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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串联

高皇后七年(公元前181年)

是时,诸吕擅权用事。硃虚侯章,年二十,有气力,忿刘氏不得职。尝入侍太后燕饮,太后令章为酒吏。章自请曰:“臣将种也,请得以军法行酒。”太后曰:“可。”酒酣,章请为《耕田歌》,太后许之。章曰:“深耕穊种,立苗欲疏;非其种者,锄而去之!”太后默然。顷之,诸吕有一人醉,亡酒,章追,拔剑斩之而还,报曰:“有亡酒一人,臣谨行法斩之!”太后左右皆大惊,业已许其军法,无以罪也,因罢。自是之后,诸吕惮硃虚侯,虽大臣皆依硃虚侯,刘氏为益强。

陈平患诸吕,力不能制,恐祸及己。尝燕居深念,陆贾往,直入坐,而陈丞相不见。陆生曰:“何念之深也!”陈平曰:“生揣我何念?”陆生曰:“足下极富贵,无欲矣;然有忧念,不过患诸吕、少主耳。”陈平曰:“然!为之奈何?”陆生曰:“天下安,注意相;天下危,注意将。将相和调,则士豫附;天下虽有变,权不分。为社稷计,在两君掌握耳。臣尝欲谓太尉绛侯,绛侯与我戏,易吾言。君何不交欢太尉,深相结?”因为陈平画吕氏数事。陈平用其计,乃以五百金为绛侯寿,厚具乐饮;太尉报亦如之。两人深相结,吕氏谋益衰。陈平以奴婢百人、车马五十乘、钱五百万遗陆生为饮食费。

硃虚侯刘章少年气盛,在宴会上砍了老婆娘家的人,这件事真的假的?

酒宴上打架是见过,甚至在婚宴上,男女双方三姑六婆因座位安排不合适,于是开练,最后打得小两口因此离婚,两家亲戚都没得做了。至于砍人,则恐怕是添油加醋的失实报道。

吕后死了以后,吕氏家族经过清洗,就此一蹶不振,不仅失去了权势,也永远地失去了话语权,没有人为他们姓吕的说公道话,说好话就更不可能了。硃虚侯刘章酒宴上开砍,有违常情,常识、常情、常理,坚持这“三常主义”很重要,可以让我们少上很多当。

历史书上多有骇人听闻或匪夷所思的事情,这里不免有掌握话语权的史家根据自己的好恶加添猛料之嫌。刘章这样钻空子砍人,吕后如果不是老糊涂到不知好歹,岂能轻饶了他,何况他砍的是吕家的什么人,连个名字都没有。这么骇人听闻的事,基本资料这么欠缺,有点可疑。

刘章看到宗室人人自危,吕家个个荣耀,心里窝火,在酒席宴上借酒开打,或者误伤致死也说不定,就算人耍点小聪明,给吕后下个套并且成功了,杀掉一个姓吕的,也出了口气,但是史书上写:自此之后,诸吕就害怕他,大臣们就依附他,折腾这么一下就振兴了刘氏,则评价过矣。

硃虚侯是刘邦庶长子刘肥的儿子。刘肥这家伙特能生,有七个儿子。刘肥在刘邦活着的时候就被封为齐王,史书叫齐悼惠王,有个“悼”字,不吉利。

刘邦崩了以后,吕后也想拿齐王刘肥开刀,因为他的封地最大,如果要侵夺刘氏,不削他肯定是不对。孝惠帝一如既往地回护他,但让齐王刘肥逃脱吕后迫害的,还是他自己福至心灵,听了身边人的计策,把自己的封地切一块送给妹妹鲁元公主,刘肥由此得以从长安脱身返回封地。我们从这里也可以看出,吕后还是女人心性,给自己亲生的儿女、给自己的娘家多点好处,也就满足了。

后来刘肥死了,应该是“薨”了。儿子刘襄继任齐王。但他的弟弟刘章、刘兴居都在长安,并被封侯。吕后与齐王家的关系我们看不懂,一方面要杀齐王刘肥,同时又把齐王的封地济南郡、琅琊郡拿出来封给吕台(济南王)和上次提到的营陵侯刘泽(琅琊王)。而在长安,又把齐王的子弟封为侯,且与吕氏结亲。吕禄是吕后二哥吕释之的儿子,至亲,吕后把吕禄的女儿嫁给了刘章,同时让他们兄弟俩“入宿卫”,成了皇家禁卫军的军官。——凡此种种,可见吕老太太并没有一门心思篡党夺权,只是铁了心为娘家谋福利,在此基础上,对刘氏宗室区别对待。在大家族,长房掌权的大太太贴补娘家,落些闲话和埋怨也就罢了,吕后把家事放大为国事,厚待娘家人,以一己喜恶对待宗室,殊不知国事就是政治,政治就是绞肉机。

刘章这小伙子性格刚烈,火气旺,还有点愣,所以诸吕子弟有点怕他也是正常,更何况他是吕禄的乘龙快婿。吕氏封吕姓三个王,其中就有吕禄。看过《红楼梦》就知道,同样是姓贾,袭爵的正房和宗族里一般姓贾的比,权势气焰高得不是一点。由此推演,如果薛蟠(贾宝玉的大舅哥,和刘章在吕家的地位相仿)喝了酒打死一个姓贾的远房子侄辈,或许也没事。刘章在诛杀诸吕中功劳不小,后面我们会看到,但刘章没得什么实惠,虽然也封了王,但是封地是从哥哥齐王那里割出来的。

诛杀诸吕可以说是一次政变,但是,分红的时候,功勋集团获得了话语权,刘章想拥戴他哥哥齐王上台,但最后登基的是代王刘恒。刘恒做皇帝是政治博弈的结果,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命运之诡谲难测,真的是难以言传。

吕后的老爹不是什么善茬儿,有仇家追杀,因为和沛县县令是朋友,所以投奔这位做官的朋友。吕后的两个哥哥吕周、吕释之都是刘邦的基本班底,可惜死得早,否则有这两位老舅爷保驾,大局也不至于彻底翻盘。吕后兄妹这一辈以下,因袭长辈的功勋富贵,和帝王家一样,都是衰神二代,扶不起来,白费他们姑奶奶的一番苦心。

有汉一代外戚专权,有吕氏、霍氏、梁氏、邓氏以及王氏,以吕后称制始,到王莽篡汉止,不绝如缕,然吕氏终究未成气候,一是刘氏宗室还有刚火,二则开国元勋尚有健在,功勋势力在,诸吕势力不能遍及党政军群,所以,老太太在,威风八面,老太太一走,顿做消融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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