱含强大无匹的能量与生机,心羡不已。然而,那种被人掠夺机缘的可恶感觉,不仅没有丝毫减弱,反而更为强烈,更为真切,这让他恨怒欲狂。同时,冥冥中仿佛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告诫他,他完全没有迟疑和犹豫的时间,他必须尽快做出抉择,要么以自己体内全部的神龙精血能量成就金色龙影最后的蜕变,要么眼睁睁看着就要到手的逆天机缘被人掠夺。

宫临宇最想要的,当然还是吞噬金色龙影,可事态发展早已与他的完美计划南辕北辙,纵使千般不甘,万般不愿,终究还是坚韧抉择,决定忍痛送出几乎已经化为他本能的神龙精血,助金色龙影完成最后的蜕变,哪怕他得不到,也绝对不能让那个不知是什么存在的无耻盗贼得逞。

况且金龙彻底蜕变之后,若能收其为灵宠,还回来的又何止是一滴神龙精血!虽然如此自我安慰,但宫临宇还是忍不住心痛欲裂,双目刺红,猛地咬紧牙关,竭力催动体内神龙精血的能量,从凝聚在心尖上的精血中,生生剥离出一滴黄豆大小的淡金色血液,朝着金色龙影的眉心缓缓飞去。

淡金色的血液急剧震荡,一丝丝属于宫临宇的驳杂不纯的血脉力量抛飞四散,金色的光泽越来越饱满,越来越神圣,越来越明亮,也越来越沉重。

宫临宇失去神龙精血后,心神顿时萎靡不振,但却犹自强睁着血红的双眼,充满复仇的快意以及炙热的殷殷期盼,定定地盯着那滴完全蜕变成金色的血液,看着它一寸寸落向金色龙影的眉心。

眼见宫临宇奉献出来的神龙精血就要落在金色龙影的眉心之上,盘绕在虚空中明灭不定的龙影忽而猛地一震,沉重闭阖的双眼霍然洞开,两只金光闪烁的瞳眸灿如日月,隐隐似有天道的轨迹缓缓流转,那滴飞到其眼前的神龙精血,刹那间湮灭成虚无。

宫临宇在这一眼注视之下,只觉一股无比强大的伟力从虚空中直接降临在他的灵魂之上,似要将他的灵魂生生抽离、粉碎,霎时间浑身凉透,心如死灰。然而,意料中的死亡没有到来,在最为危机的时刻,他的眉心之间,忽然窜起一道无比炽烈的白光,护住了他那几欲破碎的灵魂。

纵是如此,宫临宇也是受创极深,一连狂吐三口污血,踉跄中勉强稳住身形,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龙影的巨眼,看着那双好似立体如日月般天道旋转的瞳眸,总觉得那淡漠得近乎睥眤的眼神有点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一时间憋闷欲死,恨怒欲狂,极其不甘地捏碎破界珠,身化一道残影,彻底消失不见。

宫临宇消失后,金色的龙影日月般璀璨的双眸缓缓闭合,明灭不定的身躯缓缓沉降,一寸寸没入波澜壮阔的冥灵大海。

久久之后,一股极其恐怖而又神圣的气息,悄然凝聚,缓缓攀升,在透海而出直欲破碎苍穹的刹那,冰冷沉寂的天地间猛地龙吟响彻,同时,一道巨大的金光如纹的黑色龙影直上九霄,整个陨龙之地动荡不定,一股强大的意志无声咆哮:吾是龙!

巨大的金纹黑龙在天顶遨游,流光般穿过虚空,转至第七道龙山上空,忽而斗转直下,朝着距离山脚近三分之一段的山道旁那块平坦的大石,急坠而去。

金纹黑龙刹那间穿越虚无,飞快凝缩成一道点染着金光的黑线,正对南门宴化冥前端坐的位置轰然坠落。

当龙头触碰到南门宴头顶位置的刹那,整个虚空猛地一颤而定,一根根狂舞飞扬的青丝浮现而出,一寸寸漫长至凭空而生的头皮,继而,随着泛动金光的黑龙所及之处,颅骨、眉眼、口鼻、脖颈、肩膀、腰背和胸膛、双手和双脚,还有那一袭合体的青衫,尽都回复如初,仿佛他从来就在这里,既没有苍老过,也没有消亡过。

金纹黑龙在南门宴体内四处游走,一寸寸修复曾经毁灭过的一切,最后穿过太一真水包裹的青莲幼苗,轰然坠入丹田气海,穿透坚韧如磐的海底,消失旻旻。这时,整个陨龙之地刹那成灰,南门宴亦被一股伟力包裹,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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